蓝墨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一时间，他更被曾俊发，质问的哑口无言！
那位郁老板不知何时面上含笑，就在此刻走近过去，对蓝墨落井下石。
“曾队长，这贱民奸诈得很，之前对我百般抵赖不说，而且嚣张狂妄，竟说什么，是我郁家自己人，放火烧粮？
当真可恨！
如今这一批紫粮，可是耗资不菲，还有客栈的损失，想要让这穷小子独自赔偿，恐怕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若是以连带罪责来讲，这小子村中亲人，也要承担一部分的刑罚。
所以不能就那么轻易放过他们！
至少也要将村中那些人的家财如数充公，增加红叶财政不说，更可以让我们郁家得到必要的补偿。”
这郁慕朗语气中，忍不住透出恨意。
这一刻，他不再掩饰自己。
旁边，那位随之而来的明典税吏，得意大笑。
“哈哈哈，老郁这人，我知道。
他做起事情来，最是稳妥，要不是他提供证据，你们城卫队也不会这么快就能确定纵火的罪犯！
既然老郁有功，不说对他赏赐什么，也不能让他继续吃亏。
他说这小子是纵火之人，那肯定就是没有错。
如今领主震怒，这愚蠢贱民死不足惜，他那些家人亲友，更是一个也都不能放过！
贬为奴隶，也都太轻，最起码要去世代为奴为婢，永不能翻身！
所以，咱们红叶城税收，何必局限这座城中，也应该让那些乡下的官吏出面陪同，去那黑山村走上一趟。
这件事情，我定要去找税长出面，让他向府内请命。
绝不能放纵那些山脚村落的逆贼！”
这一刻的明典，一想到自己在那当中，可以搜刮到手的诸般好处，应该也都不会少？
他说着说着，忍不住就去嘿嘿一笑，面上都是得意神色。
“我看这贱民，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都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冒头的山野耗子！
到底，还是你曾队长有些能力。
现在就让这罪人无话可说，终究露出了自己马脚不是？所以……”
要说郁慕朗，第一眼看上去还有些风度。
可这个明典，就是毫无顾忌，把自己的恶毒心思，当众暴露无遗。
他不以搜刮为耻，反倒以害人为荣！
蓝墨正在考虑，要如何给出交代的时候，就听到身旁两人话语，一时间心底就有怒意！
不过，就在明典忍不住得意的笑，口中话语未完之时？
一道声音，就去打断他欢喜的笑声。
“曾大人，这件事上面，还要请您原谅，小人之前，可能认错了人。
我其实不记得这个蓝墨，在我们店中买过什么桐油！
方才距离隔得有些远，事情又已经过去好多天？
所以，我们商铺的生意，每天迎来送往，不知要去见到多少临门的顾客，怎么可能记住每一位客人的容貌！
我之前，也就是记错了。”
众人去看，那说话之人，除了池家店铺的掌柜，还能有谁！
这一下，蓝墨的事情，似乎就有了些转机？
当然，他自己也都清楚，之前自己曾经在池家商铺买过桐油。
这位店铺掌柜，当时也见过自己。
至于，他为何突然改口暂且不说，只要这件事情对自己有利就好。
如今的蓝墨，正是孤立无援。
能有这样一分半分的助力，也是好的。
至于其中原因，这小子隐约都能猜到。
无非，就是那两位领主平妻，身为贵妇人，平时吃得太多，养尊处优无所事事，争风吃醋互不相容。
池家与明家明争暗斗，如今这池家商铺的掌柜，不愿看到明典得意。
蓝墨得到这一下神助攻，心中反而变得镇定，下刻他就去静观其变。
众人见此，也都懂得怎么回事。
这池掌柜所说，就是气话。
不过，看到此时明典眼睛瞪得老大，笑容也都消失不见？
就让旁观群众心里，感觉到舒坦不少。
明典无能也就罢了，主要是他平日里，坏事都去做尽！
就连，路边卖个野菜、身材消瘦的大爷与大妈，被他一下看见了，都能从身上榨出七八两的油水！
曾队长瞧过池掌柜一眼，也猜到他的心思。
他在城中履职，负责治安多年，消息一直灵通，早就知道面前这人，曾经受过明典当众羞辱，此时见明典得意，故意出来给他泼上一缸冷水。
这是人之常情，也是正常反应。
但是，现在曾队长心中很不爽！
要说你们两家之间的矛盾，我也不想多管。
我早听说池家那位性子容易冲动，为此吃过不少的暗亏。
就看现在，他们手下这人，也不管时机合适与否，只是因为心中不忿，这般张口就来，给我们卫队接下去的调查工作增加困难，更可能让这蓝墨心存侥幸，导致出现反复，这就有些可恨！
曾俊发想到这里，心里就有了些怒火。
他扫过明典一眼，却对郁慕朗一翻白眼，冷冰冰的开口。
“你又是哪里冒出的杂草，也要来指点我们卫队的工作？
你当自己是队中的将军，还是府中的领主！
这里，也容得下你来随意插嘴？
现在我认得你，是因为你是苦主，要说句不客气的，没把你这麻烦，直接轰出了城门，都是给某些人留下的脸面！
你如今，倒是好厚的面皮，偏偏不知道进退规矩，要来干扰我们办案。
聪明的，就给我老实闭嘴！”
郁慕朗面上赔笑，难免就有些尴尬。
他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不应该在此时说话。
明典还有些不满，却被郁老板拉拉衣袖，拦住他后续动作。
曾队长又去转头，瞪了那池掌柜一眼，鼻中冷冷一哼。
“池掌柜，我看你脑子，大概有些迷糊？
或许你在我们卫队面前，也都可以信口开河，要说买卖上面的事情，你忘记也就忘记了。
那倒是，无可厚非！
毕竟您贵人事忙，我们卫队，也都不敢过分劳烦。
不过有件事情，你总不该忘记才是！
我近来听人说过，你们店中新进一批铜器，正是从西原郡那里送来。
不过我们这里，一直没有见到过入城的记录？
恐怕在这件事情上，还需要你这位掌柜，抽出些宝贵的时间，去我们卫队南门驻地，把相关的手续补办一下。
你该不会，对我们城卫队否认此事？
不然咱们现在，就可以问一下郁家，他们不也在黑石镇上，经营一些铜器生意？
我想他们对南面的铜器交易，也都不会陌生！”
池掌柜顿时急了。
要说如今商路艰难，他们费尽心思去南边进货，首先是因为，只有在那边，才能见到东法国内出产的铜矿。
只可惜那里的铜矿石，禁止对西法商人出售。
虽然可以买到一些做工精美的铜器，可沿途不仅要去付出高额的税费，更是需要许多的打点。
而城中各大世家官吏，还有那些普通公民，手里闲钱也都有数。
一旦铜器价格过高，超出他们负担，难免就要导致销量下跌。
因此，现在红叶城的城门税收，已经超出货物本身过半的价值。
若是卫队在这上面与池家商铺较真，非要收取足额的税费，甚至讨要更多的好处，再去放行？恐怕如今店中那批铜器，就要砸在自己手中。
最后，也只能去便宜处理，做下亏本的买卖！
毕竟，铜器不是什么必需品，一般也只有公民以上的殷实人家，才有使用资格，不时购买几件。
实在不行，不是还有瓷碗铁盘？
再不济，还有铁木器具！
虽说店中凭借多年的关系商路，基本垄断红叶城中的铜器交易。
可若在此时出了纰漏，恐怕就要引起其它商家觊觎。
就说现在，同城的明家，与南边那些商人走得越来越近，他们不也就是，城中铜器生意最好的接盘者？
所以，那怎么能行！
池掌柜赶紧说话。
“曾队长，您这又是何必，非要难为我们这种小商人？
要说铜具的交易，领主府早就有过明令，说我们池家，可以免去入城的税费。”
曾队长失笑，语气中就多出些诧异。
“哟，池掌柜，您可是多年的生意人，别跟我这么谦虚，非说自己是什么小商人？
这让其它的商家，何以自处啊！
我想你心里，也都应该有数，所以你现在这话，怎能只说一半呢？
领内是颁下过这样的规定，还是你们家的池大人，去肯求领主大人下达的法令。
我们卫队，怎会不知？
但那法令当中，也对货品的免税范围有所限制，能够免税的铜具，也只是位列于军需用品当中的部分铜制装备，可不是你们如今店中的那些铜碗铜盆！
你们买入的那些个物件？
倒不是，我现在故意的刁难你。
试问，它们有几件，能够挡住敌人的箭只，或者可以拿出去，当作盾牌和盔甲？
若你心中不服，尽管去告诉你家大人，这件事就算闹到府内，我们卫队方面也都占理！
你就算是去偷税漏税，咱们也不会多管闲事，而且不会去多说什么。
毕竟，不是还有明税吏在此？
我们卫队平时管的事情太多，也就不好事事亲为。
更不能越权帮办，我们只负责给各方提供必要的消息。
池掌柜，这也是大家职责所在，有些事肯定疏忽不得。”
大冬天里，池掌柜额头竟然冒出一层细汗。
要是池家商铺，被城卫队给记恨上了，那之后可真要麻烦不断了。
这城中哪一家商铺，没个偷运货物的时候！
他看过似笑非笑的曾队长，又看过一旁面带不善的明税吏，还有一位眼神闪烁不定的郁慕朗？
一时间，心中就有些后悔。
是了，我刚才冲动了。
如今卫军正在受命查案，我却因为心中厌恶明典，所以站出来给他添堵。
谁想到，是给自己招来难堪？
这样一来，就让人家曾队长难做。
看来是我不对，不应该如此作为！
“曾队长，我承认，就是此人去店中买过桐油。
对这件事，我记得特别清楚。
店中的桐油，这两天也只去成交了一单。
正是大前日的下午，此人牵着这头青牛，一次过去买下三桶。
那时我心里有些不解，一般人家使用桐油，很少有一次用这许多的，最多不就是买个一桶两桶？
不过他当时对我说，是要将桐油运送至飞鹰关口贩卖。
所以，店中才会卖给他。
若早知道，他是用来在城中放火，就给咱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把东西卖他呀！”
这改口翻脸，比眨眼翻书都快……
蓝墨本来勉强剩下一点点的血量，刚刚看到了丝丝的希望，如今再度遭受上万点的暴击。
他心中的希望，好似神龙露出了尾尖，鳞片都没有留下一片，只让此时的天际，突然就去变得阴沉昏暗。
眼前这情况，竟然让蓝墨无力吐槽！
当然，你让这小子坐以待毙，也不是他的风格。
虽然如今判断失误，让自身陷入重围绝境，可他的方法还是那么简单，就算明知不敌，依然要继续拼命。
没什么好说。
反正，他很快就要去死。
所以临死前，就要拉几个垫背的，要把那些害死他的恶人，痛殴一顿，打死了正好！
这一刻，面临绝境的蓝墨，脑中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真正意识到自己的不足。
虽然醒悟的有些晚，可至少在临死前，知道自己不是被人冤枉死的。
这算是一个小小的安慰……
这种惨痛的失败，最能让人清醒。
他没什么好埋怨的。
就算说到洪家？
固然，洪家与明家存在利益争夺，更看不惯外来的粮商，但要他们在得罪领主，与救下一名贱民之间，做个选择？
那结果，也就是很明显。
蓝墨根本找不出什么理由，去埋怨洪家。
人家洪学明收了他宝珠不假，却也帮忙救出了赵岳，又给过他五十枚金币，再之后难道还要洪家担负起，保护他蓝墨一辈子的责任？
没道理，也说不通。
如今蓝墨成为纵火犯，触怒领主府，洪家及时抽身，脱离干系，澄清自己，就是很正常的选择。
还是那句话？
蓝墨一旦动手，从不拖泥带水。
他不动声色的同时，就去发动临死前的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