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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苡没有说话,也不打算打断或者干扰奚夜妖帝继续就事论事往下说明问题。

奚夜妖帝感慨,“是本座管教无方,但叫熔琦找到那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空子之人并非本座。本座顶多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疏于管教。固而,叫熔琦一而再再而三,三番五次的玷污人家黄花闺女。”

阡苡闻之勃然变色,拍桌先人夺人质问,“奚夜妖帝怎么不说自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干脆视若无睹,假装一概不知,由此笼络人心。”

奚夜妖帝说到这方面,便不再不在慌忙,大约实在是胸有成竹并不畏惧阡苡责怪。

所以奚夜妖帝还是选择不留余地的推托说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一概不知,也情非得已。本座实在是无可奈何,固而才选择视若无睹,不管不顾。

当年圣恩主是知道的,奚夜深陷重围。前是溪榆公主娇纵任性,亦欲对本座暗下死手,固而笼络人心,插手此事。后则是白屹大帝身败名裂,囚禁蓬莱之中,那会子局势过份动荡,堪称百废待兴。

于是乎为了拉拢人心,众志成城早日复兴繁荣昌盛,所以,上三界之中,包括白岙帝君这位德高望重的帝王也少不得是做出了迁就。

当时圣恩主亦是自顾不暇,无从出手相助奚夜渡过难关。固而,险象环生中奚夜一度孤立无援,里外不是人,固而,接近自生自灭,的时候,只能明哲保身。

而圣恩主知道的这熔琦与茯旻十分热切,称兄道弟,素来不分场合。加之,溪榆公主对他也是十分宽松,各种放纵——便是熔琦其实有自己的一小支势力。

而与熔琦与茯旻勾结以久,又是扭在一起,从溪榆活着之前就稳固了自己的势力,而后双双逃过白屹大帝血洗上三界的浩劫。

于是这二人又有了那‘招兵买马’的完美理由,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便就有忠勇以溪榆为名,誓死守卫已故公主的荣誉。

这个理由确实冠冕弹簧。但溪榆再怎么说也是‘叱咤风云’过的人物。尤其是权势堪比帝王一般存在的名头,更叫溪榆美名远扬。

而溪榆与妗荷不一样。妗荷是自己张扬跋扈,所以,人人喊打。

而溪榆素来慷本座之慨,便是本座在前披荆斩棘,而她在本座身后,大肆挥霍本座来自不易播种出来的果实。

于是正是这般因果,固而她收到人人敬仰,本座才是过街老鼠。

这便又给了那茯旻与熔琦大肆招贤纳才更添加助力。毕竟,一向以不解人意清心寡欲着称的仙界上下对茯旻的做法都赞不绝口。

反正昔年溪榆为了投靠白屹大帝,假公济私,惠及了仙界许多事情。

而当年的事,对仙界尽是百利而无一害。

至于圣恩主自然可以想得通,为何仙界许多人都不反对茯旻招兵买马。

其实仙界之人不说博古通今,但怎么说都是满腹经纶的人才,而这些人才自然‘慧眼识英雄’,知道茯旻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

但这并没有什么问题。包括乐瑶,亲自下移妖界之中来当什么丹心阁主。

乐瑶当年说是偷师取经,倒不如说是,亲自过来暗中支持茯旻。

后来收到她所依靠的势力中也不知道那位的召唤,乐瑶适才毫不犹豫放弃茯旻,直接甩手而去。

但为何如此?

此事乐瑶出马,显然,这已经能说明其实乐瑶背后那白屹大帝残留的势力上下也都对茯旻心存不善蠢蠢欲动,了然于胸……”

“自然是因为他们知道茯旻不成气候,是乃‘烂泥扶不上墙’,但此话仔细说来,是烂泥堆不了结实砖头,固而砌不了墙。

而,正是因为这般,所以乐瑶倚仗的势力,或者说是乐瑶自作主张,适才会亲自来妖界放心大胆的暗中支持茯旻——茯旻得到仙界一部分人的支持,如此虚张声势之下自然迅速壮大,如此,茯旻便才能抬头挺胸,不断地给奚夜妖帝施加压力。

由此可见,乐瑶存定了心思要奚夜妖帝与茯旻自相残杀……这算盘倒是打得极好。

仙界本来与妖界就是对立,这么藕断丝连的一闹,想必奚夜妖帝自己也是日夜操劳寝食难安,”阡苡提起茯旻终是一阵反胃——对此奚夜妖帝赶紧给阡苡奉上随身携带的清露。

阡苡接过清露,未饮,而是到了一滴在香炉之中,任其挥发。

随即阡苡又将清露递给奚夜妖帝——瞬间的功夫阡苡已然神清气爽,虽然说不上心旷神怡,但那股子反胃总是压制住了。

奚夜妖帝又给阡苡递了折扇,好叫阡苡善之拘着香味扑鼻——阡苡没有客气,接过折扇一边摇着,一边抱瓶饮酒。巧笑倩兮,与奚夜妖帝又说,“奚夜妖帝的清露是个好东西,此物来之不易,最是醒神提息,而这宝贝又见证了奚夜妖帝一路走来的兴衰荣辱,如今奚夜妖帝未曾扬眉吐气,又何必将此本座身上?

说起茯旻来,本座也是无言以对,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又该作何感想。

但此人正是人人都知道他,上不得大雅之堂,所以……反正当年他们亦欲奚夜妖帝清楚自己举步维艰身处绝境,毕竟当年,万一要是有人那么与茯旻里应外合一下,奚夜妖帝可就死无葬身之地。”

二人说是臭味相投无可厚非,说是,沆瀣一气才真实。

这二人看着个个衣冠楚楚,是个富贵公子。但背过外人,一个胜于一个的斯文扫地,罪过简直罄竹难书不堪入目。

但说到底茯旻处心积虑,与那熔琦有区别。

区别就在于,一个是真野心勃勃,另一个不过拜高踩低墙头草一个。

而那茯旻为了笼络熔琦,各种放纵,助纣为虐。而熔琦愚蠢,以为茯旻是真的多忌惮或者倚仗于他,实际上,茯旻放纵归放纵,但当时掌权的到底是本座。

之下不严,于情于理都是本座的过失,与他茯旻无关,而他茯旻虽然助纣为虐,却也推托人情抹不开——茯旻与熔琦本来就是血缘兄弟,抬头不见低头见,而见面三分情的理由有了,加之,二人又是一顾十分尊崇溪榆,志同道合互帮互助的理由也有了,固而,即便茯旻对熔琦的恶劣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找到了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理由来推托。

加之,还有一点。便是妖界的制度。

妖界独尊皇室,皇室之中妖帝独大。在这样的简单而独裁的制度体系中,身为臣子,若茯旻非要管制那熔琦的话,是否又可以理解为茯旻越俎代庖?

有道是‘身在其位谋其事’,茯旻依旧可以推托说是,君臣之道势必恪守本分,如此,视为遵纪守法,亦是明哲保身。”

“倒是可以理解。”阡苡眉头一皱,不愿多提。

奚夜妖帝轻松惬意,“圣恩主自然是可以理解的,否则,圣恩主又何必非多次拯救本座于水火之中呢?

别人说本座过街老鼠不要紧,而若圣恩主自己都觉得本座是为狼虎,那么,圣恩主势必不会与本座交集,否则,叫外人说圣恩主一句与狼为伍,狼狈为奸,圣恩主也是得生气。”

阡苡兀自饮酒,未醉,巧笑倩兮道,“是了。奚夜妖帝自然是知道本座存定了什么心思。这么多年的情分,若是奚夜妖帝连本座在想什么都猜测不到的话……可不?合该早就死得无影无踪,只怕轮回百转了。”

奚夜妖帝笑而不语,闻着酒香四溢,携带着那随时都层层递进,扑面而来的温暖。而这酒香中,隐约又透着以往浮世繁华中的那富贵强盛经久不息,不同纸醉金迷的乱世荼蘼情景,只是水月洞花,此酒香是当真的雅致讲究,处处彰显殷实低调。

阡苡又浅笑戏言,“酒不醉人人自醉,奚夜妖帝可要把酒言欢问青天……

粉黛夭夭春时蓁,桃花灼灼戏佳人。瑶池卧雨风月浓,睨望珠圆双乳峰。”

奚夜妖帝闻言虽然不至于脸红心跳。毕竟这天界文人墨客不少,说起,比文人墨客很多的,便是文人骚客。

——自然二者都是满腹经纶,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但说起来,差别就是风格迥异,表达不一。

但奚夜妖帝总得接腔,不然,可不就真的是放阡苡恍若自娱自乐了?

奚夜妖帝若有所思,“清晖乍欢报春恩,风暖流影百花盛,痴情休恼无心人,松柏不惧共雪尘。”

阡苡还是淡定如许,期间放下酒杯,来回的扇风,“奚夜妖帝何不直言不讳?

罢了,罢了,也是本座在赶鸭子上架,为难你罢了。

你报本座的恩,本座自然是知道的。

本座素来有好大家分,虽然没有公正之心,但已经是尽量一碗水端平的。自然也不会执着偏心于白岙帝君,凡事,有白岙帝君一份,自然有奚夜妖帝的一份。而事实上即便有奚夜妖帝一份,也未必有白岙帝君一份。

——白岙帝君与赤池魔帝两个人也没那么有恃无恐……他二人就算不怕风雪相迎逆境来临,也不怕事非缠身纷争不断,但即便这两位不怕死。但本座不相信这二人,不可能不怕刀山火海、滚油烈柴、风渊雨针、泥寂醉沙——这上古的四大牢狱。

若有必要,连赤池魔帝都别想置身事外,若真到那一步,本座断断不可能叫你们逍遥自在了去,奚夜妖帝同样没有半途而废的说法。

而什么是上古的四大牢狱。

所谓的刀山火海便是火海中的刀山狱,不寂之疾;

滚油烈柴便是干柴烹热油,油煎焦灼,如荆贯骨而不死之殇;

风渊是狂风如刀划、雨针日复一日由内而外侵蚀,腐化入魂,而不陨之苦;

泥寂便是埋入酒泥沼泽里,泥椎刺痛,烈酒侵淫,窒息而不灭之痛;

这四大酷刑,尤其后三,虽听起来倒是比刀山狱来得温柔,可愈发往后,就不单单只是痛不欲生之说法了。

往后的细碎功夫还愈发消磨人心智,是愈发给人一种遥遥无期,持续着的生不如死般的绝望。”

奚夜妖帝听完周身一震。其实酷刑人间也不是没有,甚至凡土的酷刑听起来比阡苡口中还要耸人听闻不少。

但事实上,阡苡已经说了,上古的四大牢狱之灾主要是恐怖在那所谓的,‘不寂之疾’、‘不死之殇’、‘不陨之苦’、还有‘不灭之痛’——言而总之,此乃生不如死,在换而言之,痛不欲生却一直持续,仿佛永无宁日。

这听阡苡笑语道来,自然是不痛不痒,因为事不关己。但细思极恐,奚夜妖帝毛骨悚然。

可好在,奚夜妖帝与阡苡混迹在一起的时间算得上长久,便是许多骇人听闻的东西听多看多了,固而,还算淡定,没有那么表露得太过分惊慌失措。

阡苡摇着扇子,好不悠哉,还是风平浪静的说,“说来惭愧,本座父亲当年亲自挨个尝试。好在他是神明,只要有信念尚且,倒也扛得住。毕竟那是在天寒地冻中,坚守了亿万年还要久的应龙神。

——合该怎么与奚夜妖帝言说呢?这时间最攻不可破的东西,其实就是应龙鳞——而本座父亲踞月的那些年,他的一生鳞甲全部被冻碎了,变成了星辉。月亮当真是冰冷之际,即便是铜墙铁壁坚硬城池拔地而起倾之向月,但不用贴近,仅仅靠拢月华,也会被冻得支离破碎土崩瓦解。

然而本座父亲当年也透露过。若有信念,他自然是扛得住永生。而若无信念,只是穷途末路,在牢狱灾难中厮混度日,只怕,他也是扛不住多久。”

“应龙神的意思是……”奚夜妖帝感觉自己突然发现了什么大是大非。

“若有信念,披荆斩棘,所向披靡,无所畏惧。”阡苡理直气壮的继续说,“若无信念……即便阳光大道怡景江南,也不过是暗无天日穷途末路。

正如奚夜妖帝,若非想着生存复仇,若非想着功成名就,若非想着来日可期……

否则,你现在与死人一个有什么差别,就别留下一气也是命悬一线。”

所言极是——无极之中看似玄乎其玄,其实都是精神构建,思想搭连盘根错节,固而才会叫不知门道者感觉纵横交错,错综复杂。

可谓头头是道,又处处可疑,简直剪不断理还乱,简直无从说起难以安身立命。

而奚夜妖帝又意识到了。原来神只仿佛也会存在畏惧——虽然此前阡苡对此再三申辩,但奚夜妖帝就是难以理解,为何至高无上,又注定无人能敌者,会有存在恐惧?

加之神只又是英雄的象征,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忠贞不渝,刚正不阿……

于是乎奚夜妖帝就是不解其意了。

直到阡苡方才突然的解释,奚夜妖帝才意识到,是啊,要是无欲无求,可不连欣欣向荣的理由都没有了。

而若有欲有求自然就存在忌惮畏惧一说。这便是天下一直存在的万物相克一说……

奚夜妖帝冥思苦想,直到天边露出了月亮,抬头一看,阡苡在灯火阑珊地方,倚着桃树一躺,正闭眼乘凉。

阡苡衣着简单素净,而往那落花上一坐,便染上了尘埃。

而阡苡对此便是乐观,不以为意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心若万里无云,又何必在乎尘埃沾衣。仿佛落花有意……”

奚夜妖帝迎着阡苡的视线调整站位,随即,一眼望去发现还是一动不动站着的清弄。

沉思片刻,奚夜妖帝又滔滔不绝的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其实不算什么。

落花意难平,正如当年清弄突然遭遇横祸,被熔琦玷污,好长时间寻死觅活……甚至到现在依旧愤愤不平。

流水情意薄,便如同那熔琦始乱终弃,至死方休。且,末了依旧对清弄相向。

于是乎两相生厌。本来本座没那么绝情,有意插手此事。

毕竟闹成这样满城风雨,自然是不管本座愿意不愿意从中插手都不是本座说了算……

须知清弄背后尚且有清邪,还有邪影……

虽然当年那二人,都未曾从中现身留下说法。

然而,问题就是……

这孽缘本就是熔琦沾花惹草的露水一夜情。

更重要的是,这两修为可都不怎么样,娶如此之妻在家里供着,那功利分明的熔琦怎么会乐意?

所以,这自然不是什么良缘天赐,反而白岙帝君从中凑合,而本座添油加醋,处处息事宁人了不少。

圣恩主不知道。熔琦整天痴心妄想着自己要娶,他界修为了得的仙子,或魔女做妻子,以此巩固地位,给本座压力——至于清弄修为高不成低不就,娶了就是个累赘。

并且即便清弄背靠清邪——但熔琦原话是,若要他成家,那清邪自己入门他才勉强可以接受。

反正,当年的事本座也说不清楚……

再说熔琦那个品行,就连声名狼藉的魔女都要直接轻视他三分!

不过最终清弄熔琦莫名其妙,倒是风风光光的结成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