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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苡意味不明,似笑非笑开口问说,“奚夜妖帝说虎威将军胡言乱语,甚至将一些或许是莫须有的事非大肆宣扬,可是,这其中白屹大帝却被蒙在鼓里,并不知情,反而奚夜妖帝的父亲的探子,先通过结界上报给你知道了……”

奚夜妖帝瞠目堂皇,一时不知事情该作何解释。

当阡苡并不在意,自己先避重就轻说,“奚夜妖帝兴师动众将本座带到荒郊野外,未免显得自己喜欢小题大做。至少是一个馆,本座还以为不说富丽堂皇却也因该应有尽有,怎么这里会杂草丛生,落败至此。且奚夜妖帝说清弄还是你妖界的皇族众人。”

“这个本座哑口无言,清末是嫁过来的媳妇,且,论辈分是本座三杆子打得着弟妹。问题就是,这当年的事一言难尽,”随后奚夜妖帝从院中拾捡起一长凳,且掏出随身携带的一软布仔细擦拭了上面的灰尘,适才递到阡苡前面,供其坐下。

阡苡‘逆来顺受’,压根就连一点打算婉拒奚夜妖帝的意思都没有表现出来。但嘴上却咄咄逼人的陈述,“若这清末是你八竿子打得着的弟妹,那你身为兄长孤男寡女是合该避嫌才对。毕竟本座不是不可以理解,你身为帝王处处都在注视之中。本座也相信,若你今日对这清末稍微怜香惜玉,明日,便是兄弟阋墙舆论铺天盖地了。”

奚夜妖帝站在一旁,就在院中即将枯死的花树旁边熠熠生辉。这时阡苡适才注意道,“桃花?”

“是了,”奚夜妖帝说着,折了一枝奄奄一息的老树枯藤递给阡苡。

阡苡本来不打算接手,但左右一想奚夜妖帝亲手递过来的,自然是要给奚夜妖帝这个面子。

但接过来的一瞬间,阡苡神色凝固,随即将花弃之,咬牙切齿说道,“苏眉。”

“是,”奚夜妖帝点了点头,一抬手将阡苡扔掉的花收回手中,笑道,“此花苏眉所赠。但此处并非清末所居……”

奚夜妖帝看着就快干枯的花枝忍不住摇头说,“本座当年王权富贵可以说是架空在即,即便今日,也还未曾彻底像一个安稳度日中的帝王。

这点本座无可厚非,不会怨天尤人。

只是本座的处境圣恩主自然知道——当年的事确实一言难尽,尤其是清弄,此人连舆论都与她擦肩而过,可见一斑。但此人是白岙帝君摒弃,强行拉线保媒嫁到我妖界来的。”

“喔,”阡苡眉心一动,感觉不可思议,“当真。”

奚夜妖帝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阡苡五味陈杂,感慨说,“宁拆十座庙,不会一桩婚,且这强扭的瓜不甜……偏偏非得牛不吃草强按头。”

“清弄活该,”奚夜妖帝客观公正的又介绍说,“至于白岙帝君因此也差点声名狼藉,不可挽回。说来也是赤池魔帝肝胆相照,当年白岙帝君被舆论推到风口浪尖时赤池魔帝挺身而出,做了一更加无耻下流之事,于是乎这才平分了舆论的导向。

说起来,这清弄确实棘手。本座本碍于她的身份,便不愿意她嫁过来。”

阡苡匪夷所思,“莫非是有人威逼利诱?”

“没有……”奚夜妖帝察言观色,随即尽量波澜不惊的补充:“不过白岙帝君不罢不休的态度本座看在眼里,固而,不愿意到撕破脸皮的那一步,互相难堪,反正,白岙帝君的意思又不是让本座与这清弄举案齐眉。左右牺牲一个养尊处优的皇族世子就可以摆明的局面,本座又何乐而不为呢?必要时,只怕本座自己都得牺牲,还别说五体不勤却享荣华富贵之人。”

“那奚夜妖帝合该自己与这清末举案齐眉才对,”阡苡并非冷嘲热讽,却有几分阴阳怪气说,“古有四使。这位是春使青龙之后。”

“什么?”奚夜妖帝表现得难以置信。

“我说她是青龙的后人,”阡苡说着翻了白眼,随即又笑,“奚夜妖帝现在后悔吗?”

“不悔,有什么好后悔,若有必要本座自然会选择联姻,若不到山穷水尽,本座绝对不会将王权基业建立在女子身上。其一,太过于被动,其二,女子就是女子,就算站在文明的角度,本座相信可以有男女平等的一日,但事实上,到底男女有别,本座以为,若无必要女子无需逆其道而行之,毕竟巾帼英雄虽然风光,但知书达理,小家碧玉又何尝上不得大雅之堂?”

“奚夜妖帝能这般说本座甚是欣慰,”阡苡喜上眉梢,一边补充说,“虽然不知道奚夜妖帝到底居心何在,但本座听出来可了,奚夜妖帝到底是给了本座一个面子。”

“奚夜不敢蔑视上神,”奚夜妖帝直言不讳,“我们六界现在男尊女卑原是体现在待遇不公方面。而,本座所言便是待遇上的改革。而并非一句不咸不淡的人人平等,便不管男女老少都拉在一个平行线上一视同仁。”

“言之有理,”阡苡点头算是认可,“凡事无绝对。若如此。奚夜妖帝也记得今日所言。”

“记得,”随即,随即奚夜妖帝支支吾吾又问,“可清末是青龙之后……”

“勉强还留有一些气魄的旁枝罢了,能存活至今倒也是幸运的,然而,真正的有青龙春使天命加身之人正在仙界修养身息便是。”阡苡起身,一挥手,方圆十里枯树生花,草长莺飞。

“这?”

奚夜妖帝不解其意,阡苡巧笑倩兮,“千里青山孤坟绿,落花纷扰痴人魂。”

“这……”

奚夜妖帝还是不明所以,瞧着阡苡一反常态,实在坎坷不安。

“你怕什么?”阡苡居高临下眉头一皱。呵斥道,“并非本座不饶她,而是青龙使名花有主,他与邪影却横空问世——此乃,节外生枝,本座是在渡她亦是在渡你。”

奚夜妖帝摇了摇头,不苟言笑说到,“这地方并非本座所赐,也并非本座托内阁所赐,此地乃是茯旻自己擅作主张的意思。”

奚夜妖帝诚惶诚恐又道,“当年妖界的帝权岌岌可危,而本座差不多就快被奸臣贼子里应外合直接架空。

当年茯旻一意孤行,本座不敢阻拦,只是真一只眼闭只眼由他自己张罗去了。

且当年本座是什么处境圣恩主在清楚不过可,自然本座知道这是本座的命数注定,不敢怨天尤人,只是本座有心无力管理这件事。”

奚夜妖帝倒是没有将此人推托干净,这件事说白了与他无关。

天下皆知,妖界的皇室在方方面面都有特权,而茯旻更是特权中的特权。

因为这位素来被世人误认为功高震主,且,茯旻虽然与帝王的无缘,但是茯旻的父亲与帝王可算得上失之交臂。

固而这也是茯旻备受重视的原因。

自古成王败寇一招定,唯独茯旻在奚夜妖帝祖父的庇护之下,逃脱一劫。

逃脱便也逃脱了,奚夜妖帝想于情于理,茯旻都只能是一个宗室皇亲,算得上与正统彻底无缘了。

因为堂支压根没有这个理由来争夺帝王。

确实茯旻一开始也没有争夺帝王。

茯旻的野心是在奚夜妖帝上位之后自己都站稳脚后,才一点一点抽丝剥茧慢慢暴露。在此之前,妖界也不算井井有条。并非因为白屹大帝,而是当时有一个越俎代庖的溪榆公主。

溪榆公主是奚夜妖帝的胞妹。

奚夜妖帝于情于理处处优容,不想,帝王家中当真权高一切,亲情不过是不痛不痒可有可无的点缀罢了。

溪榆公主仿佛从一开始就是不满意兄长奚夜妖帝继承大统的,因为,又是仙界开的好头——便是白岙帝君的母亲尚且独揽大权,而奚夜妖帝继承大统在白屹大帝之前。

换而言之也就是奚夜妖帝曾经与白岙帝君的双亲共事过,不过,仙界与妖界还是有差别的,而且,当时白岙帝君的母亲疑心极重,还时常直言不讳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等固执己见的言论。

固而,当年因为白岙帝君的母亲提防着有备无患,所以,奚夜妖帝与白岙帝君的父母也说不上有多熟悉。但总归是有交集的。

而一开始其实也没那么糟糕,因为到底妖界不追求人人平等,反而在乎男女有别。

固而,一开始溪榆公主失利,还算安分守己。可之后白屹大帝登基,接手仙界。

其实这个时候溪榆公主略有微词,可是新帝登基,客宴天下,近水楼台溪榆公主偏偏事到临头见色起意,随即,这位公主又被白屹大帝的魅力折服。

其实这些事情奚夜妖帝一开始全然不知,若非后来帝权架空,死到临头只怕奚夜妖帝都不会怀疑原来血浓于水竟只是一个笑话。

好在,阡苡出现的及时,奚夜妖帝幸免于难……

奚夜妖帝想入非非,一想到昔年那些啼笑皆非的事确实也头疼万分。

因为当年的事错综复杂,如今好事多磨,奚夜妖帝得阡苡庇护虽然少不了忍气吞声,但总归是相安无事的活着——但奚夜妖帝却也没有那么知足。

主要是当年的事,奚夜妖帝难以释怀,却只能任凭往事随风如同过眼云烟自行散去罢了。

回忆绵绵也罢,追悔莫及也罢连个可以吐露心声的人没有,所以身而为帝也是寂寞。

并且奚夜妖帝感觉阡苡压根没打算让他吐露才对。

于是乎,奚夜妖帝就更加沉默了。

但说起清弄与清邪又何尝不是造化弄人。

只是奚夜妖帝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居然是四使之后。

阡苡笑裔如花明知故问说:“四使之后如何区别正统?”

“不知,”奚夜妖帝知耻下问的模样。

而阡苡笑到,“随着时代的倾覆,四使对春夏秋冬的影响其实越发的微乎其微。反而,定格图腾上面多一些。

四使的正统并非完全只靠血脉承袭,也就是血统。反而,四使还讲究‘认祖归宗’。正如许多四使之后对自己的身份一无所有。而无法认清自己职责所在,那么四使之后就算血脉再是纯正也难以觉醒。而觉醒的人中,最优秀的那位便是正统所在,而这时为了保证正统血脉的纯净,仿佛四大家族都有诅咒在身——便是献祭。”

“献祭?”奚夜妖帝仿佛听闻天方夜谭,十分震撼,随即赶紧不依不饶的追问说,“为何从前没有听圣恩主说起过。”

阡苡理直气壮,“本座先前也没有留意到这青龙族原来还有这般苟延残喘的血脉。”

阡苡若有所思,随即怅然若失的抱怨说,“本座还奇了怪,为何本座落世这么久了,青龙使还不斩头露角。原是血脉问题没有资格,可本座身而为神,即便重生之后力量一时还未曾回来,却也不至于眼瞎至此。好一个清邪……”

“圣恩主的意思是,清邪可是有什么不对?”奚夜妖帝倒是面不改色,还是那么有备无患,“说起来这正是奚夜今日带圣恩主来此一游的目的……”

阡苡这才恍然大悟,赶紧追问说,“方才奚夜妖帝说此处是茯旻自行封赏之地……”

奚夜妖帝不紧不慢点了点头,就此沉默。

随即阡苡心中便如同拨云开日一般,对许多事都有了眉目。

阡苡得到肯定,心中猝不及防的想起来了与茯旻初见之时的模样罢了……

阡苡知道的——茯旻只是沉默寡言罢了,但不影响他为人处处高调外露。

就比如那日落花纷纷,奚夜妖帝尚且还在招待阡苡安置下榻,而茯旻却不请自来,早就混入阡苡的住所,坐在花枝间有恃无恐,正虎视眈眈打量着眼前二人举手投足之间的一举一动。

这些本来只是细枝末节。但拆开来,便细思极恐。那日茯旻坐在花枝间,半椅着树干悠哉晃脚。而后瞧着奚夜妖帝出来,立刻盘腿而坐指着脑袋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奚夜妖帝。已经是极大的不敬了,也是那会开始阡苡就知道茯旻徒有其表实则外强中干,甚至还没有色厉内荏的张驰,仅仅只是野心勃勃但痴心妄想罢了。

而之后茯旻一举一动都过份急于求成,亦实在敷衍,所以惹得阡苡烦闷。

更重要的事这些本来都不算什么的,然而茯旻非要孜孜不倦,经常自以为是跑来无事献殷勤,便又给了阡苡一种——在茯旻眼中阡苡因该凡事都是‘逆来顺受’,且为此沾沾自喜,甚至愿意为这份恩情肝脑涂地。

阡苡就是莫名其妙的觉得——在茯旻眼中自己就是愚蠢透顶,所以,所以才会被奚夜妖帝玩弄于股掌之间。固而,茯旻也是不敬,因为,事实上茯旻不敬可不是特殊照顾阡苡,而是专注奚夜妖帝才对。

至于奚夜妖帝在茯旻看来想必差不多只是一个还在有力气上蹿下跳的阶下囚罢了,固而完全不足以畏惧。

茯旻素来自以为是狂妄自大,所以为何茯旻会选择这种荒山野岭赐宅呢?

清邪仿佛是仙界的云水将军,这里因该人尽皆知才对……而茯旻当年将清邪收入麾下,说是自己高风亮节,不忍心叫人天界将军折煞在自己手上。

但本质上而言,只怕连白岙帝君都看得出来这不过欲迎还拒,只等半推半就罢了。

可也看得出来,茯旻虽然说是不缺清邪,实际上,清邪因该是被茯旻出血本招揽的贤士才对……

阡苡严肃的盯着奚夜妖帝。

奚夜妖帝感受到目光,还是悲愤,于是不情不愿解释,“此事还得从本座父亲的探子说起。诚如本座方才坚持所说,昔年本座父亲埋藏下的探子将一些细枝末节的故事传到本座这里,但是,那个探子也是坦荡无比,直接说虎威将军戚共胡言乱语,说了许多耸人听闻的事情,所以,不论真假,兹事体大,这位虎威将军戚共都难逃厄运,于是乎,那个探子将一些流言蜚语作为威胁与交换,希望本座出面营救他。

而本座觉得那探子的消息亦真亦假并不值当替他出头,且为了明哲保身,于是乎本座亲自去见过了白屹大帝。但先会面的是墨绦将军墨江,随即在墨江的带领之下,才找到白屹大帝。

当时白屹大帝站在云里雾里,只有一个朦胧的身影,正远远看着赤池魔帝与白岙帝君玩耍呢,专心致志,而本座不请自来,他也是略微讶异。却未曾责怪,随即,请本座去到书房之中,本座如实告知。难得白屹大帝神色愠怒。”

“意思就是,当时他是可能真的没有发现戚共口出狂言?”阡苡反问,随即一笑坦然,“那便正常了,时间不等人。同样,若他化身时间自然什么都逃不过他的法眼,而他若是岁辰便也差不多只能眼见为实了。

其实,岁辰又何曾时常离开仙都呢?时常四处走动奔波不息,本座倒是相信,但不会外出太久,说白了,以离开仙都走访为理由,只是为了使白岙帝君与赤池魔帝学会自作主张,处变不惊不罢了。

毕竟故人所托,就算他忍心扔下白岙帝君自生自灭,却也不会对赤池魔帝不管不顾。”

“事实上,白屹大帝到底未曾对白岙帝君不管不顾。”奚夜妖帝感慨万千。

奚夜妖帝兀自继续说,“之后本座便一无所知了,白屹大帝隐忍不发,本座指天承诺今日之事恍若未闻,视若无睹,绝不外传,随即匆匆离开。

而那个探子,本座之后再也未曾见过,反而虎威将军戚共莫名其妙的逃过一劫。

想来是,说一不二的重权之下那虎威将军戚共就算平素再怎么虎虎生风,却不敢说真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于是乎,变得死气沉沉,低眉顺眼的依着白屹大帝,本座一开始也不是完全没有想到。

其实本座时常在想——这耸人听闻的‘骨悦仙子’只怕是白屹大帝自己的意思了。

而骨悦仙子与圣恩主您有关。本座不敢多言,但想来圣恩主不见得就是要这位骨悦仙子好好活着才对。”

阡苡斩钉截铁,不假思索的询问,“何出此言?”

“猜测。本座难得瞧着圣恩主这般气势汹汹,杀气腾腾,”奚夜妖帝耸肩,“想必怕是与清邪有什么梁子了。说来。这位清弄既然是青龙族的后人……为何圣恩主第一时间没有发现呢?

本座想大约与圣恩主重生,但力量消失殆尽有关系。而清邪既然与圣恩主有关系——奚夜还请问圣恩主,是否清邪……”

“太聪明不好,”阡苡狡猾一笑,看着危险得很。随即阡苡还是绵声细语的说,“只是本座好奇,奚夜妖帝到底猜测到了什么?”

奚夜妖帝心如止水,片刻后支支吾吾的说,“圣恩主说神明的力量继承。就连凤凰始天尊与应龙始天尊都是一样,规定就是,这二者若不幸有谁身先死,那么力量也不会消失,而是全部回归合并到另一方身上,所以本座想圣恩主的力量或许不是消失,只是寄存或者转移在某处去了……所以,因为是圣恩主自己的力量经手别人施法设了结界,于是乎,圣恩主一时蒙蔽也正常——毕竟这清邪与清末的关系非比寻常,清弄确实值得清邪铤而走险。而若清邪不管不顾,清弄就会成为青龙族当代使者的现成献祭之物……”

“果真聪明,”阡苡巧笑倩兮又继续质问,“只是奚夜妖帝不知道何时有了这些将自己置身死地的想法?”

“置之死地而后生,”奚夜妖帝从容,但还是支支吾吾——并非是奚夜妖帝恐惧阡苡,而是奚夜妖帝自己都觉得太过分离奇。但奚夜妖帝还是得尽量波澜不惊的阐述出来,“本座知道圣恩主不会滥杀无辜,而清邪也难以喧宾夺主。毕竟圣恩主手上有岁华,自然,有恃无恐,所以来到这个世间多日也不管不顾。”

阡苡笑而不语。奚夜妖帝便知道自己还是猜对了,于是乎接着自己的话说,“当年虎威将军戚共一下子从走路带风的老虎变成一只垂头丧气夹着尾巴的病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