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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月后,上官玥的伤已经好了,又过了四个月,她生下了肚子里的孩子,给他取名叫上官明日。

何老发的孩子此时也有九个月大了,比上官明日大八个月,他就是何九。

何九跳下扬子江,在江中潜游了一会儿,他打小在江边长大,对这江水的水性自是再熟悉不过了。估摸那三人已经去远了,他开始大力向江对岸游去,游了将近一个时辰,方才到了对岸,这还是因为这里靠近江码头,江水本就平缓的缘故,否则,便是他,跳下去之前也要三思。他找了一处水流缓的地方,扒着一块大石头上了岸。

一上岸,他就把身上的湿衣湿裤湿鞋子都脱了下来,刚才那三人赶得太急,自己又要说场面话,没来得及脱衣服便下了水,衣服鞋子都湿透了,上了岸不赶快脱下来,江风一吹,会得风寒的。

他把衣裤拧干了,搭在肩上,一手提了湿鞋子,就这么赤条条的往山里走去。

时已入夏,江上的夜风凉中透着些温润,吹到胸膛上,略有些冷意,像是少女凉凉的酥手轻轻抚过,倒有些舒服。

在寻仙楼里喝的酒,酒劲慢慢涌上来了,他感觉有些睁不开眼了。

他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慢慢坐下,打起盹来。

山中突然响起一声不知是什么夜鸟的怪叫声,在夜里声音格外的响,何九一个激灵惊醒,睁开眼来,不由得一下子蹦了起来,绷紧肌肉,弓起了身子。

只见他的身前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个高瘦的男子,此时似乎正俯身打量着他。

“何九,是我。”这声音温润中透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邪魅的味道。

“大,大当家的?”

“私下里,叫我明日,说了多少遍了!”

“好吧,明日。”

上官明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是谁呀,竟把我们的九爷逼得这样狼狈?”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的意味,偏偏又含了几分温润的挑逗和抚慰,叫人听起来舒服而信服。

“嗐,点子扎手,一共三个,一对一我怕是也没有十成的把握。”何九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

“哦?”上官明日语气里透出诧异,“一对一连你都没有十成的把握,是谁?”

“京城六扇门副总捕头荆去疾,西域黑塔寺黑云喇嘛,东海穷桑岛刺风剑客。”

“原来是他们……”上官明日低头摸了摸自己光光的下巴,又道:“说说。”

两人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何九把自己在寻仙楼小红那里听到的消息和自己在江津县衙后花园墙外听来的话都说了一遍。

“武林大会举办的日子定在九月初九重阳节吗?那么我们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准备。”

何九点头道:“是。”

“只是不知还会有哪些人为朝廷卖命——举办的地方定了吗?”

“应该就在江边码头的空地上。”

“很好,很好。”

上官明日沉吟着说道,“这次武林大会叫斩蛟会?”

“不错,据说皇上是真龙,我们这些犯上作乱的匪寇就是蛟虫。”

“蛟虫?蛟一向与龙并称,怎么会是虫?哼哼,既然他们要斩蛟,我们就来屠龙,自此我们就叫屠龙帮,看我们怎么把这个斩蛟大会搞个稀巴烂!”

“屠龙帮?好,就叫屠龙帮!”

“你回去告诉大家——你这次没有暴露吧?他们追你的时候可看清了你的样貌?”

“没有,我是夜里去的。上岸就去了寻仙楼,除了老鸨子和小红没人见过我。去县衙探听已是深夜,他们也并没有看清我的样貌。我朝他们喊话的时候也是故意哑了嗓子的。”

“好,很好。你回帮里,让帮里的好手抓紧准备,到时候,由你带队,也去会会这帮武林大会上的好手。我这几天便会动身前去,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傻子才会和他们硬钢——你回去,”上官明日顿了一顿,“代我问母亲她老人家的安。”

“是,当家的,哦,明日。”

“去吧。”

两人分头离开,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黑色的山影里了。

又过了一会儿,朝阳东升,喷薄而出,山花带露,江水碧绿,何九上岸时留下的水迹也渐渐被风干不见了。

…………

巫山十二峰,登龙峰、圣泉峰、朝云峰、望霞峰、松峦峰、集仙峰、净坛峰、起云峰、飞凤峰、上升峰、翠屏峰和聚鹤峰,分列长江百里巫峡南北两岸。其中江北六峰为登龙峰、圣泉峰、朝云峰、望霞峰、松峦峰、集仙峰,江南六峰为净坛峰、起云峰、飞凤峰、上升峰、翠屏峰和聚鹤峰。江南六峰中,又有净坛峰、起云峰、上升峰三峰隐于山后,过峡之人只能看到飞凤峰、翠屏峰、聚鹤峰,不能见此三峰。

这巫山十二峰,位于巫山山脉之中,雄奇险峻,朝云暮雨,云蒸霞蔚,西邻巴蜀,东接江鄂三湘,人杰地灵。威震大江南北,被凡俗之人视为仙门宗派的巫山剑派就位于此。

巫山剑派开派宗师巫啸天,本是巫族世代相传的大巫,所修本是巫族历代传授的巫术和祝由术、医术等,以及一些粗浅的巫族功法罢了。

他有一次上山采药,误入一座山洞。洞中雕凿之痕宛然,石灶、石锅、石碗和石床俱备,分明是座修道之人的洞府。这洞有两进,外面一进是这些石灶、石锅、石碗、石床,内里一进却只有一个石头的蒲团。

巫啸天一时好奇,在那石蒲团上盘腿坐下,忽然发现眼前的石壁上有一个石龛,石龛里似乎有一个圆柱状的东西平放着。他伸手取出来一看,原来是卷竹书。展开一看,这竹书用竹片削刻而成——恐怕就是因地制宜,取巫山之竹刻削而成的。书分上下两卷,上卷是巫山无涯功,无涯者,取江河浩荡无涯之意,其功法讲究积小流以成江海,从筑基养气,到结丹功成,三年一小成,十年一大成。功成后,内力雄浑无匹,源源不绝,如江海怒涛,层层推进,一浪高过一浪,必至敌人无可抵御,碾为齑粉或脱力而死乃止,端的厉害无比。

下卷为巫山云雾剑法。其剑法模拟巫山云雾朝夕万变之态,剑招以巫山无涯功为根基,使出来如巫山云雾一般,变化万端,连绵不穷,敌人即使不被诡奇的招式所伤,也必定陷入剑法连绵的剑意中无路可逃。

这两卷书署名是东海璇玑子着,署名后有小传自述生平。原来这璇玑子乃是东海齐地之人,幼时习学击刺之术,及长,齐地仙侠之风甚盛,他受此影响,慕仙好道,先后访学于昆嵛山等名山圣地,习得全真龙门派道法,又远走山西,机缘巧合之下,习得巫咸一族传下的法门,其后又游历嵩山、茅山,先后习学寇谦之和陆静修传下的南宗北宗道法。有所成之后,久慕巴蜀青城高道如云,欲往一观。行至长江巫峡,见巫山十二峰峰峰秀丽,山山含彩,不免下船上山赏玩一番,竟为山景所迷,流连而不能去。便放弃前行,在此开辟仙府,修仙了道。并把平生所习内功、击刺之术着书立说,庋藏于此,留待有缘。述末云,有得此书者,必开宗立派,光大宗门,了吾心愿。

至于他自己的下落,自述中并没有说到。只是看前洞中的石灶、石锅、石碗,他怕是已经吃了炼成的金丹白日飞升了也未可知。(古时修仙之法有内丹外丹之说,内丹就是以身为炉,行导引吐纳之术,以结内丹而求长生成仙之术,外丹则是在山间设炉鼎,烧炼红白之物,炼成金丹,据说吃了可以升仙,大多数金丹含有剧毒,吃了往往暴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