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真的啊？！哑娘子家里是官家啊？可官家怎么会抛头露面来市场上做买卖呢？官家的人就是这样没有人情味的？”
“你在这激动个啥？我可没说哑娘子家里是官家，这不都你自己说的吗？”
“你那模样，我就以为——”
“真要是什么官，咱还能不知？不过，其实前头说隔壁县哪里有个什么辞官的，这种事……好像也——说不好？八成还是没太可能吧，哑娘子那样子……小娃子……”
“对吧？你看，你也觉着像吧？不然一般农家的媳妇，哪里有哑娘子这样的。就不提样貌啥的了，就那聪明劲，手艺这般好，还认字算数的，哪是一般人家有的？就是那俩娃子，不是官家，我看都生不出。”
“可，官家为啥要找个说话不好，耳朵也不好使的呢？这不太奇怪了。”
“你别看哑娘子这般，可要放在大地方，真就不算啥的。我听我们村里的小二子说，外头的大户人家养的女娃多是能认字算数的，都是跟男娃子一般要学这些本事的呢。”
“呀，那可真……”
“所以啊，你说人也能选个既聪明好看，又身子上好的，哪个官家还傻呢，非得选——不是说哑娘子不好，是——”
“我懂我懂。只是哑娘子要真是一般家里的，可真是投错了胎。这要投个好生生的男娃，那别说嫁到官家，自家怕是都能成官家了。”
“读书人的事，那是我们能懂得了的呢。我那隔壁村有个赖子，头先小娃子的时候家家户户也说他是个极了不得的，个个都说以后村里人都要沾光。可家里穷啊，吃饭都成问题，哪有闲钱给念书。结果呢，他们村长找了几家一合计，大家勒勒裤带把那娃子硬是弄到乡里的正经学堂去了，可惜没上两年，这事就没人再提了。”
“咋了？读书是太费银子了，都是没啥关系的人家，哪真舍得供别家娃子读书啊？真有那闲钱，咬咬牙给自家娃娃去认两个字不好？”
“你这说的啥啊……那明知道自家娃子就是个百棍子打不出个屁的，身旁又有个一看就能得大出息的，真往长远了想想，这人情可有门头呢。这就不是这个事，那头啊，是那赖子读不出了。谁能想到在村里个个都看着极灵光的脑袋，真和学堂里别的读书娃子比起来，一点都排不上号了。这眼见着没啥意思了，哪家还能真嫌自家的银钱烧手啊？反正啊，那赖子都好大年纪了，头先在村里埋头下了几年地，后来邻近都把这事当笑话说开了，眼看到成家的年纪，他就越发呆不下去了，后来啊，有一天就忽然不见了。有人说，看他是往外头去了的，可也有人说啊，他哪儿都没去。唉——”
“啧——”
“咳，我的意思呢，反正就是哑娘子是还挺厉害的，不过，许是也就是在我们看来厉害而已，再上头的人不一定看得上。”
“那她家不是官家啰？”
“大概应当不是的。”
“那不也有可能是？扯半天废话。”
“欸，你这人！反正不管是不是官家，哪里都有坏透水的人，哪个就说得好，那家人想要留这俩子孙呢？也许人家里多，根本一丁点儿都不稀罕的。”
“那我还觉着哑娘子改嫁了好，这能带着自个儿的娃儿了不就好了吗？”
“我都……啥事都要是这般简单就好了。那姓董的愿意，他就定能办得到了？他家里愿不愿意呢？这头到底要啥才肯放人呢？五十两换一个娃儿呢？一百两呢？或许还有别的啥有钱都不一定办得到的要求呢？”
“……”
“你赶紧去前头小赵屠户那儿订两根大腿骨补补吧，听说哑娘子三不五时就要买那个，说不得就是……要不抓紧的，我怕明儿来你想买都要涨价了。”
“骂谁是狗呢？好好说话，你咋骂人呢？你咋不去买，你咋不吃呢？那都是哑娘子买给她家狗吃的！！”
“……”
磨蹭着听了好几出大戏的孟氏同样脸垮下来了。
那大腿骨可不是给狗吃的呢。
不，也不对。
白菜和黑豆虽然也吃，但他们这些人不吃得更多么？
好好说话，咋就骂人呢？
说谁是狗呢？
不过，那外地人姓董的是咋回事？
那人对女娃有那个意思了？
明知道她这还有家呢，都敢走出来表情了？
莫不是也成过亲了的？
这些人说话咋都不说全的呢？
俩娃子在屋头也从来都没提过，这么大的事，她竟然才知道。
这要是那人真把女娃……似乎，只要人不错，还挺好的？
毕竟这娃子不上不下的在江村躲着真不是个事，要是后头再出些什么，倒不如现在正正经经找个家。
可这事也得她前头事了了啊。
要真是从婆家逃出来的，这哪能莫名其妙在外头再嫁的，起码得那头先把人放啰才得行的。
唉……
这可真是个大难事。
女娃这头躲着，显然不想再回婆家，那就肯定没法了结前头的事。
前头的事不了结，后头怎么走？
这人来得不是时候啊……
不过，说不得如果真是个好的，许能有些不错的法子，比如那俩人说的钱或者别的，要是能跟女娃前头那边扯清的话——
呸，想远了。
这人都知晓女娃还在婆家好好的呢，就这样的，也敢上来表情，这不是不把女娃的名声当回事吗？
看看这县城里头传得，她今儿要不来，估计都一点儿都不知道呢。
他是个男人不怕说，浑的清的，大家调笑几句就过去了。
可他要真把女娃当回事，心疼她吃苦，那不得更该小心行事吗？
虽然这种事真说出来不好听，但要俩人真看对眼的话，唉……怎么偏就是这孩子呢。
总归，还是自个儿过得好就好吧，自个儿无愧于心就是了。
这世上的事啊，面上光的可太多了，背地苦的就非得自个儿熬一辈子吗？
嘴长在别个身上，听那么多，想那么多，人难道能吐出银钱来给你过好日子？
有时候啊，真就得糊涂点，对自个儿也狠点。
该聋的时候聋，该哑的时候哑，才能稍得自在些。
自己呢，也就别在乎那么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