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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的钟声慢慢驱赶着操场上的同学,他们带着不舍,带着厌烦,带千篇一律的不甘,纷纷被赶进了教学楼。

人潮向左,温清菊向右,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行于人海之间,不时的被人潮挤得后退两步,风又来,再退两步,雨又临,再退两步,比邻深渊,不敢怪风,不敢说雨,更不敢怨人,只能抱紧残躯苟延前行着。

雨打芭蕉夜听雨,清茶相坐落白棋,儒雅浅语,茶香依依,都记得陌上少年,谁又管芭蕉疼不疼,清雨是否真的想落地!

人潮汹涌,灵魂深处默默冰寒,温清菊抬眼瞧着人海缝隙中露出的点点残阳,也再无往日的温温之感。

她低着头默默的挤着挤着,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将要去向何地,只是不敢驻足停留,她怕周围的喧哗低语,她怕周围的指指点点,她还怕周围的冷漠冰寒,她只能不停的往前的走着,一直的走着,这样她才能感觉到残躯里还有丝丝的温热,丝丝的疲惫,还有证明自己依然存活的心跳之音。

“姐姐,你是来接我放学的吗?”

一个白嫩的小正太正拉着温清菊的手,仰着小脸说着。

温清菊眼中终于有了焦距,渐渐有了神采,她低着头望着自己的弟弟小温命,又望了望这条走了几百遍熟悉无比的回家小路,可能人生最后的归途都是家吧,那里才有一生所相依之人。

温清菊摸摸弟弟的蘑菇头,张了张有些干裂的唇,声音有些沙哑的回着:

“是啊!姐姐来接小温命的”

小温命一脸欣喜的拉着温清菊沿着残阳老街,一路疯跑着,温清菊柔弱无力的身子,在他手中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般飘忽不定,辗转难逃。

终于他停在了一家小店门口,他回首抬头,仰着小脸,很是希冀的看着温清菊,隔着玻璃橱窗指着个很是精致的小玩具说着:

“姐姐,我想要这个海贼王手办好久了,这个路飞真的便宜,刚要299,再有半年我就过生日了,你先送我好不好啊!”

温清菊现在最不敢听的词就是钱这个字了,一听到就感觉有一只大手抓着她的心脏蹂躏把玩,然后再把她狠狠按进无尽深渊里,周围的黑暗中亮起密密麻麻的猩红的眼睛,一直盯着她,被一点点的背扒光,看着她被一口口的被咬碎。

小温命一直摇着温清菊的手撒娇卖萌着,可是十多分钟都过去了,姐姐一点反应都没有,一直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小温命见此就偷偷的从姐姐的兜里摸出了手机,拉着姐姐的手指给手机解了锁,就撒欢的跑进了手办店。

瞬间轻车熟路的跑到了海贼手办专区,拿起朝丝暮想许久的路飞轻轻的上下抚摸着,脑海里yy了一下明天别人羡慕的场景,然后就向收银台蹦了过去。

小温命举着手机就要对着手办店的收款二维码进行扫码付款时,突然感觉一股疾风从侧面奔袭而来,一下子就从他的小手里抢过了手机。

小温命被冲击的有些站立不稳,就摔倒在了地上。他抬起头张着小嘴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姐姐,一脸不可置信,吸吸小鼻子,眼中带泪的,很是委屈的质问着:

“以前……以前我要什么你就………给我买什么的……呜呜………现在……现在连个小手办都不给我买了………呜呜…………你不爱我了……你不爱我了…你………一定是喜欢………别的男孩子了………呜呜………我要………告诉………妈妈……去……”

青石板铺就的老街,低洼不平,有几处还有些许坑洞,积着水泽,水泽里星星点点映着街边几盏昏黄的路灯。

老街上一个蘑菇头小正太背着个大书包慢慢走着,他一边吸着小鼻子,一边用小爪子抹着小脸上的泪痕。

小正太身后跟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她手里紧紧攥着手机,黑黑的屏幕,用力泛白的指节,泾渭分明。

两个人绕着老街走了3个多小时了,温清菊只能默默无声的跟着他,她也想给弟弟买手办的,可自己此时真的身不由己,弟弟每一句微弱的哭声都在一下一下敲击着她脆弱的心底,她咬着唇一直强忍着,她怕沦陷深渊,因为她坚强不起。

两个人依旧不知疲惫的沿着老街走着,一个走,一个跟,默默无声的战斗着,似乎谁先停下,谁就屈服,谁就认输一般。

天光低沉,夜色渐暗,老街上缓缓布满了烧烤的香味,微微的碰杯之声,其中又夹杂着几句无伤大雅的吹牛,或许还有几句心酸的抱怨,懒懒的夜风渐起,慢慢吹拂着一切安眠,也许也在抚平白天一切的伤口自愈着,等待着下一个黎明的重生,遗忘,活着。

温清菊紧紧的在夜色下跟着弟弟,她耳边充满了弟弟低泣断断续续的怨语:

“她不爱我了……手办都不给我买了…………她早恋了………她心里有别人………要告诉妈妈………”

终于随着几声“咕咕”的肚子叫,小正太拖着委屈的身体回了家,温清菊也紧随其后,不发一语的跟着。

温清菊跟着进了楼道,上了三层楼,就看见了右侧开着门,亮着灯散着暖意的家。

她进了屋,看着熟悉的一切事物,莫名的让她心安下来,似乎那个深渊,只要回身关了家门就可以阻断一切。

温清菊的妈妈许霞是一个微胖的短发中年妇人,她刚从卫生间给小儿子擦完脏脏的小脸出来,就看见呆呆站在门口的温清菊,顿时她就眉间皱起,脸色冷了下来,显然是先行一步回来的弟弟告状成功了。

她冷冷的对温清菊吩咐着:

“隔壁的八婆说你得奖了,明天学校奖励1500,那就给你弟弟买两个手办回来,我答应他了,你有钱了不给你弟弟花……呵呵……还想给谁花?”

随后上前,手指点着温清菊的额头,不满的继续道:

“你是没长脑子吗?以后不指望着你弟弟,还想指望着谁?呵呵,难道你还想指望着你那个死鬼老爸吗?那是以前了,他开个破公司,又嫖又赌的,现在欠了一屁股债都不知道死哪去了!你就给我省点心吧,天天的,就多考了几分就分不清家里家外了吗?你看看外面,大学生没工作的多少,在家啃老的又多少………还矗在那干嘛!还不滚过去吃饭!”

训斥完温清菊,许霞就回身从卫生间里拎出小儿子,走到了小客厅的饭桌坐了下来。

温清菊低着习惯性的默认了一切,换过拖鞋后就小心的坐在饭桌前慢慢吃着米饭。

其实温清菊心里一直很矛盾,她知道妈妈是为了自己好,可总是强迫自己按照她的意愿生长,可她的观点明明有些是错的,温清菊又不敢无力反驳,一直都是逆来顺受着。

可这次她真的怕了,她不想沦陷在那个深渊里,她已经求遍了她能想到的所有人了,可都没人管她,现在只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家里,也是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她一粒一粒夹着碗里的米饭,她心里挣扎了很久,张了几次嘴,望了好几眼自己独裁的妈妈,她都没敢张口哀求,可想到以后不堪的后果,终于她心里鼓起了勇气,张口低声的哀求道:

“妈,能给我100元钱吗?”

许霞正在给小儿子喂饭,随口回应着:

“上星期不是刚给你这个月的生活费吗?怎么又要了!”

许霞语气刚要变冷,再训斥自己乱花钱的女儿,可是突然想到什么,就改了口,说道:

“那个,明天学校不是给你发1500吗?等明天就有了,还管我要什么!”

温清菊手里的竹筷慢慢拨弄着碗里的米粒,内心似乎很慌乱,她非常小声的说着:

“我管别人……借了钱,他今天就要!”

“砰”的一声大响,许霞把饭碗用力的按在了饭桌之上,她正式的转过头,第一次用心的上下打量这个从不让自己费心的女儿,然后才冷笑着说道:

“呵呵……呵呵,真是没看出来啊!温清菊,你可真是你爸的好闺女,真是遗传到他的良好基因了,学会借钱了!老的借,小的也借,最后都是老娘辛辛苦苦去还,老娘到底前生欠你们爷俩什么了………”

夜色浓,寒月落无声。

温清菊双手抱着腿,下巴抵在膝盖上,呆呆的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她家是两室一厅,妈妈一个房间,她和弟弟一个房间,上下铺,她在上铺,弟弟睡在下铺。

她侧着头看着窗外,低沉的黑暗和清冷的月华慢慢将她包裹,可她一点都感觉不到冰冷,只是感觉到脸上热辣辣的,像是被狠狠扇了一耳光一样。

刚刚老妈的话依然在她耳边轰然炸响,发着隆隆之音:

“那死鬼借钱本事都学会了,他滚的本领,教没教你啊………”

温清菊羞愧异常,她也不想,她也痛恨,要不是爸爸这个家………可马上就进入午夜了,那个噩梦深渊一直悬浮在她的头顶,死命的盯她,慢慢移动着身影想把她吞噬嚼碎。

温清菊心里又慌又乱,堵得自己心口滚烫,似乎这股烦躁之意要把自己炸掉一般。

她有些气闷,喘不过来气,于是她下了床来到客厅,她打开冰箱,倒了一杯冰水,她一口全部灌进喉咙里,想让冷冷的凉意浇灭心中的烦躁与不安。

吞完冰水,她有些颓丧的拿着玻璃杯,浑身无力的靠在冰箱上,长长的吐了一口闷闷的气。

突然她的余光借着窗外冷冷的月华,看见小沙发上放着一个女式钱包,粉红色的钱包上镶着的水钻在黑夜中熠熠散着生命之光。

温清菊咽了咽口水,她感觉嘴里直发干,心里火烧火燎的,脑海中有个想法“蹦蹦”直跳,震得她羸弱的身体直微微颤抖着。

她痛苦的闭上眼睛,本能想阻断自己的欲望,可自己的身体发着兴奋的震颤,她有些僵硬的举起手,慢慢的摸向了黑暗中闪着生命的光辉。

“嘎吱”

一道昏黄的光芒照亮了小小的客厅,一个小小的身影慢慢被灯光拉的长长的,似是巨人般充满了正义,他高声惊喝着:

“妈妈,姐姐在偷你的钱!”

温清菊被这一声惊叫吓的身体一哆嗦,手中粉色的钱包掉在了地上,几张纸币在昏黄的灯光下缓缓飞舞,几个硬币“咕噜咕噜”在地上翻滚着。

许霞听到呼喊推开了门,看见自己的女儿正翻她的钱包偷钱,这一幕多么熟悉的场景撞碎了她的心,气得她嘴角直抽抽,她走到温清菊身前,一巴掌就把她扇趴在地。

许霞冷冷注视着自己的女儿,寒声说着:

“你可是真有脸啊!哈哈……和你死鬼老爸果然一模一样,没钱就借,借不到就去偷。”

温清菊捂着滚烫的脸,脑子里乱乱的,她无力的辩解着:

“妈,我借了校园贷,我怕……呜呜……”

许霞自嘲的一笑,似乎有些见惯了这番场景,淡淡的说着:

“校园贷又怎么样?以前高利贷天天上门,我不还是在活着!”

温清菊张了张嘴,有些无力说:

“可………可我怕………”

许霞不屑一笑,轻轻说着:

“怕啊!怕就去死好了,偷什么?”

随后她就弯腰捡起地上钱包和散落的钱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懒得再去看不争气的女儿一眼,而小温命却在门口站的直直的一动不动,她摸了摸小儿子的头,欣慰的一笑,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小温命有些紧张的望了望老妈房间的门,等了几分钟见再未有开启的迹象,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心又快速的捡起他脚底一直踩着的一枚冷冷的硬币,欣喜的回了屋。

夜有些深了,过了午夜,寒月渐渐西落,黑暗的小客厅里寂静无声,只留下一道手机屏幕上的微弱冷光,上面显示着数十条发出的短信:

可不可以等到明天,明天我就有钱了,求求你了………

可都是自言自语,无人回应。

温清菊躺在小客厅冰冷的地上,睁着眼看着不远处头顶上悬浮的黑暗,一直呆呆看着,黑暗慢慢压了下来,紧紧包裹住她羸弱的身体,慢慢侵蚀着,身体是冷的,心是冷的,世界是冷,而脸上的巴掌印却是热的,滚烫,滚烫………

烫碎了十八年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