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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纷纷道:“真羡慕孟师姐,和贺师兄那么要好。”

那孟师姐道:“不算要好啦。”可那声音里全是欲盖弥彰的娇羞味道。

后方的苏一宁微微皱起了眉头。

孟桃则鄙视地看了那孟师姐一眼,低声和苏一宁八卦道:“那个人叫孟萧萧,总爱让别人觉得她和贺师兄关系好。这放风筝的事情我都听了好几遍了,其实,当时一同放风筝的人有十多个,有男有女,贺师兄是恰好经过,才帮众人把风筝取了下来罢了,贺师兄连看都没多看她一眼,怎么在她这里,就变成了贺师兄专门为她一个人而取风筝了?她还故意这样含含糊糊地周围和别人说。”

人切莫交浅言深——默念着这句,苏一宁扬了扬眉,也只是听着,笑了笑,没说话。

当晚,在孟桃睡熟了之后,苏一宁悄悄起身,披上了衣服,把门悄悄地掩上了。

那涂黑皮肤的药到今天晚上就到期了,她得去把它们都洗掉,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再涂上新的药。总不能去公共浴室洗——当然了,她可无法想象自己一边洗一边掉色的情景。

她记得沿着那条满是莲香的小路走过去,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宽阔的莲池,莲池边有阶梯可以下去,那个位置比较隐蔽,蹲在那里洗就再好不过了。

夜深人静,天霄派内十分安静。苏一宁找到了白天的那个莲池,轻手轻脚地下了阶梯,便捧起清凉的水往自己的双手淋去。

那药毕竟有限,她只涂在了脸蛋、脖子和手部。冲洗了没两下,那手便洗干净了。露出了原本娇嫩纤柔的肌肤,十片淡红色的椭圆指甲漂亮至极。

接着,脸是最好洗的地方了,苏一宁决定放在最后,先从不那么容易洗的脖子开始。她蹲在池边,低下头,趁着周围没人,把衣服拉下了一点,露出了白皙莹润的肩膀,接着便捧水轻轻地淋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山水冰凉,激起了她一片鸡皮疙瘩。好不容易把脖子洗干净了,苏一宁没急着把衣服拉上去,只等脖子晾干,同时开始洗脸。因为快完成了,她也不由放松了警惕,动作变大了些,引得莲池里的莲花稍微有些摇晃。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怒喝:“大胆!哪个鬼鬼祟祟地蹲在那里偷摘太液池的莲花!”

苏一宁:“……”

随着这声爆喝,远方便有密集的脚步声接近,看来是巡逻的弟子!要是被抓到了,她即使解释得了摘莲花的事情,也没法解释自己为何在这里洗脸。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苏一宁瞬间把衣服猛地披上,转身就跑。

于是,在今晚的天霄派,可以看到这样的奇景——

前面是一个衣衫不整、满脸糊着油彩的男女不明的人洒着宽面条泪在狂奔,后面追着一堆狂怒的喊打喊杀的天霄派弟子——废话了,那太液池里的白莲花可都是玄霄真人亲手栽种的,今晚竟给他们逮到了一个大胆狂徒,敢去偷摘(苏一宁:我是冤枉的)莲花!

慌不择路之下,苏一宁也不知道自己跑哪里去了。所幸的是,后面似乎没人追了,她喘气如死狗,扶着墙慢慢走着平顺呼吸。

月色黯淡,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片栽种了大片大片纯白色木槿的地方。那木槿开得太盛,往里面走几步都觉得下一刻便会被淹没。往里面走不现实,唯有先走出这片木槿再说了。

苏一宁一手撑腰,一手扶着墙根,顺便用手背擦擦自己脸上滴落的黑水。刚走出了那片木槿地,拐入一个回廊,苏一宁便灵敏地听见了前面似乎有几个人在低语着什么。

见鬼了,她不会是碰上了什么月黑风高之夜的谜之小会议吧?直觉告诉她马上转身走比较好,此时,那堆人里,一个冰凉的声音低低地应了句:“那边怎么说?”

这句话传入她耳中时,苏一宁瞬间僵住了。

这一迟疑,气息一乱,她便被人发现了——

“谁?!”

苏一宁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回跑,然而却很快被追上。瞬间,她的衣领便被人扣住了,如小鸡一样被人提了起来,堵在了墙根下。

围着她的三人均是眉目锐利的少年。为首那个冷冷道:“你是谁,听到了什么?”

苏一宁表情死:“哎呀妈呀,什么狗屎运,已经不是躺着中枪了,是潜到水底了还中枪……呃,我是说——我没有偷听,我什么都没听到!”

那少年怒道:“你还狡辩!既然不是偷听,你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干什么?”

苏一宁掏了掏差点被震聋的耳朵,无赖道:“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说出来你们可能不相信,其实是我的脚先动的手。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对方:“……”

那少年回头朝着走廊尽头请示道:“少……贺师兄,这个黑咕隆咚的不男不女的家伙在偷听我们说话,应该怎么做?”

苏一宁:“……”

不男不女、黑咕隆咚……啾啾!她又无辜地中了两枪。

抗议!这是人森攻击啊喂!

这几人缓慢让开,苏一宁抬眼,倏地看到了视线尽头的一双男靴,还有一截裁着暗色云纹的衣袍。

苏一宁深吸一口气,缓慢抬眼。

幽暗的走廊中,缓缓地走出了一个颀长的身影。那人的墨发只用一根簪子固定着,垂落在身后,被风拂乱的发丝轻点他淡红的薄唇,显得媚而雅。那双昳丽的凤眼下缀有两颗惊艳的绛红色的痣,淡红的薄唇微微上扬。只是那眼中却似乎结着经年不化的寒冰,就这么看着你,那股冰冷的气息便压迫下来,让人难以呼吸。

初秋时节,他身着一袭墨色衣裳,那暗沉的颜色非但没有给他带来笨重感,因那上扬的眼尾,反而使他生出了一种冷艳之感,如舔舐过血液的曼珠沙华,扭曲而肆意地生于黑暗之中。

怎么会有人把冷峻的煞气与魅惑的艳丽兼顾得如此之妙?

——眼前的人,仿佛没有大变,实际却已大变。气质焕然一新,骨架已经定型,身材颀长挺拔,胸膛宽厚坚硬,眼神冰冷而陌生。

他已经完完全全是一个陌生的、她看不透的男人了。

她怎么会有过“他没什么变化”的想法?现在的他明明与以前判若两人——至少,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从不感觉到压力,但是现在,她却觉得魏景初深沉的目光似乎压得她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