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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他走进了屏风后,苏一宁的腿包扎好了之后,已经盖好了被子,但是,此时却只能趴着。

床脚堆着一堆按压止血的白布,此时白布已经被鲜血染红,因为匆忙之故,被丢弃在了地面上,还未扫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在室内。

听到了脚步声,苏一宁睁开了眼睛,脸色苍白,额角却全是汗,想必是刚才痛出来的。她朝魏景初笑了笑:“我喉咙好干,想喝点水。”

魏景初倒了一杯暖水,坐到了床边,苏一宁却因为体位关系喝不了。魏景初便找了个勺子,舀了一勺子的水,举到了苏一宁唇边,轻声道:“喝吧。”

到了下半夜,苏一宁果然发起了高热,且来势凶险,烧得面红耳赤、口干舌燥,恶寒发热,头痛欲裂,甚至开始说胡话。明明是夏日的晚上,却生生要盖好几床被子才够,不然就冷得直发抖。魏景初不言不语地忙活了一个半夜,喂水、捂汗、冰敷额头,到了下半夜,苏一宁额头灼人的温度才逐渐降了下去。

等彻底退了烧后,他喂半醒的苏一宁喝了点安神的中药,便蹲在床边,轻声地哄她睡觉,眼中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温柔,低声道:“快睡吧,都快天亮了。”

苏一宁迷迷糊糊道:“我腿疼,胳膊酸……”

魏景初轻柔地搬动了一下枕头,给她垫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就不疼了,伤口能好得更快。”

苏一宁闭上了眼睛,喃喃道:“唔,那你也去睡吧……”

“我等你睡着了再走。”魏景初温柔地拍了拍苏一宁的肩膀:“起来后要找个师妹给你换身衣服,都湿了。”

苏一宁已经快睡着了,没听清他说什么,随口道:“哦……找你不行吗?”

魏景初怔住了,忽然手臂一重,苏一宁已经不知不觉睡着了,头侧歪到了他的手臂上。尽管经过了一场不好的回忆,但此时她的嘴角却仿佛带着恬静的微笑入睡。

等她睡着后,魏景初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她许久,给她掖好被子,又把凌乱的头发拨到耳后,看她的确是睡熟了,才起身退了出去,悄无声息地把门掩上了。

回到自己房间,他从床底下翻出了一个长形的木盒。咔哒一声打开后,里面躺着一把通体漆黑的兵器。

那是一把精巧的弩,和平常的弩不同,它呈流线型的身型十分狭窄,箭头箭身均漆黑,一看便不是中原人惯用的弩。

魏景初把这把弩拿了出来,挽起了袖子,缠绕在手臂上,轻轻扣动了食指,破风声传来,远处的一个花瓶应声而碎。上前去把那根箭拾起,魏景初轻抚了一下锋利的箭头,眼珠仿佛有凌厉的阴鸷闪过。

——所有敢伤害他的东西的人,都该死。

当夜,月明星稀。

燕山脚下的牢房内。

说是牢房,其实也只是几间简陋的房屋。这牢房的设计只要保证犯人没法逃出就可以了,压根就没有什么规划和格局。

今天,这帮贼人前半夜才被仙隐宗等人押到这大牢里。合共二十多个人,分别被困在了两个牢房里,闹哄哄一片。

对他们而言,是完全不必担心自己的处境的。因为头上有贵人罩着,所以,恐怕在这里呆个十天八天便能释放出去、重操旧业了。所以,哪怕已经被投入了牢房,他们也有恃无恐,有的在睡大觉,有的在大声聊天——反正吃几天牢饭就能走了,怕什么?

然而,聊到后半夜,除了睡觉的人之外,这帮贼人逐渐发现——今夜的牢房似乎安静得有点诡异。两旁的铁栅栏里,往日都会断断续续地传出犯人们受刑后的痛声,今晚却安静得不得了。就连门外狱卒半夜常有的聚赌声也没有。

烛火被风吹拂得明明灭灭,那群贼人的头子忽然睁开了眼睛,浑身不期然炸开了一股寒毛直竖的感觉,犹如被毒蛇盯上的青蛙。

他蓦地起了身,扑向了栏杆,紧紧地盯住了牢房的走廊,如临大敌。旁边的人疑惑道:“怎么了,老大?”

那贼头没说话,浑身肌肉却微微绷紧了。

远处,一片漆黑的走道里,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很快,拐角处缓缓地走出了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蒙面男子,他的手臂上缠绕着一把通体漆黑的弩。黑纱挡住了他的下半边脸,只露出两道上扬的墨眉,一双昳丽冰冷的凤眸,是为冷艳绝色之姿。明明只身闯入,却一路无人阻拦。那信步走来的姿态,不急不缓,如此从容,仿佛他所处的不是肮脏大牢,而是皇城书房。

待他看清了那把工具时,这贼头脸色大变:“西域弩?!”

这产自西域的弩,极其有名,但不常见。往往只有和西域连通接壤的地方才有人认识。它精巧轻便,造价昂贵,制作也复杂,可毫发无痕地藏在袖子内,一扣动手指就能发射,直穿敌人喉咙,常被用于重要人物的自保或暗杀。它的优点不仅仅是轻便精巧,更在于那与之匹配的箭头——这种箭头哪怕没有涂毒,也杀伤力巨大。因为,它在插入肉内的时候,会自动旋转绞动一周,给中箭的人带来极大痛苦,往往见血封喉,杀人于一念之间。若伤的不是要害,取箭的时候也非常困难,医术再高明的医者,为了取出这种箭,也常常会把中箭者的一整块肉都剜出来,使人痛苦倍增,出血量也会比平常多很多。

这男人早年是个地痞流氓,再加上这些年常在檀州西域两边跑,显然是个有眼色的。再说了,这弩一看就知道比他从前所看过的那些都还要精良。

魏景初这模样明显是来者不善,这男人沉声开口道:“这位少侠是要寻仇?敢问为何要寻我们的仇?我们与你无冤无仇罢!”

见软话没用,那男人又换了一副嘴脸,外强中干地威胁道:“你可知道,你在这里杀了人,知府总会查到你的头上去,你是脱不了干系的。擅自杀害扣押在牢房的罪犯,也是大罪,是触犯了王法的!”

“我既然敢在这里动手,便是因为我有把握——没人能查出是谁做的。”魏景初轻笑一声,“即使是天道,亦难耐我何,更何况你说的王法?我只知道,人若犯我,我必十倍奉还——你错就错在,碰了我重要的东西。”话音刚落,魏景初倏地抬手,扣动了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