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寻羽和朵拉之间的交流一向很少，从于波纹面前承诺会照顾朵拉开始，直到现在的突然见面。
没办法，伊寻羽本身便不喜欢无意义的闲聊，而朵拉更是少言寡语。两个人凑一块基本上就是两块石头。
在这种情况下，身处天使之城，朵拉自然很难听出伊寻羽的声音。如果不是被伊寻羽那突如其来摔门的动作吓到，手中的砖头说不定已经拍了下去。
“终于认出我了？”
“其实姐姐大人的声音和从前不太一样了……我没听出来。”朵拉低头说道。
“嗯，这里的房间不隔音，说话小声点。”
伊寻羽说着敲了敲身旁桌子，“坐，我有事问你。”
“哦。”
朵拉欲言又止，但还是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坐到伊寻羽对面。
“先问点什么好呢……糯米呢？”伊寻羽想了想问道。
“她在屋内的床底下。”朵拉回答道。
“你把她变成吸血鬼了？”
“没有。”
“那是什么情况？”
“她，她想带我回去，但我不想回去。所以，我就给她喝了一点我的血……没有副作用，只是会一直睡下去，周围人也会将其忘掉而已。”
“能解除？”
“能，多灌些热水就可以了。”
“那这件事就先不急。”
伊寻羽微微点头，拿起茶壶晃了晃后拿起杯子倒出一杯酒精，手指在上面轻轻搓动点燃。
蓝中透黄的火焰在房间中昏暗的摇动着，映照出伊寻羽与朵拉的面部轮廓，并在墙壁后投下巨大的黑影。
只不过影子只有一个——朵拉没有影子。
“大人？”
“嗯，这样显得更有气氛一点。”伊寻羽随口解释道。
做完这些，伊寻羽倚靠着椅子看向朵拉。
“那么，说说你来这里的原因？”
“……”
面对朵拉的沉默，伊寻羽只是靠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待着，没有急着进行追问。
终于，还是朵拉忍不住这种安静先一步开口。
“想报仇…杀死我爷爷，还有我家人族人的那些人，就在这里。”朵拉低着头，低声说道。
“怎么知道的？”
“……我从资料室偷看到的。”
“碰巧？”
“不是，我是找了好长时间才找到的。”
“这样。”
凭朵拉的天赋，偷看资料室内非重点信息倒也不是一件难事。更何况，就算被发现了，朵拉本人也被登记了相应权限。
甚至对于资料室的人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当没看见。
省时省力省心，和伊寻羽不久前碰到的登记员小姐姐一个道理。
“所以，你现在在做什么？”
朵拉的回答没有出乎伊寻羽的意料，甚至带着傻乎乎的单纯——
月黑风高，上街抓人后把血吸干，尸体扔下水道。在存在感降低天赋的影响下，只要朵拉能一直坚持下去，迟早可以把整个天使之城吃空。
“想法很理想，可惜不现实。”
听完朵拉的描述，伊寻羽一阵摇头。
朵拉瞳孔猛的一缩小，接着下意识在椅子上变成更小的一团，目光向下飘逸，但却依旧倔强的坚持道：“我要报仇……即使是大人，也不能阻止我。”
“嗯哼？你觉得你能打过我？”
伊寻羽好奇的看着朵拉，“你那滴泰坦血可都是我给你的？”
“能，至少能跑掉。”朵拉紧低着头，不敢看伊寻羽的说道。
“跑不掉哦。”
伊寻羽摇了摇头，粉碎了朵拉的幻想。
闻言，朵拉脸上露出快要哭出来一般的表情，声音中也带上了请求的意味：“大人……我，我想给我的家族报仇。”
“先别急着哭，我否定你的想法不是禁止你报仇，而是你的方法根本不现实。把眼睛擦一下，咱们来算一笔账。”
伊寻羽摇头，随手炼成出一份纸笔说道，“首先，你知道天使之城一共有多少人吗？”
“…不知道。”
“作为信仰帝国，光明帝国人口一向众多。其中天使之城作为三大主城之一，至少有五百万人。”
说着，伊寻羽在纸上写下这个数字。
“在可以消化的前提下，你一天能吸干多少人的血？”伊寻羽又问道。
“三人。”
十几岁的朵拉还是吸血鬼中的幼体，胃口和食量都很小。甚至，有时候吃多了反而不消化。
“500w除3，约等于167w。”
伊寻羽在纸上写下一个竖着的算式，转过来后将算式正面朝向朵拉。
“也就是，即使你坚持每天吸干三个人的血，想要杀光天使之城的人，也需要至少167w天。更准确的说，是4566年。就算你能坚持……你觉得你的计划能坚持4566年不被发现吗？”
这才是伊寻羽否定朵拉计划的根本原因——太蠢了。
自己确实有些疏忽对朵拉的教育，相比于如何提升实力，或许应该先让朵拉把最基础的乘除法学会。
而从朵拉张大嘴、瞪大眼睛的动作看，似乎确实没有想到这方面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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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正常吸血鬼一周只需要500ml的血液便可以生存，你说的一天三人，应该是把自己撑到再也吃不下的极限状态。吃撑这种事，即使不考虑长胖的问题，你的消化系统也会先一步抗议。”伊寻羽继续说道。
吸血鬼和人不同，人可以越吃越胖，但吸血鬼越吃却是胃袋越薄。如果长时间过量吸食那些没营养的普通血液，大概率会物理意义上的被‘撑爆’。
而偏偏如果朵拉想要实行自己的计划，就必须将每一个杀死者的血液，一点不剩的吸干。
“……”
朵拉还没有从震惊的状态中回过神，面对伊寻羽的话也没有做出任何反驳。
见此，伊寻羽轻飘飘的又补上一刀道：“而且，你知道天使之城外来人口的人流量吗？”
朵拉僵硬的抬起头看向伊寻羽。
“不多，大概每天一二百人而已。”
外来人口并不等于常驻人口，但却依旧会在天使之城活动不等的时间。而眼下，伊寻羽却没兴趣详细的解释外来人口的意义，只是轻飘飘的说出一个大概数据，让朵拉自己去脑补。
即使朵拉算数不好，最简单的加减法和增减性问题也应该能想明白才对。
只见朵拉眼睛下意识的开始旋转，脑袋上渐渐冒出白烟……
啪、
心碎的声音、
想明白的朵拉扁起嘴，用力抽~动着鼻子，面部表情一阵扭曲，从一开始的眼泪汪汪直接变成了嚎啕大哭。
“哇…这里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啊，这样，这样下去，我根本杀不完啊！啊啊啊！”
从永夜帝国到天使之城，一路走下来的坚持、在梦中不断忆起的灭族惨状，多少次醒来后睡衣被冷汗浸~湿、不惜偷袭好友也要继续的复仇、被撑到开始感觉血液恶心的胃口、吃太多的昼夜难眠、好不容易鼓起的顶撞伊寻羽的勇气……
一切，都被面前简单的算式无情击碎。
面对趴桌痛哭的朵拉，伊寻羽看了眼桌上被打湿的草纸，想了想还是没讲心里话说出来。
‘问题不在于有多少人，而是你竟然连这种简单的算式都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