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小的地方有一个常见的问题，当你说话时，声音会被放大。
狭窄的小巷中，郝峰故作爽朗的大声讲话，落到墨念耳中，无异于有人在她耳边敲锣打鼓，大脑神经都被嘈杂的声音扯得嗡嗡疼。
墨念抬起右手捂住一只耳朵，试图缓解耳鸣，她扭头朝后方郝峰看去，先前一直保持无表情的脸上，此刻显得有些阴沉。
“我为什么要跟你出去玩？”
不理解。
她，无法理解眼前这些人。
田蔚也好。
郝峰也好。
这些人，为什么总说一些她无法理解的，莫名其妙的话？
明明都跟她不熟，明明完全不了解她，明明是这样——
却要摆着一副跟她很亲近的表情，和她搭话，强迫她给出回应。
“我为什么要把我的手机号给你？”墨念表情阴沉。
她并非生气，只是头疼让她无法抑制自己的表情，她并不想让郝峰等人发现她的痛苦。
墨书对她说过，向陌生人表达自己的弱点，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件致命的事，极易招致不好的结果。
墨念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最后的结果就是露出这样一张阴沉的脸。
郝峰闻言，顿觉难堪，墨念这么说话，还摆出这副臭脸，简直是在他小弟面前，把他的脸往地上踩！
“喂！墨念，别给脸不要脸啊！”
郝峰的表情也沉了下来，“我可是在帮你教训这个不识时务的娘娘腔！我那么喜欢你，帮你做这么麻烦的事，你不领情就算了，在这儿装什么清高呢？”
“帮我教训……？”
墨念视线下移，看着被郝峰踩在地上的田蔚，语气没有半点波动：“不是你自己想打他吗？”
“什么？”
郝峰表情有些不自然，他沉声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看你每次被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小白脸搭讪很烦恼，才帮你——”
“我看起来，很烦恼？”
墨念再次看向郝峰，语气不变：“那你还真是厉害，我去医院看医生的时候，他们都无法从我的脸上看出任何变化，只能通过长时间的交谈分析我的情况，你居然能从我的脸上看出我的心思？”
尽管没有感情，墨念却不是傻子，郝峰在撒谎，她看得出来。
至于郝峰为什么要撒谎，她并不知道。
郝峰此时的所作所为在她看来都是难以理喻的。
“你在认识我之前，就一直在找田蔚的麻烦了吧？”
墨念又道：“不要以我为借口，掩盖你的真实想法，你只是想打田蔚而已，根本就不是为了我。”
郝峰表情僵硬。
一旁，郝峰的小弟们看郝峰快爆发的样子，不禁瑟缩，他们跟郝峰走得近，很清楚郝峰狠起来有多可怕。
就算是女人，郝峰也会打！
老实说，他们虽然平时欺负人欺负惯了，但心里却不太想打墨念，毕竟那么漂亮一个女孩子……
“……滚！”
下一秒，让所有人都惊讶的是，郝峰居然没有对墨念动手，他仿佛在极力克制自己，对墨念低吼道：“赶紧滚！老子不想看到你！”
“嗡——”
郝峰这一吼，墨念本就嗡嗡作响的耳朵里，耳鸣声陡然上升了八个度。
得快点回家。
墨念转身就走。
回忆结束。
那之后，郝峰对田蔚做了什么，墨念并不清楚具体，只是听别人说，郝峰把田蔚打得很惨，田蔚进了医院，父母闹到了警局，郝峰进了少管所。
“想起来了？十一年前，因为和你多说了几句话，班上喜欢你的小混混，把我拖到了小巷子里暴打一顿……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本来该识相点，离你远一些，可每次看你一个人没人理，又觉得你很可怜，所以才冒着被打的风险，向你搭话……”
时间回到2019年，田蔚看到墨念露出沉思的表情，便知道她都记起来了，“我自认为，我作为一个普通同学，已经对你很友好了，可你呢？那天你路过小巷，看到我被打的满脸都是血的样子，你还记得你对打我的郝峰，还有被打的我，说了什么吗？”
田蔚说到这里，露出一个惨笑。
即便过了十一年，他对墨念的那句话，仍是记忆犹新。
“你说，让开，你们挡路了。”
田蔚话音落下，店内不少同事的表情都变了。
一些女同事抬手捂住因为惊讶而张大的嘴，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墨念——
她们一直以为，墨念就算没有感情，但除此之外都是个普通人。
可是田蔚这句话，却粉碎了她们的幻想。
没有感情的人，怎么能算普通人？
她失去感情后，在某些方面连基本的常识都没有，看到平时对她友善的同学落难，心里不仅没有同情，还十分冷血，见死不救！
这才是……
真正的墨念吗？
“我很清楚你不过是个女孩子，也没法从郝峰手里救下我，可至少……”
田蔚握紧双拳，死死盯着墨念，“至少不能说那种畜生都不如的话吧？！我都被打成那样了……你明明看到了，却还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只觉得我被打的站不起来躺在地上是挡了你的路！这是人的想法吗？！”
说到这里，田蔚环视四周，入眼是一张张带着微妙表情，或震惊，或事不关己的脸，他呵呵冷笑：“现在，你们还觉得这个女人是‘除了没有感情以外，其它地方只是个普通人’吗？……太天真了！她怎么会是人呢？她根本……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郝峰！话别太过分！”
这时，一个人忽然站起。
墨念朝那人看去，是周秘书。
周秘书似乎是不能接受郝峰对墨念的贬低，才忍不住出言相助。
“我过分？那是因为你不清楚她后来做了什么！”
田蔚语气激动：“她后来不仅嫌我挡路，让郝峰把我踢开，还说了刺激郝峰的话，害得郝峰把对她的愤怒，都发泄在了我身上！我被打到右手骨折，小拇指到现在都不能正常活动！到现在！我的身上还有当初被打的伤口！”
说到“骨折”二字时，田蔚抬起了他的右手。
离他近一些的人都能看到，田蔚的右手小拇指，有些不自然的弯曲。
这都是当初墨念害他留下的伤口！
“你们觉得她是普通人，那是因为你们还没遇见被她害的时候！”
田蔚冷嗤一声：“走着瞧吧！时间还长着！你们总有一天会明白，我说的话是对的！她这样的怪物，只会害惨身边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