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军大夫原来是宫里的御医，自愿随军，还带上了自己的两个徒弟，领着其他大夫一起，加上芙蕖等十多名帮手，倒也将军医帐给撑了下来。
听到是将军受了伤，袁大夫把自己手头上的一名伤员给处理好之后，就提上了箱子。
芙蕖特别机灵的把助手的位子给接了。
于是，高渐微又在老大夫的身后看到了那个有些眼熟的人。
身处战场，高渐微的心思随时绷着，见芙蕖连着两次出现在自己面前，顿时起了疑，但是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芙蕖手脚麻利的给老大夫递药递线团，眼里满是认真，若是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出一丝心疼。
不巧，现在她就在高渐微眼皮子底下被盯着，这丝心疼顿时被捕捉到了。
高渐微不动声色的从她那臃肿的穿着一路流连到那略显熟悉的眉眼，心里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破壳而出。
这个念头太过荒唐，那人应该在京城过着安逸闲适的生活，怎会出现在这千里以外的边界？
但是心里一旦起了苗头，怎么看这人的一举一动都像在和回忆里的身姿重合。
高渐微的视线越来越明显，芙蕖很快就注意到了，顿时心里一紧。
不过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存在破绽，她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个村姑，身体更是像泡了水的发糕，更遑论这今非昔比的本事，根本不可能让人联想到那个明艳动人的艺伎柳芙蕖。
这样一想，芙蕖就淡定了，反而更需要担心的是，会不会被当成细作给抓起来。
她完全想不到，对方的猜测和自己完全相反。
而且，若是她知道高渐微对待细作会是什么样的手段，那她估计宁愿被认出来。
看着瞥了自己一眼的女子，高渐微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其实想知道这人到底是谁，很简单，直接让她洗干净就成，到时候是细作还是柳芙蕖，一看便知。
于是，在老大夫忙活之后就准备功成身退的芙蕖，听到将军的命令，顿时傻眼了。
“这……这不太好吧？营地里的水那么珍贵，实在是……”芙蕖脑袋一转，就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行军路上，虽然多半都会找个地势良好的地方，但是干净的水对军队来说，还是很珍贵的。
“附近有条河。”
“……”芙蕖差点没绷住，让一个姑娘家在荒郊野外沐浴，这人真想得出。
高渐微瞅了一眼面带郁闷的她，后知后觉的想起她是一名姑娘。
“不太方便？”
芙蕖给了他一个眼神，‘你说呢’。
这个熟悉的姿态，高渐微眸色一沉，索性直接道，“那就把纱罩摘了，洗个脸吧。”
“……”行吧，芙蕖知道自己应该是暴露了，立马面色一变，声音娇而软，“将军，这就算了吧，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高渐微身体一松，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感觉，没想到这个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竟然真的站在自己面前，看样子还吃了很多无法想象的苦。
而这些，原本都是她本不该承受的。
高渐微面色复杂，眼睛扫到一旁的老大夫。
总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的老大夫顿时一个激灵，“将军，我先告退，上药之事可以交给小柳。”
见他跑得如此利索，芙蕖忍不住笑，“我看袁老这劲头，还可以随军三十年。”
“小柳…儿？”高渐微差点咬到舌尖，他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加了这么一个字？
芙蕖耳朵一热，心里酥酥麻麻的，看着他，眉毛一挑。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带着缱绻的温柔称呼是从这个冷面冷心的大将军口中说出来的。
惊讶的同时，又有些期待，但是一看他自己都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芙蕖就知道，这只是一个意外，仅此一回的那种。
她有些遗憾，只能寄希望于以后拿下他的时候再把三个字给补回来。
这样一想，芙蕖就冷静下来了，蜜糖总会有的，只要现在肯发愤图强。
“将军，我这样你都能认出我，我真是太感动了。”芙蕖雾色的双眸点了一抹水色，亮晶晶地看着他，满是仰慕和期待。
高渐微被这眼神晃了一下，心里竟然多了一份安定感。
明明分别不久，明明心里没有一丝多余的念头，却不知何时在心头萦绕了一丝绵绵思念。
这样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看着面前这个女人的变脸速度，叹为观止，明明之前还是一副恭谨得像是陌生人似的样子，转眼就变成了像是对自己情根深种的样子，这就是她一朝一夕从那些地方修炼来的本领吗？
这样想着，他差不多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会认出芙蕖的，也忘了那一抹被自己察觉到的心疼。
高渐微就这样冷冷地看着她，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后者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脉脉含情这种东西放在这男人面前，简直和抛媚眼给瞎子看有得一拼。
她本来刚冷静下来，现在就不只是如此了，简直连心都要冻上了。
芙蕖嘴角一掀，“也对，将军足智多谋，我这点拙劣的障眼法自然瞒不过你的火眼金睛。”
拙劣的障眼法？这明明是在说她伪装一事，但高渐微偏偏联想到了她前后两副面孔的变化，脸色更是沉了。
挥散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高渐微将注意力放到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问题上。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怎么了？天下那么大，我哪里去不得？”两番话都被无视了，芙蕖的语气也有些冲了。
“你不该来这里。”显然，高渐微听不出这是赌气之言的，愣是一本正经的回答她。
好吧，高渐微是好意。
“我就想来这里。”
来这里干什么？这句话若是说出，高渐微猜都能猜到会是什么样的回答，一想到她又要拿那些不矜持不含蓄的话来诓自己，他顿时打住了。
见他脸色不好看，芙蕖顿时软了，“我这不是想你了嘛？”
“……”怎样都躲不过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