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鸿门宴席醉翁意（二）
此处不宜久留。
慕君衣思索着应该以什么理由，离开江府。
这时，只听父亲慕维成轻咳了几声。
“幸得你儿起云，在圣上面前美言举荐。皇上预定了慕府三千匹绸缎，半年后进贡。所以......慕府的织布坊还有很多事，等待处理。我们就不便多做停留了。感谢款待！”慕维成站起来，向江伯尧点点头，准备和慕君衣打道回府。
呵。
不愧是父子，心有灵犀啊。
慕君衣也正有此意。
多亏父亲解围。
父子二人相视一看。
“这样啊？”江伯尧面色微微不悦，因为他想着要继续试探一番。可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处理，慕维成父子俩就起身要告辞。
不过，既然慕君衣失忆了，那么，是否该......放他一马？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勉强了。改天再叙。”江伯尧站起身，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哦，对了，君衣贤侄已经回来了。我打算向圣上谏言，对君衣进行封赏。到时，君衣贤侄有了功名利禄，维成兄你也可以安享晚年了。哈哈哈......”
“哈哈哈......”慕维成点点头，并不推辞，“那就有劳伯尧你提拔了。鄙人不胜感激。”
一番寒暄之后，父子二人出了水云阁。
......
水云阁内。
江伯尧眯着眼，盯着慕维成和慕君衣渐渐远行的背影，在思量着什么。犀利不满的眸色，在不经意间泄露出来了。
“老爷，”一个身材微胖的老头，低眉顺眼地上前。
他是江府的管家，对江伯尧忠心耿耿，最擅察言观色。此时，犹豫着问道：“就这样让他们走了。会不会......放虎归山？”
闻言，江伯尧眉头一皱。
“你的意思是......应该斩草除根？”江伯尧摇摇头，表示不妥当。“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再者，慕君衣已经失忆了，那就暂且先放他一马。”
“那慕公子是真的失忆了吗？”管家的口气有些疑惑。
“看样子，应该是。否则......怎会这么多年杳无音讯。若没有失忆，早就回家了。也不会如此镇定自若。”
“可是老爷，慕公子若是失忆了，为什么不问问您当年十万大军全部覆没的原因？难道他就不好奇？他就不想知道原因？”管家试探着问道，“会不会......慕君衣他其实已经知道了真相，而故作不知？”
“若是这样，那真是好深的城府。”江伯尧冷哼了一声。右手因内心剧烈的思想挣扎而颤抖着。他紧紧抓着酒杯，连里面的液体，洒出了几滴在手背上，也浑然不知。
管家的这一番提醒之语，也不是没有道理。
事到如今，决不能妇人之仁。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他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
此时，江伯尧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见江伯尧充满杀气的样子，管家知道自家老爷改变了主意。他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
几天后，江伯尧进了宫。他向宋仁宗谏言，封赏慕君衣。
他倒要看看这个世道，是不是真如自己所料----已经黑白颠倒。
“先皇在世时，那个慕君衣，虽然颇有战功，不过......”宋仁宗扶了扶额，皱着眉头，似乎有点为难的样子，“不过，他毕竟是败兵之将。我大宋十万兵士，在慕君衣统领下，全军覆没。这可是事实啊。江爱卿，你确定要为慕君衣讨要封赏？”
“这......”
“呵。朕不治他的罪，已经是宽宏大量了。”宋仁宗心中不悦。
毕竟当年慕君衣向父皇宋真宗举荐谏言的储君人选，可不是自己。这道梗，自己可一直记在心里，迈不过去。
挑拨慕君衣武将插手储君之事，江伯尧岂能不知？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正是自己。他自然明白皇上心中所想。
思及于此，江伯尧的眼珠转了转，恭敬地说道：“皇上，不管怎样，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事隔多年，慕君衣竟然还活着，这说明他是个有福之人啊。臣觉得，我们不能苛待有福之人。”
他小心地抬眸，看了眼皇帝的脸色，继续毕恭毕敬地禀告道，“再者，他全军覆没的事，世人皆知，但皇上您还能给予奖赏，可显皇恩之浩荡啊。定会让黎民百姓对我朝更加感恩戴德。”
“嗯。江爱卿所言，倒也不无道理啊。”宋仁宗点点头，缓缓说道，“那就赐慕君衣白银一百五十万，再随便封个六品武官打发一下吧。”
江伯尧的唇角，浮起一抹戏谑的笑意。不出自己所料，皇上果然不再重用曾经的有功之臣。
这个世道啊......
曾经屡立战功，当朝者认为理当如此。可一旦有一次失误，却抹杀一切功绩。这就是当权者的无情。伴君如伴虎，无不如是啊。
所以，我江伯尧只信权力至上。而如今，我确实已身在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满朝文武，谁不忌惮三分？！
权力，确实是个好东西！
接下来，慕君衣得封六品的小武官，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方便监视。这正合自己心意。自己会派人无时无刻地盯着他，量他也翻不起什么波浪。
如若慕君衣图谋不轨，或者不听话。那么，再收拾他，也不迟。
......
当圣旨传来，慕府上下并无半分欣喜之色。慕维成、慕君衣他们早已当功名利禄为云烟，视荣华富贵为粪土。
想起在江府的宴席上，江伯尧醉翁之意不在酒。言语之间，百般试探，屡现杀机。
眼见报仇无望，倒不如珍惜当下。还有什么比一家团圆更重要呢。
“夫君，这么多年来，你在灵药谷，逍遥自在也习惯了，哪里还能融入官场？”杜若柳眉微蹙，建议道，“我们还是离开此地吧。”
慕君衣没有说话，只是将妻子轻轻揽入怀中，微微叹口气。
“杜若，我希望你和怡衣能带着孩子们先离开。”
他的心中，有其他考量。
慕君衣想了想，避免让妻子徒增担忧，还是先不告诉她吧。
“那你呢？”杜若仰起脸颊，关心之情，溢于言表，“我们一家怎能分开？”
“杜若，”慕君衣摇摇头，沙哑的嗓音因坚定的信念而掷地有声，“你听我说。你们先走。这里太危险。我们分开，只是暂时的。相信我！”
“可是......”杜若仍然犹豫着，低下头沉思着。
复而抬起头，迎着慕君衣坚定的眼神，定定地凝视着他，白净端庄的脸庞，神情不舍而无奈。
“好吧。我和怡衣，会带着孩子们，这几天......就动身出发前往灵药谷。”
“嗯。”
“但你要答应我，等尘埃落定，就来寻我们。我们......”
话还没说完，慕君衣已低头吻住了她。
剩下的话，都在彼此的心中。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