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拓跋健的话似乎有所指，在这个时候，拓跋霈也忍不住站起身与他争执起来。
“五弟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母妃是一品贵妃，奉旨管理东宫，即便是她一时不察，让奸邪小人混了进来。你也不可如此揣测她的用心。”
“二哥体谅自己的母妃，哪谁人体谅杜母妃呢？我的皇长兄是为了大魏江山战死沙场的，如今他刚刚离世，便有人要对他的母妃动手。若这件事，不彻查到底，只怕是会寒了天下将士之心。”拓跋健怒然道，一丝一毫都肯想让，连一旁一直试图去拉他衣袖的三皇子，也被拽开了。
拓跋健的性格原来也是这般倔强的，贺小安此刻才发现他真的是太像他的长兄了。
“泰平王殿下是死于瘟疫，并非战死。”一旁的六皇子拓跋俊突然补充了一句。
但也就是这句话彻底惹怒了拓跋健，今日他从大殿之上的宴席后开始，始终憋着一口气，明眼人都知道这场风波似乎是针对杜夫人的。而他更是如此坚信，后宫的那些手段，害死了他的母妃，那时候他还年幼，无法抗争。可如今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在杜夫人的身上。他便觉得自己不能再忍了。
“皇长兄血战沙场十三年，驱除柔然骑兵，打下夏国疆土，他为国尽忠的时候，六弟恐怕还在都城的王府里醉生梦死吧。你有什么资格说他不是为魏国血战而死的。”拓跋健的眼眶有些红了。
这话也让拓跋俊憋红了脸，他原本也是想要与拓跋健为敌，不过是对于这位皇长兄没有太多的好感，而对方却拿出自己贪图享乐的事情在众人面前说出来。也让他面子上十分不好看，他的母妃也自然是为他打抱不平的。
双方再度起了争执，一时之间，拓跋健沦为众矢之的，被人轮番攻击。
贺小安站在人群的背后，默默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如今，她终于相信了高允的话，整座皇城的人，都对皇长子殿下不友好，他太优秀了。他的光芒太耀眼，以至于他的兄弟们在他光环的阴影下成长，都将他视为敌人。以至于在他死以后，皇城都没有为他举办过一场葬礼，立一块牌位。
“住口，不要在争执了。”魏帝终于动怒，才让这场口舌之争停了下来。
“今日你们的争执，我就姑且是念在你们一片孝心的份上，不予治罪。离开这御书房以后，谁都不许再提起那个逆子。”
魏帝的动怒，慕容贵妃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而杜夫人却是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原来，在魏帝的心中，皇长子也是一个逆子。
这一称呼，让贺小安一时之间痛的有些不能自控。
比起来，要查明魏焘的死因，贺小安此刻更想问一问魏帝，为何同样是他的儿子，为什么他就该被放逐在外，为何他为了大魏国的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最后依旧只能做个“逆子”，这些年他为魏国做的事情，就不够弥补他为了维护自己的母亲，抗旨不尊的旧事么？
“今日之事，看来并非是因为争夺太子之位了。我就姑且当你们兄弟六人，都是无辜的。但慕容贵妃奉旨管理东宫，却在公主的菜肴里出现这样的差错。实在是罪无可赦，看来你已经不再适合担当管理东宫的重任了。那就从即日起，西宫东宫都归由皇后一人负责，贵妃管理无方，罚俸禄半年。”魏帝平静的宣读自己的旨意。
贵妃之责，实在是无法辩驳。只得磕头认罪，当她回身的那一刻，望了一眼贺小安，目光之中却是一道凌厉的光，充满了寒意。
让贺小安心中一凛，她明白今日自己搅了慕容贵妃一手布下的棋局，怕是从今以后，都要被记恨上了。
“陛下，您让我在这御书房里，看了这么久的戏。那你能不能容在下也说两句话。”
若不是贺小安开口，大殿之上的许多人，甚至都忘了御书房里还有一位旁观者。
她与夺嫡和后宫恩怨毫无牵连，却又成为今日这事件的推动者。
一旁的拓跋崇甚至觉得，也许她已经从诸位皇子中选择了站队。
“你想说什么？”魏帝面色已经好了许多，对贺小安的说话态度也甚至温和。
“刚刚陛下已经多次提到了一个词‘孝顺’，你不怪二殿下维护自己的母亲，也不怪五殿下维护杜夫人，因为你看重他们的孝心。我在洛阳之时，便听说陛下仁德，以孝治天下。可陛下您知道吗？其实恰恰是您，将自己的儿子逼到了不孝子的那一边。如今在魏国，您的儿子中，恐怕除了已故的皇长子殿下和五皇子殿下不用背负这样的指责，您的其他孩子都已经背负了不孝子的骂名。”贺小安淡然说道。
语不惊人死不休，她已经惊死了许多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从来不敢有人在陛下面前说起，许多人都为她捏了一把汗。
可偏偏魏帝，脸上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只问道：“那你说说看，为何你觉得是朕将自己的儿子逼到了不孝子的境地？”
“很简单，当陛下定下要以一年为期限，从您的儿子中选一个人将来继承大统的时候，你就已经将他们逼进了不孝子的境地。他们若不想成为太子，那便是对您的忤逆，不愿为君分忧，这不是为人子，为人臣之道。若他们欢天喜地的一心努力想要成为太子，只怕就是更不孝了。因为我听闻魏国有个传统，杀母立子，若您的儿子成了太子，那便要赐死他的母妃。这样的话，不是除了五殿下，其余的皇子们正在亲手逼死自己的母妃吗？”
“这……”魏帝难以置信的抬头望着贺小安，良久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然，这传统还有一个例外，例外就是若这太子的母妃是皇后，那便不用被赐死。我听闻当年的皇长子殿下要被立为太子之时，杜夫人贵为一品贵妃，尚且免不了要被赐死的命运。如今的几位殿下的母妃都不是中宫皇后，若他们想要继承大统，又不用自己的母妃赐死的话，那就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想方设法让如今的中宫皇后死于非命，到时候皇后之位空缺，他再哀求你立自己的母妃做皇后，方可逃过这劫难。若您的儿子起了这样的害人之心，那就不仅是孝道二字可以评价的了。”
皇后闻言，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她的恐惧，就被这样一个局外人，用最直白的方式说了出来。
可她是中宫皇后，再心惊，也要隐藏自己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