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建昌冷冷的看着她，并不吃她这一套。
说实话，作为一个长年于战场上厮杀之人，夏建昌并不喜欢女子哭哭啼啼。
女子又如何？像是长公主，杨老夫人，年轻时都曾经上战场杀敌。
他军营中，也有过女将军。
是以见到夏语柔这个模样，他心里已经先生出了几分不喜。
“你先告诉我，今天你为何会出现在书房？”
“孙女——”夏语柔刚说了两个字，夏建昌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最好是老老实实的交代。毕竟事情我都查清楚了，不是你说几句话就可以狡辩的。”
“我，我——”
夏语柔也怕了。这个家里，她也是最怕祖父的那个人。
她又去看夏仲渊，夏仲渊才想为他说两句话。夏建昌冷笑一声。
“你说不出口，那就让别人来说吧。”
他看了眼卫氏，事实上这些腌臜事他真的连听都嫌弃污耳朵，更别提让他说了。
卫氏点头，这事确实不方便让夏建昌来说。
“今天在开宴的时候，我们听到书房里一声尖叫——”
卫氏的话不带任何情绪，她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事情就是这样。侯爷可听明白了？”
夏仲渊：……
他看看卫氏，又去看看余姨娘。
说实话，他真没什么不明白的。因为他想起之前余姨娘一直说，要让夏语柔嫁给太子。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余姨娘竟然能想出下药这种招数来？
“怜霜，你——”
他眼中有几分失望，让夏语柔嫁给太子，他本来就不太愿意。
更不要说，用这样的方式了。
“侯爷，侯爷。妾身冤枉啊。妾身怎么会让柔姐儿去做那样的事？妾身——”
余姨娘刚想叫冤枉，就对上卫氏似笑非笑的脸。
她目光一狠，才想骂回去，卫氏下一句话，却让她魂飞魄散。
“冤枉不冤枉，余姨娘心里其实很清楚。毕竟这一招，你又不是第一次用。早在二十年前，你就已经用过一次了，不是吗？”
余姨娘嘴唇都在颤抖，她一脸害怕的盯着卫氏。
“你——”
“你说什么？”夏仲渊看着卫氏：“什么叫二十年前她已经用过一次了？你什么意思？”
“娘？”
夏语柔也蒙了，不是在说她的事？怎么又扯到二十年前了？
夏青桐耳朵都竖起来了，看样子，有八卦可以听啊。
“侯爷你真的想知道吗？”
卫氏似笑非笑的盯着夏仲渊。
血淋淋的真木目一旦揭开，可不是人人都能承受得了的。
“我——”
“不要说，不要说。”
余姨娘脸都白了。她看着卫氏，第一次生出害怕的情绪，原来她一直低估了卫氏，她没想到——
“说。”
极有威严的声音，响在室内。
夏建昌冷眼看向余姨娘：“你尽管说，我倒是想知道，什么叫二十年前，她已经用过一次了。”
卫氏收敛了脸上的神情，恭敬的看了夏建昌一眼。
“是。公爹。”
夏青桐这会紧紧的盯着卫氏，生怕自己错过什么隐秘过往。
卫氏冷冷的看了眼余姨娘，欣赏了一会她眼中的惧色后，嘲讽的一笑。
当年，余姨娘因为父母双亡住进侯府，本来只是孤女，但是得了方老夫人宠爱。
过得比府上的千金小姐也不差什么。不过她过得再好，享受再多，也不是正牌的侯府姑娘。
不过是一个父母都已经不在了，娘家没有一点势力的孤女。
稍微有点门弟的人家，都不会看上余姨娘。
眼看着跟她从小交好的夏秋菱，那样跋扈的个性，却都能嫁给一个侯爷。
余姨娘又怎么可能甘心，嫁给一个贩夫走卒，或者是普通的小官呢？
她不愿意，非常不愿意。
当时，她能接触到的条件最好的男人就是夏仲渊。
侯府长子，将来铁板钉钉是要袭爵的。而且，夏仲渊虽然是夏建昌的儿子，却因为小时候身体略差一些，被方老夫人接在身边养。导致他的个性温和，耳根子也软。
可是这样的男人，无疑是最佳的夫婿人选。
事实上，当时方老夫人已经给她相看好了人家。打算跟对方打过招呼后，就让对方上门说亲。
可是余姨娘听闻那只是个小官人家，竟然只是夏仲渊一个下属。十分不愿意嫁。
于是在一个午后，找来了秘·药，让夏仲渊服下，最后成了好事之后。她哭哭啼啼的说委屈。
说夏仲渊抱着她不放。夏仲渊之前因为余姨娘有意无意的撩拔，加上年少，对男女之事本来就在朦胧状态。
一时之间，以为自己是真的是因为不想让她去嫁人，才在酒后对她做出了禽兽之举。
他正愧疚得不行的时候，余姨娘反过来安慰她。
“姨母已经为我看好了人家。让我嫁人。若是让她知道，你对我做了这种事，她一定会生气的。表哥，终究是我不好，自己命苦，却不能害了你。不如我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也好过，害了你的名声。”
“表妹，你放心，我会跟母亲去说。是我心悦你。想要娶你为妻。定不让母亲为难你。”
夏仲渊个性再软，也是被夏建昌教育出来的长子。
这点担当还是有的，于是他去找方老夫人，说自己心仪余姨娘，想娶她。
事实上，一开始方老夫是不愿意的。在他心里，自己的儿子，必然要配一门上好的亲事。
不说什么王孙佳人，公主郡主。至少也要是京城大员之女吧？
可是没想到，儿子坚持说要娶余姨娘。她无奈，只好同意了。只是没想到，她正想给两人定亲的时候。
庆仁帝出事，卫氏又刚好救了庆仁帝。得了个救驾之功的她，竟然什么赏赐也不要，只要嫁给夏仲渊？
若说之前方老夫人对余姨娘还有点膈应的话，被卫氏这样一搅，就只剩下心疼了。
毕竟余姨娘虽然不比高门大户出身的千金，好歹也是她一手教养出来的？
那卫氏算什么？一个屠户之女，竟然也敢肖想公侯府弟的公子？
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这样一来，方老夫人对余姨娘原来那一点子隔阂也没有了。反而在方氏进门之后，一门心思扶持着余姨娘，让她帮着掌家，婆媳两个一起给卫氏添堵。
要不是有老侯爷压着，夏仲渊只怕连卫氏的门都不会进。
卫氏以前不明白，为什么夏仲渊不喜欢自己。
她一开始以为，自己只要真心换真心，夏仲渊总有被她的心给暖到的一天。
可惜。原来夏仲渊对余姨娘的感情，不光有兄妹之情，还有愧疚。
夏仲渊觉得自己亏欠了余姨娘，若不是他，余姨娘本可以当人家的正头娘子。却因为他的关系，现在变成了妾室。
别的都好说。愧疚这种心思，是人最难摆脱的。
所以这么多年，哪怕明知道有些时候，余姨娘不一定就那么占理，可是夏仲渊也毫不迟疑的站在他身后。
查清楚，想明白后，卫氏就觉得可笑。
夏仲渊真蠢，被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她觉得可笑，还觉得可怜。
最后自然而然，对夏仲渊的心也就冷了。
何必呢？守好自己的日子过不好吗？不过是男人。
她有钱，有子，有夏建昌的撑腰，还有对陛下的救命之恩，无人敢轻视。
所以一个男人嘛。
后面这些话，就不必说了。卫氏只说余姨娘设计夏仲渊。
夏仲渊的脸色，十分难看。
他一脸震惊的看着余姨娘，像是在看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
“怜霜。你——”
“表哥，我没有啊。表哥——”
余姨娘哭得眼睛都肿了，她十分无力的想为自己辩驳。
她想解释，可是卫氏是有备而来。不光准备了当年的真木目，还有知道当年之事的人。
余姨娘当年的一个丫鬟，那个丫鬟侍奉余姨娘十分尽力。
可余姨娘总是嫌弃她眉眼含媚，总认为她是要勾·引夏仲渊，所以没多久就把她打发了。
也是因为，之前那事是余姨娘让她下的药。
看到那个丫鬟出现的瞬间，余姨娘就知道完了。
人证物证皆在，由不得她抵赖。
余姨娘一脸哀凄之色，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瘫在地上不动了。
又不死心，忍不住去抬头看夏仲渊。
却发现他不看自己，只是一脸茫然的盯着卫氏的脸——
“表哥——”
余姨娘心下打了个突。当年的事，又一次涌上心头。
她跟夏仲渊成亲之时还正年少。夏仲渊虽然性子软，但到底也是男人。
其实对于感情，他自己也不是很懂。
后来说要对她负责，就要娶她。她自然是欢喜。结果没想到，被卫氏抢先。
卫氏进门，她有段时间是有恃无恐的。
觉得她算什么东西？哪里能比得上自己？
直到，她在夏仲渊嘴里，听到卫氏的名字。
“那个女人倒是有点意思。开的两家铺子生意不错。挺会经营的。”
“阿澜的丫鬟前几天打了些榆钱儿，我才知道那物竟然能吃？真是乡下人，竟然吃那些东西。”
他嘴上嫌弃，可是提卫氏的次数忍不住却多了起来。
时间久了，余姨娘生出巨大的危机感。
她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夏仲渊爱上卫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