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萧秦温柔地看着柳臻，轻轻牵起她的手，提议道，“走吧，再去另一边看看。你的学子年龄都小，正是爱跑爱玩的时候，将四周都走一遍，确认没有危险的地方再带她们出来。”
“好啊，你真的好细心呀。”
难得他主动说这么多，柳臻也不深究他为何会这样，跟着他开开心心地往另一边而去。
“爹爹，是一品樱桃糕里遇到的漂亮姐姐呀！”
柳臻和萧秦走后，萧老爷牵着的小女孩萧慕卿指着柳臻的背影说。
“什么？”萧老爷一愣，“方才那边的人是……”
“爹爹认识他们吗？”萧慕卿拉着萧老爷的衣角，将他的注意力拉过来。
她莫名不喜欢爹爹看着那两个人的样子，看着他们背影时候的爹爹，好像随时就要离开自己去找他们了一样。
她不知这种感觉和这种想法从何而来，但是下意识会害怕，会不喜欢。
她甚至后悔，自己为何要让爹爹看他们。
“慕慕，爹爹……”
“烦死了。”
萧老爷刚想对女儿解释，萧敬秦就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恼火地问：“爹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玩？一直说等一会等一会，为什么等到现在还不能玩？奶奶好不容易才答应让我出来，你却还拉着我，不准我乱跑。我哪里乱跑了？”
萧老爷下意识皱眉，念及萧敬秦还年幼，他温和了语气说：“爹爹昨日让你背的那篇诗文，可会背了？”
“我不想背！”萧敬秦不耐烦地说，“我娘说了，以后我有侯府继承，府里的东西都是我的，用不着做那些讨厌的事。”
“你讨厌背诗文？”萧老爷哄道，“那你喜欢看其他的吗？爹爹给你找些有趣的、不那么枯燥的，好不好？”
他心里想着，也许看看其他有意思的书，儿子就能爱上读书了。他记得，过去秦儿好像也不是开始的。可是后来，后来是什么时候他开始看书了呢？
萧老爷突然想不起来了，好像在他无意识间，秦儿突然长大了。
不管萧老爷在想什么，如何为他考虑，萧敬秦皱巴着脸直言不讳：“我不要！我不喜欢读书！”
“纵然你以后有侯府可以继承，但若目不识丁，出去也会被笑话的。”萧老爷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到时别人吟诗作对，你不说能跟他们一起，好歹要能听懂呀。跟你差不多大年纪的人，现在早已看过许多书，会背许多……”
“我不！”萧敬秦嘟囔着，“你要是喜欢那个会读书的人，你就去找他呀……”
萧老爷面色一紧，喝住他：“那个人，哪个人？”
萧老爷几乎没对萧敬秦如此发怒过，萧敬秦心里一阵难过，将从亲娘和奶奶那里听说的话一股脑地抖落了出来。
“她们怎么会在你面前说这些？”小孩子叙述的并不完整，萧老爷听完，仍觉心中如多年前与秦夫人母子将将离开时一般痛彻心扉，却毫无办法。
萧敬秦见萧老爷神情愈加难看，得意地说：“奶奶说了，就是你再喜欢那个贱、人和她的儿子，她都不会让他们进侯府的大门。”
萧老爷震怒，抬手欲打萧敬秦，吓得萧慕卿连忙抱住他的大腿：“爹爹！”
小女儿的声音凄惶尖利，是从来没有过的，萧老爷收回手蹲下来紧张地问：“慕慕，你怎么了？”
“爹爹这样我好害怕……”萧慕卿眼角含泪，张皇失措地说，“爹爹，你方才是要打哥哥吗？你打了哥哥，会不会再来打我？”
萧老爷看了萧敬秦一眼，见他也是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心中一阵后悔，他软着声音说：“没有，爹爹跟哥哥闹着玩呢。而且你那么乖，我怎么可能会打你？爹爹心疼都来不及了，绝对不会动你的。”
“可是爹爹的手抬得那么高，我害怕。”萧慕卿娇娇地说，“爹爹，我真的好害怕呀。”
“乖乖，别怕，爹爹不是要打哥哥，更不会打你。”萧老爷心疼地抱住萧慕卿，轻声哄道，“就算爹爹真的打了你哥，跟你也没关系，爹爹绝对不会打你的。”
萧老爷再三保证，收效却甚微。
萧慕卿听见爹爹可能真的会打哥哥之后，小小的身子不禁颤抖了起来：“那爹爹方才是真的要打哥哥吗？打人手会痛的，我不想让爹爹的手痛。”
“傻囡囡，明明是心疼哥哥，偏偏要说是心疼爹爹。哎，你放心，爹爹不会打哥哥了。”
萧老爷的手轻轻在萧慕卿的背上抚摸着，思绪却飘到了过去……
一个小小的少年跌跌撞撞地扑进他的怀里，跟他说：“爹，我讨厌这里，咱们走吧，他们都骂我，还骂你和娘，这不是咱们的家。爹，他们打的我好痛呀，咱们什么时候回家？我知道爹爹喜欢柳叔家的小娃娃，你放心，等咱们回去后，无论爹爹多喜欢小柳儿，我一定不会生爹爹的气了。”
他是怎么说的？
萧老爷一时间竟有些想不起来了，大约是让小小的少年乖一些，不要招惹那些人。那孩子确实乖巧，从此再没出过他们的院子。
就在他以为他们的生活终于安稳了的时候，画面一转，一个妇人苦口婆心地告诉他，他们的儿子变了，变得孤僻寡言，变得不会开怀地笑也不会吵闹，身上也总是青青紫紫的，问了不会说是怎么弄的。若是硬问，就说是摔的。
妇人不懂，他却懂。
后来，就是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母子离开了自打住进去就与世隔绝的小院，独留他一人在侯府苦心经营。
他还记得自己曾经许的那些风风光光将他们接回来的诺言，经年陡转，却成了如今的模样，他再也没脸去寻他们。
只能偷偷地从一些信笺里猜测他们过得怎么样……
“爹爹，你怎么了？”
小姑娘懵懂却透着担心的声音将萧老爷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他低头对萧慕卿和蔼地笑笑，抬头招手让萧敬秦过来。
萧敬秦不情不愿地走过去，说：“我今天就是不想背。”
他方才也是看出来萧老爷要对自己动手的，说话不敢那么强硬了。
“难得出来，不背便不背，明日补上就是。”萧老爷将他一起抱进怀里，多年经营，付出的心血无数，所得不过这两个他在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听萧老爷说自己今天不用背书了，萧敬秦一喜，乖乖地站着让萧老爷抱。
萧慕卿的心却下意识更紧了，今日的爹爹也太奇怪了。她仰起头想看爹爹的神情，却看到了已经相携走远的两人。
是那位在糕点铺遇到的漂亮姑娘，还有那个总是跟她形影不离的少年。
萧慕卿记得，爹爹第一次遇到那位姑娘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常。他的变化，好像是从那位少年出现的时候开始的。
“爹爹，你会永远陪在慕慕身边吗？”萧慕卿突然紧紧抱住了萧老爷的脖子，“没有爹爹，慕慕会害怕的。”
萧老爷荒凉的心间涌起一阵感动，他爱怜地说：“爹爹当然会永远陪在慕慕身边的，要看着你长大，给你准备嫁妆，然后送你出嫁……”
远处，青春年少的少男少女不时低语着，欢愉的笑声引得林木间的鸟儿争相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