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成先是探查了长生库里的佛像碎片，然后又叫了几位僧人进来询问了一些事宜。
便听见库房外传来了刘贵的声音：“大人，人已经带到了。”
罗成出了长生库便瞧见惠明等人站在台阶下，监事作礼道：“大人，他们便是运送佛像来的僧人。”
罗成点了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方才他在长生库里已经询问了僧人，关于“装脏”的具体事宜大概也有了一个了解。
得知“装脏”也会用上一些金银，不过在使用的时候是会用专门的物品将其包裹，金粉并不会在佛像里四处的散落。
最为关键的佛像既然是在库房里被打碎，地面上却没有任何“装脏”所需的一系列物品，因此可以证明佛像的内部其实是有空间来装黄金，从而一定程度上证明了薛太守所说的，佛像里装的是黄金。
罗成负手而立睥睨着台阶下的并州僧人：“你们可知这佛像中装的全都是黄金？”
僧人忽然间听闻这个消息都愣了愣，包括兰若寺的香客同样的是满心疑惑，佛像中有黄金他们是知道的，但怎么会全都是黄金？
并州来的僧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眼神晦暗不明，惠明笑了笑道：“大人，佛像中黄金很正常，不同的佛像，所用的黄金数量也是不同的。”
“哦”罗成进廷尉寺第一日廷尉正便告诉他，对于犯人打骂只是查案的手段，在情感上却不能有偏颇。
即便是证据确凿也不成，只有冷眼旁观才能做出最公平的判决，判决轻了或是重了都算失职。
“你们一路护送佛像来到长安却不知道佛像里到底装了什么？”
看着罗成的不似在与他开玩笑，惠明讶了讶：“我们是负责运送佛像的僧人，并没有参与佛像的打造，对于佛像里装的是什么自然是一无所知。”
罗成追问道：“既然你们知道佛像里是要装脏，那为何运送到兰若寺的佛像中间是空的。”
“阿弥陀佛，小僧实在是不知道呀，我们将佛像运到了长生库里就再也没有来过这了。”惠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他感觉到了自己似乎卷入到了一个漩涡里。
“你不知道，你就这么敷衍本官吗？”罗成的语气凌厉了起来：“本官方才已经仔细询问了，佛像‘装脏’之后都会从底座封印，你们护送的佛像是封了底座，既然封了底座那定是已经装脏。”
惠明已经慌神了，与他一道的僧人也好到哪儿去，忽然间就要被押进了廷尉了。
“大人，佛像是从凉州请回兰若寺的，中间有何隐情小僧一概不知啊！还请大人明察。”
惠明脸上布满了茫然和焦急的神情，但眼神也并未左顾右盼，只是重复着他什么都不知道，竭力的想要撇清与自己的干系。
“如此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罗成很认同廷尉正的那番话，所以方才凌厉的语气也只是做做样子。
惠明说的没错他们只是运送佛像的小僧，窃取黄金的僧人的确可能另有其人。
同样也不能排除是安排惠明几个僧人，将装有黄金的佛像送到长安城，然后在长安城中有他们熟识的人，从而再将黄金从佛像里取出来。
不过目前为止起因都在并州兰若寺，无论他们是不是凶手，在场的人没人比惠明几个更了解并州兰若寺了。
并州的几个僧人眼见事态的发展愈发严重，便开始作礼求饶了。
“小僧真的冤枉啊。”
“大人我们冤枉啊。”
罗成并未理会他们：“来人，将这几个并州僧人给捆上押走。”
惠明双臂被廷尉来的人反扣上了，他不断的拼命挣扎，大喊道：“大人，小僧到底做错什么了你就要抓我们？”
监寺没想到事态这么的严重，他是万万的没想到惠明几人会与黄金扯上了干系。
不过装脏都是由高僧的负责，惠明几人是没有这份荣幸，若是真用佛像来了一出偷梁换柱他们应当不会是主要嫌犯。
况且此刻香客人来人往，兰若寺的名声很重要，他迟疑道：“大人，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啊。”说完只要他还看了看纷纷驻足观看的香客。
罗成听闻后思索了片刻，兰若寺乃大昭的古刹是需要注意一点影响。
便廷尉的人将香客驱散，只留下了兰若寺的僧人和廷尉的人。
他又想着从兰若寺带人走当给一个说法，便道：“并州兰若寺涉嫌用佛像暗中运送盗窃的黄金，现如今你们几个得跟我回廷尉配合调查，若是证明了你们的清白自然不会为难你们。”
方才守在长生库的兰若寺僧人此刻是一片惊呼，并州兰若寺的僧人就这么缺钱吗？用佛像来运用黄金，这可是对佛大大的不敬呀，真是罪过、罪过。
惠明彻底愣住了：“真有此事？”
惠能在他们几人当中是年纪最小，却最会审时度势，低声说道：“要不，我们招了吧！讲实情都告诉大人。”
另外几位和尚看看惠能又看看惠明，都等着惠明做最后的决定，从他们的眼眸里能够感觉出更加的倾向于倒处实情。
“唉！”惠明痛苦的摇摇头，“事到如今，都说了吧！反正咱们也为了给小弟治病才来到这儿，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你们有何隐情？”罗成阴鸷般的眼神盯着惠明，心想此事又得横生枝节了。
惠明叹道：“事到如今我们不敢在瞒着大人了，其实我们并不是僧人。
我们只是并州寻常的脚夫，是被并州兰若寺雇佣来运送佛像的普通人。
我姓章，叫做章平，他们五人都是我的从弟。
我最小的弟弟章利得了重病需要救治，我们却穷困潦倒根本没有银两为他治病。
一路上舟车劳顿的我们与并州兰若寺的僧人也就聊了起来，慢慢的也就熟识了。
同行的惠明和尚知道了我弟弟的身染重病，便说到长安之后让我们假扮他们的身份来兰若寺挂单，还说将度牒也给我们。
随着我们心头也疑惑他为何会，如此无偿的帮助我们，可我们的小弟危在旦夕也来不及多想，然后便到了如今这地步。
从私心上说我们做脚夫的一日能赚两个铜板就不错了，有时候还常常没有人雇佣我们，能来当和尚也算是有个归宿。”
薛蘅在一旁听着惠明的话，靠在门框上说道：“昨日我们聊过一次，你的谈吐不像是寻常脚夫。”
章平强笑了一笑道：“这位姑娘有所不知，在下家中不远处就有一座寺庙，小时候常常去听的庙中和尚讲经，渐渐的也有学到了一点。”
“这倒是有可能，但惠明告诉我你是识字的。”薛蘅胡乱编了一句，想诈一诈章平。
章平愣了愣，思索着他到底暴露过他识字这回事吗？
在场年纪最小的章顺接过了话：“既然都说了一半，那就将另一半也说了吧！
我们一家子都是镖师，所以我们这一代为了吉利便取名为平安出门，顺利回家。
不过我们这一辈只有六个男丁，最大的就是我大哥章平，最小的就是生病的章利。
在一次走镖中出了意外货物被山贼给劫走，我们家赔上了所有的钱财，祸不单行不久之后祖父就一命呜呼了，我家大嫂怀着孕又摔了一跤落下了病根，需要药材养着。
而几位叔叔伯伯，年轻时候都是在刀口上舔血，所以死的死残的残，只有二伯身体健康。
因着所有积蓄也没有了，城里的商户担忧我们损坏了货物却没钱赔偿，而我们也的确是没钱打发山匪过路，所以再也接不到走镖的生意。
为了养家糊口只好做脚夫，接了运送佛像的生意。
尽管知道那几个僧人有猫腻，为了博一把治好章利，也赚些钱财给大嫂养身体，给叔叔伯伯养老。
所以也铤而走险了。
大人要定草民的罪，草民自当认罪，但计划此事的时候章利还在昏迷之中且他还未痊愈，请大人往开一面不要降罪与他。”
惠明也跟随着无相大师来到此处，听见了章平和章顺的自白，不由的抛下了对他们的成见，打心底里同情起了他们，对无相大师说道：“师父，他们好可怜，你帮帮他们吧！”
无相大师的目光深邃：“惠明，你已经长大了，既然觉得他们可怜，为何不自己去帮帮他们呢？”
“可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助他们？”惠明低头嘟囔到。
罗成并是心狠手辣的人并不打算为难他们，况且当务之急是捉拿盗走了黄金的并州僧人：“你们拿走了僧人的度牒，那并州的僧人都去了何处？”
章平知晓此事事关重大，也想戴罪立功将功补过，日后也对他网开一面，赶紧道：“与我们一道将佛像送到了寺庙后就离开了。”
送佛像那日是监寺亲自去山脚下迎接的，对与章家兄弟一道运送佛像的人记得，“可是那几个脚夫就是并州僧人？”
章平点了点头道：“的确是他们。”
既然监寺对他们有印象，罗成便请求道：“监寺能否画出那几人的相貌？”
“十天半月了，印象稍微有些模糊了”监寺叹了叹气，他那一日并没有注意哪些脚夫。
薛蘅也说道：“前几日有人打伤了薛府的舞姬，舞姬扯下了那人的假发发现了戒疤，并且那些人还操持着并州口音。”
薛蘅看了眼小红，小红便也说道：“我曾见过那几人，能助监寺一臂之力。”
“多谢乡君”罗成拱手对薛蘅说到，虽然是小红帮忙，但小红也得到了薛蘅的吩咐才会相助。
“不必客气。”
至于章家兄弟六人，因着章利还卧病在床，罗成就只将其他五人给押回廷尉，让他们配合调查，并且派人去并州核实章家兄弟的身份。
兰若寺外。
一位小沙弥拿着篮子正在山间采草药，忽然看见前面满地的箭矢，疑惑的摸了摸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