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护卫鄙夷的扫了赵枉言一眼，道：“那肯定的，我们家小姐那么好看，谁不喜欢她啊，可惜这小乞丐太低贱了，没点自知之明。只要我们的小姐还是尊贵的合水坞大小姐，这种低贱的人她就不会正眼瞧。”
护卫们也走了，小凌雪潇给赵枉言的钱袋也被卖狗肉的抢走了，但是唯一欣慰的是，卖狗肉的没再打他了。
十二岁之后，他便走运了，入了江湖，过上了刀口舔血的生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但是与之相对的，也获得了常人难以获得的东西，比如金钱，权利。
至于卖狗肉的那家，据说被饿了几天的恶犬给咬死了。看到那场面的人都吐了，恶犬几天没吃，又是那种生性凶残的恶犬，见到血就发狂了，把全身流血的人当成食物。
低贱的蝼蚁变了。
地位全变了。
曾经的市井乞丐不再是低贱的蝼蚁了。
现在轮到那卖狗肉的是低贱的蝼蚁了。
蝼蚁该死，没毛病吧？
众人猜测这肯定是丧心病狂的五毒教妖魔、圣蝎使赵枉言做的，众人不由得更加鄙夷，不愧是妖人啊，为了当年的狗肉，啧啧，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没人性，没天理！一定会有报应的。
没有人能理解他。
而赵枉言最难堪的日子就是那段当乞丐的日子，饥不择食，落魄无比，有人和他本来是点头之交，说的也挺好的，但一不小心提到他是市井乞丐，于是原本笑嘻嘻的赵枉言一刀就切了这点头之交的脑袋，点头之交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他厌恶那样的自己，市井乞丐，低贱无比。
那时候，灵蛇使还不是舒晚，而是魅姬，那时候魅姬还没有被君临杀掉。
赵枉言那时候还不是圣蝎使，只是普通的一个五毒教弟子。
他问魅姬假如你有得不到的东西，怎么办？
魅姬问为什么得不到呢？
他说因为那块白玉太完美了，太无暇了。我买不起。
魅姬笑了，说你买不起那你就让它一文不值好了，毁了它，打碎它。
他问要是毁了它也买不起呢？
魅姬说那就杀了它。如果注定得不到的话，那么那个东西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现在，赵枉言躺在地上，想的是：当时忘记问问魅姬假如杀不掉怎么办呢？即使已经把它毁的很彻底，依旧买不起，依旧配不上，杀也杀不掉。
他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心中想的是，大概很快就能见到魅姬了，就能问问她该怎么办了。
轰……轰……
前凉的土炮又在轰击城墙，百姓们尖叫着，抱着头，箭雨不断，前凉的将士搭着云梯，攻入城内，个个拿着长枪大刀，地上一片狼藉，有无数尸骨鲜血，声音犹如潮水。
百姓们犹如被狼群驱赶的羊一般，不要命的往前跑。
而赵枉言躺在地上，目光最后看到的是无数人抬起的脚，当无数双脚踏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明白，他真的完了。
********
凌雪潇察觉到后面有人追她，好在她武功不错，跑到城外野山上，那人依旧穷追不舍。
其实追她的人武功很高，轻功更高，可他偏偏不急不慢，犹如猫捉老鼠一般。
他在等，等凌雪潇焦虑、害怕到极点的时候。
他享受这个过程。
凌雪潇站在悬崖边，悬崖很深，万丈深渊尽是白茫茫的一片云雾，轻轻地往下挪移，掉下去便是尸骨无存。
厉旭慢慢走过来，声音低沉蛊惑，“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跑到这里。”
凌雪潇深呼吸一口气，胸口一片冰冷，她却笑了，说：“你觉得你很厉害吗？你觉得你能操控所有人的人心吗？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偏偏不让你如愿，我凌雪潇就是死，也是自己要死，别人给我设计的死法，我不稀罕！”
厉旭嗯了一声，嘴角有一抹嘲弄的微笑，问：“是哪里不对？你对我的安排有哪些不满意的呢？”
凌雪潇冷笑一声，道：“你不是很聪明吗？那你猜猜我为什么跑到这里来？”
厉旭挑眉，道：“你想跳下悬崖，尸骨无存。”
凌雪潇一笑，纵身跳下悬崖，道：“是的。所以你休想利用我的尸体！”她跳下悬崖的那一刻，想起秦珉之的脸，想起他的笑容，她想，这大概是她最后一件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耳边是呼呼的冷风，她扯了扯嘴角，闭上眼睛，敛去眼中那沉重的悲痛。
她仿佛看到了父母、哥哥笑着向她招手，她明白，自己该离开了。
厉旭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朵白花，花香四溢，他轻嗅花朵的芳香，缓缓向前几步，来到崖前，把那朵白花扔了下去。
“猜不透的女人。”他淡淡说了一句。
*****************
景明帝身体越来越差，昨夜下了一场雨，丽妃娘娘的寝宫不知怎么的被雷劈了，景明帝就把丽妃娘娘接过来了。
边关告急，前凉自打促成凉秦同盟的护国长公主佳定公主死了之后，两国也不复当年那般和好。
此番，陇西郡告急。
前凉皇帝张崇华修文书一封，差人递给景明帝，信上态度嚣张跋扈，景明帝气的差点吐血。
内忧外患，景明帝的身体越来越差。
他今天召集不少朝中大臣，不一会儿，大臣们就来的差不多了。除了一个人，雷丞相。
雷丞相告病不来，景明帝也就随他去了。
除了几十位朝中大臣，景明帝还叫来了苻坚。
景明帝先是让心腹大臣说一下最近烦心事很多，三皇子苻生能力不足，担任不了监国重任，而且自古以来，都是太子监国，于情于理，应该让太子苻坚监国。
苻坚面色一派镇定自若，心中却有一丝大喜之感。
等了那么久，终于要成功了。
有名无实的太子终于有了实际权力。
丽妃也嬉笑眉开。
这些日子来，太子苻坚的能力有目共睹，诸位大臣都没什么反对的意见。
景明帝又道：“边关告急，咳咳，坚儿雄才忽略，为父深感欣慰，兵符……兵符将会交予坚儿之手，坚儿，你要记得，让西秦发扬光大，保护好西秦百姓！”
“是，孩儿定不辱使命。”太子苻坚单膝跪地，依旧是镇定自若的表情，可他的眸子却黑的令人心惊。
景明帝的手里拿着兵符，又道：“从今以后，便是坚儿监国，兵符交予坚儿，朕西秦将士听侯太子差遣，若有不从，咳咳，杀无赦！”
“臣遵命！”无数大臣跪下。
这几十位大臣个个用看未来皇帝的眼神看着太子苻坚。
有的甚至想好以后怎么巴结太子苻坚，毕竟以后西秦的国主就是苻坚了。
也有人在仔细回忆，以前苻坚不受宠的时候，他有没有落井下石了，有人庆幸没有，也有人想起自己好像趋炎附势，羞辱过太子苻坚，待会儿辞官奏折怎么写啊？
景明帝就快要把兵符交予太子苻坚的时候，廷尉大人到：“慢！陛下！”
“嗯？爱卿有何异议？”景明帝一愣，看向廷尉大人。
太子苻坚心中咯噔一下，看向廷尉大人。
廷尉大人道：“陛下，臣有事禀告。”
“说。”
廷尉大人道：“请陛下召见一个老妇人，见了人陛下您就明白一切了。”
景明帝不喜，问道：“爱卿你这葫芦里卖什么药？有什么事非要在今天这么重要的时候说吗？”
丽妃也娇嗔道：“就是，廷尉大人真是的，哪件事重要不知道吗？先等这事完了再说不成么？”
“不可！臣担心陛下兵符以及监国重任交错人！”廷尉大人冷声道：“求陛下召见杨氏！杨氏会告诉陛下，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太子苻坚还是什么阿猫阿狗！”
太子苻坚眸子一冷，可他的面容如同白纸一般惨白，却依然冷傲拂袖，道：“荒谬！本太子是西秦的储君，廷尉大人竟敢说本太子是阿猫阿狗，对太子大不敬是什么罪？”
有大人道：“应当是斩首之刑。”
太子苻坚冷声道：“来人啊！”
“慢！”廷尉大人冷笑，道：“太子害怕了是不是？真金不怕火炼。如若太子是真的太子，又怕臣找什么杨氏来吗？太子这么急着杀人灭口无非是想要死无对证是不是？”
太子苻坚道：“本太子货真价实，不怕你泼脏水！”
二人吵个不停，吵得景明帝头疼，道：“别吵了，传杨氏！”
诸位大臣面面相觑，有人心想，情况有变，暂且不琢磨怎么巴结太子了，先观望观望。
也有人祈祷，也许这辞官奏折不用写了……
不一会儿，杨氏便被人押进来了。
廷尉大人问：“杨氏，当着当今圣上以及太子的面，你老实回答，若有一句假话，那便是凌迟处死诛九族的大罪！”
杨氏吓得连忙跪地，道：“老婆子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看到杨氏的那瞬间，太子苻坚明白，没有了，刚才唾手可得的一切都没有了。
廷尉大人道：“杨氏，你说，我们西秦太子苻坚长得是不是和你儿子很像。”
杨氏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但是她不敢说假话，便道：“是。可我儿子离开我离的早，我儿子要是长那么大，应该就是很像太子的样子。”
“好！”廷尉大人又道：“你儿子叫严烁对不对？”
“是。”杨氏道。
太子苻坚深呼吸一口气。
廷尉大人又问：“严烁是不是还有一个胞姐，叫什么名字？”
杨氏老实回答，道：“叫，叫奉羽。”
廷尉大人得意笑道：“严烁是东晋太子府家奴，他的卷宗我查过，自打我们接回储君之后，这太子府家奴严烁便不知所踪，连带着胞姐奉羽也不知所踪，可巧，我们储君也从东晋带回一个名叫奉羽的丫鬟，相信现在东宫那个叫做奉羽的丫鬟大家都有耳闻吧。太子苻坚怎么可能长得和家奴严烁一样，很明显，有人偷梁换柱，现在站在这里的人是家奴严烁，而不是我们的太子苻坚！”
景明帝如遭电击。
丽妃也是如此。
诸位大臣冷汗飕飕。
苻坚叹了口气。
杨氏目瞪口呆，她想不到，她只以为太子苻坚长得和自己儿子一样而已，可她万万没想到，前面站着的那人不是太子苻坚，而是她的儿子。
廷尉大人接着道：“我们真正的太子苻坚早就被雷丞相一干人等替换了，如今，陛下召见雷丞相，雷丞相称病不来，就是怕东窗事发，恐怕他现在已经在收拾东西跑路了。太子苻坚是假的，当初负责接储君回国的雷丞相会不知道吗？不，他知道，甚至这一切都是他策划的！雷丞相狼子野心，现在估计还没出长安城，求陛下下一道圣旨，全国通缉雷丞相。”
景明帝仿佛受不了似的，倒退几步，咳出好多血。
他冷声道：“来人啊，传令下去，雷弱儿欺上瞒下，戕害储君，十恶不赦，剥除官籍，封锁长安城，全国通缉！”
“是！”
廷尉大人瞥了一眼苻坚，又道：“那严烁如何处理？”
景明帝复杂的看向太子苻坚。
苻坚突然跪地。
景明帝疲惫的说：“你跪朕也没用。冒充太子是什么大罪，你不知道吗？”
苻坚道：“父皇，求您开恩，您还记得您赐给我的丹书铁券吗？”
汉代用丹砂填字，故《汉书》作“丹书铁契”，笼络功臣的工具，是君主赐予勋贵功臣免罪免死的一种凭证，因取坚久之意，遂以铁铸之。
因为苻坚为景明帝挡了一刀，所以景明帝赐给他丹书铁契。
有了丹书铁契便可免罪免死。
景明帝皱眉，冷声道：“看在你救过朕的份子上，朕不杀你。但你也不再是储君！哼！”说罢，景明帝在丽妃的搀扶下走了。
诸位大臣瓜吃完了也散了。
苻坚颓然坐在地上，觉得自己一败涂地，又莫名觉得身上有些疲惫，虚脱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杨氏走过来，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摸一摸苻坚，哭道：“我的儿啊，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