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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君临此刻就坐在层层累放的货物上面。

这样的马车还有几个,君临的眼睛熟悉黑暗之后往前方看过去,就能看到一大群人走着,或骑马,或走着,或驾着马车,或乘坐马车。

供人乘坐的马车只有一辆。那辆马车看起来倒是好看的紧,红木雕花车窗,四角璎珞流苏,就连车帘也是上好的织锦。

开始君临以为这是一个商队,但是看到那辆马车的时候君临就知道这不太可能是商队,这货物平淡无奇,看起来倒应该是日用品,而驾着那辆马车的两匹马却是难得一见的汗血宝马,传闻它们日行千里,体型矫健高大,较之于普通马一眼就能分辨出。

君临只觉得胸口有点发闷,忍不住干咳一两声。

“她还真醒了?”公鸭子嗓音再次出现,君临面前看过去,就看到那个叫严烁的少年走过来。

倒还真是他们救了她,君临向他们两个报以感激的目光,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被包扎起来了,闻着淡淡的药味,君临感觉他们应该给她上了药。

但从伤口恢复的缓慢程度来看,这药的质量不怎么样,比不上前凉宫廷的金疮药……

她苦笑一下,还真以为自己还是那前凉佳定公主么?早就不是了。

能苟活下来便是万幸,还有资格嫌弃什么?

君临这时发现严烁穿的是一种粗布的黑衣,不仅是他,这一大群人中男子穿的都是同种粗布黑衣,而女子穿的是和奉羽一样的暗红色粗布衣服。

如若没猜错,这两人应该是大户人家的仆人,而主人应该就是马车里的那位。

这几日和严烁和奉羽两位少年少女相处倒也快活,君临问东问西,很快就得知奉羽也姓严,是严烁的姐姐,他们是龙凤胎,奉羽先被生出来的,所以奉羽是姐姐。

原本姐弟两人和父母一起生活倒也是平平淡淡,可惜他们家乡有一年因为蝗灾颗粒无收,父母为了让他们能有口饭吃就把他们卖到公主府为奴。

但这段经历是从严烁口中说出来的,可信度就要降低几成,因为严烁这家伙不像奉羽那般简单,他说的话,君临都会斟酌一二。

严烁脾气不算好,动不动就生气,倒是奉羽脾气温和,倒也不算难相处。

也许是因为小小年纪远离双亲,自己又是奴籍的缘故,严烁性子有点冷淡,有点麻木不仁,倒像是看透了红尘,达到视万物为刍狗的境界。

君临感觉自己上一个弟弟被自己养成崇华那样子,着实是自己的失败,现在正是时候好好养弟弟了。在君临语重心长的教育之下,严烁对她的戒备以及对世事的漠然终于慢慢有所改善,并开始与君临和平共处,跟君临说话时也不用那种阴阳怪气话里有话的调调了。

君临也得知当日在她昏迷的时候他们压根儿也没有请大夫给君临医治,只是买了点金疮药给她处理一下外伤而已。

君临心中对他们两个是万分感激,若不是他们,自己今日变是黄河鱼肥,明宵可能就化为黄土。

感激之余倒也有点唏嘘命运之际遇。当日她是前凉尊贵的公主,就是个小病也有一群御医诚惶诚恐、尽心尽职的为她医治,虽然她不太喜欢那种感觉,但此刻倒也有点小小的缅怀。就算是在云梦山的时候,没有御医也有善于岐黄之术的师尊。

师尊可比整个前凉的御医医术要高明的多,放眼天下,医术这方面师尊敢称第二,绝对没有人敢称第一。

自古巫医不分,世人皆以为巫术便是医术,医术便是巫术,但师尊却并不这么以为,师尊治病救人的时候从来不会像普通巫医那样先做法什么的,师尊都是直接开药,之后告诫患者服药期间勿要食用什么。

而且师尊一般都是免费帮人问诊开药,除非那家特别有钱……

师尊对于每一种草药的功效都熟记于心,治病救人时他开的药方一般都是草药,不会有各种奇怪的药材。比如鼓皮,一些巫医认为用鼓皮熬药就会让病人身上的浓泡破了。

再比如一些巫医认为深秋的蚂蚱熬药可以让病人的痨病治好,因为深秋是收获的季节,蚂蚱最能感受到收获的喜悦,蚂蚱一冲,痨病就会被冲散。

师尊开药就从来不用这种奇怪又没有道理的东西,他也反对一般的巫医用这种东西制药,但是无奈像师尊这种标新立异的大夫实在是太少了,更多的是愚昧的巫医,虽然师尊医术高明,可是仍然有人相信那种普遍存在的巫医。

不过论效果的话,师尊的医术可是能甩那群巫医好几条街!

只可惜君临连师尊医术的一成都学不会……

师尊也乐呵呵的说临儿对医术没兴趣咱就不学,咱学武功、兵法,临儿对这些有兴趣就学这些好了,有兴趣才能学得好嘛……

君临深深的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不学医术呢

君临也从严烁口中知道那辆马车的主人了,是北燕千云公主。

原来这是北燕国的队伍啊!这位千云公主君临倒是没有见过,但是她的大名君临早就听闻过了,听说她可是一位美丽无比的可人儿,慕容千云。

只是这队伍怎么走的有点不对啊!若是没记错的话,北燕国不在东南方向,怎么这个队伍是往东南方向走的呢?

这怎么看都像是去东晋的方向啊!

前方有一座山,远远的就能看到山峦林立,烟波浩渺。

夕阳西下,地远偏僻,人烟稀少,风清天蓝,万里无云,只剩下金黄色的夕阳斜影懒洋洋的洒在大地上。

寒风吹过,大地上枯黄的狗尾巴草摇摇晃晃,杂乱而顽强的挺立着。

金灿灿的夕阳照耀得整片荒原壮观无比。

枯黄的各种野草在黑色的土壤上投下了一道道斑驳的影子。

树影摇曳,寒风潇潇。

黑褐色干枯的藤条攀爬在远方暗青色的大石块上。

远方不知名的高山耸立着,如松树一般傲然挺立。

前方有个人骑着马过来,君临立刻拿麻布挡在自己前面。严烁和奉羽是瞒着千云公主救下君临的,平时君临坐的这拉货的马车又是队伍中最后的一个,再加上严烁那臭小子平时又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公主府内和他处得来的又没几个,此时他和奉羽走在最后面也没几个人来找他们过,自然而然知道君临存在的人就少得很。

“公主有令,天色已晚,今晚在此安营扎寨,明日过山。”

奉羽道:“是。”

前几日夜里行车是因为时间紧,而现在时间似乎能够赶得上,千云公主也没必要在披星戴月的赶路了。

等公主的人走了之后君临才伸出一个脑袋,往千云公主那边看过去,想要看看千云公主究竟是何等风姿。

严烁瞪了一眼君临,道:“你想死啊,公主要是发现你之后杀了你怎么办?”

君临笑笑,这倒也不足为惧,千云公主就算是发现她了,也未必能认出她是谁,就算认出她是谁也未必会杀了她。如果认不出她的话,千云公主多半也以为她是一位普通的侍女而已。

等千云公主下了马车君临这才发现她的头发是披着的,只闲闲的别了一支金蝶镶玉发钗,用红色绸子系着一缕香发,些许墨发盈盈落在肩上,直滑在腰际。

千云公主一袭银鼠皮镶边大氅,上面用着金线描绘着繁琐富贵的牡丹图案。月牙色细锦宽袍袖迎着呼呼冷风飘扬,衣服上珍珠水玉的点缀在夕阳的映衬下更是耀眼无比,君临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所有人都有那么一刹那间的失魂落魄,千云公主微微一动,素锦腰带上系着的玉钩上的一对羊脂玉双鱼玉佩发出悦耳的碰玉之响,端的一派优雅大方。

天色渐晚她身后的侍女递给她一盏金顶水玉的宫灯。

盈黄暖光从精致的宫灯里如烟如雾如波般洇了出来,更显得千云公主面容如若桃花姣好,甚比琼楼天宫的仙子。

千云公主温润如玉。

所有人都假装在漫不经心的偷看她。

也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发现。

君临缩回脑袋,严烁冷哼一句,并翻给君临一个白眼。

君临报以歉意一笑,虽然君临并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

忽然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队伍后面猛然跑开了。而位于队伍最后的君临三人顿时察觉到有所异动。

君临仔细看去,只见一个黑衣男子迅速跑走。

什么人,这个黑影有什么目的,是冲着君临的还是冲着慕容千云的?

如果黑影是冲着慕容千云的,恐怕就是燕国内部的争权夺势。

如果是冲着君临的话,那么这个黑影九成可能是崇华的人,黑影也许是回去给崇华报信。

如果真是这样,那君临断断不能让这个黑影成功回去报信。

只要落到崇华手里,君临必定是阶下囚,运气好一点也许就是软禁一生,运气差一点说不定崇华会立刻把君临斩立决。

若非崇华,皇兄皇姐又怎么会死?

如今的君临已经没有兵权,此刻又身受重伤,别说是武功高强的崇华,就是奉羽严烁之类的人也能轻而易举的杀掉她。

为了这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自由,君临决不能让它就那么溜走!

一股莫名的悲凉之情袭上君临的心头,曾经叱咤风云的佳定公主、鬼谷高徒君临居然也有一天会为了自由这种东西而担惊受怕。

就是一个普通百姓,哪怕是乞丐恐怕都不会担心自己失去自由吧。因为,他们的自由从来不会有人夺走。

严烁和奉羽自然也都看到了,他们三个眼神交流一下,纷纷不动声色的跟上去。

她们三人追了很久才追到那个黑色的身影,这个人武功并不高,准确的来说根本没有一点武功,奉羽足尖点地,矫健的身形敏捷的在空中一翻,左手如同闪电般出手,疾如闪电抓向那个黑色的身影!

那人惊呼一声,双眼流露出一股恐惧盯着奉羽。

奉羽看清那人的面容之后手一松,有点微楞,情不自禁的叫出来:“阿黄?!”

君临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就松了口气,奉羽认识这个阿黄,那么阿黄就应该是北燕国的人,既然如此,阿黄就不会是崇华的人。

换而言之,君临暂时没有危险。

君临虽然心情大好,但赶来的太匆忙了,她又重伤在身,体力不支,只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白皙的脸上泛起一抹病态的嫣红。

严烁道:“这么弱下次就别跟过来。还连累我中途给你输一次真气。”要不然第一个抓住这人的就不会是奉羽!严烁愤懑的想着。

中途若不是严烁这小孩给君临输了一口真气,她还真不太可能坚持下去,本来君临对严烁是充满感激的,觉得严烁这小子也是不错的人,但是听到他这么说,倒也还是感激他,就是觉得她用不错这个字来形容怪怪的……

君临假装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充满感激肉麻的目光盯着严烁,道:“多谢阁下,小的此生没齿难忘……”还没等君临说完,严烁这臭小孩居然走过去打量那个人,全无半分听君临说话的意思。

君临发挥她充分的耐心,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和十五岁的臭小孩一般计较!

奉羽瘪着嘴,道:“严烁,不许你这么欺负姐姐,常人受了姐姐那么重的伤说不定一辈子都只能在病榻上度过,姐姐现在已经恢复的很好了。”

嗯,这说的倒也是真话,常人若是体内无时无刻有一股冰寒之气侵蚀五脏六腑,又被人重打一掌击伤五脏六腑,新伤加旧疾,医治不及时又跳入冰冷的河水里,估计现在那人坟头都能长草了。

但严烁则是冷哼一声,不做言语。

被奉羽抓到的那人扑腾一声跪在地上,手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的,应该是在哭泣。

一时之间,奉羽也愣了,这个人大概二十来岁左右,好像是刚进来的仆人阿黄,他性子孤僻再加上来公主府的时间也没多少,能认识他的人几乎没有。

比如严烁就不认得这个阿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