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杯子的褐色茶叶褐色的茶水顺着她的额头慢慢滑落。
不多久，风云杏痛得捂住额头，蹲在地上发出凄厉如女鬼的尖叫。
“风青雅，你个贱人！我要杀了你！活该你没人喜欢！”
下人们赶进来时，只看到风云杏捂住额头，不断有鲜红色的血从指缝间滴落，在下巴，在脖颈，在衣服在地上盛开一朵朵残败不堪的梅花。
顿时打了个冷战，往风青雅的方向看去，莫名的发现了谁是罪魁祸首。风青雅视若无睹，轻飘飘地询问上方的人，“父亲，她说要撕我的脸，那怎么行，太子看中的可不就是我这张脸？没办法，为了自保只能如此，你不会怪我为了维护太子还有皇家的颜面出此下策吧？”
风丞相狰狞的面孔，还有即将爆发的怒火，硬生生卡在那里，消不了，散不掉。
“你这孩子，还没嫁人呢，就向着太子了，哈哈哈。”
僵持半晌，心中做过各种利弊权衡之后，风丞相只得咬牙和血吞。
反正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只能咬牙忍了！
风云杏如遭雷击，“爹！你得为女儿作主叫！她伤了女儿的容貌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女儿以后还怎么嫁得出去！”
全身气得发抖，喉间隐隐约约涌上了血腥的味道。
不提还好，一提就戳到了风丞相的痛处，他恨不得扒了风青雅皮，抽了风青雅的筋。
对于风青雅他没有父女之情，可风云杏他是疼过几年的，以后还能为他谋得不少好处，如今变成这样，恨风青雅他都快恨得滴血了。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这怪得了谁！”风丞相咬牙切齿道，恨不得没生过这个女儿。
不够狠就算了，还不够聪明。
风青雅现在都把话说到了，还有个要倒不倒的靠山，还真没人敢惹她，起码现在是。
想为风云杏讨回公道，今日是别想了，谁让她偷偷动手就算了，偏偏光明正大的干，还打不过。
“爹……”风云杏努力睁大眼睛，不敢置信。
风丞相居然把她舍弃了，这是往常没有发生过的事啊。
她一脸鲜血模糊，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简直是吓死人了。
风丞相索性别开眼，来个眼不见为净。
风云杏绝望了，瘫软坐在地上。
不，不可能的，她打不过风青雅，不代表风青雅能反过来伤害她，对，就是这样。
她很快振作起来，跑到风云仙面前，手抓紧她的裙摆。
“大姐，大姐，你得帮我，帮我和爹说句话，不能放过风青雅！”
风云杏状似疯癫，拽着衣角的手不断摇晃，已然对风青雅恨之入骨。
俨然忘了，风云仙与她站的立场完全不同。
看到风云杏带血的手攥着衣角，还留下了血迹，风云仙的厌恶从眼中一闪而过。
“二妹妹，你先放手。”嘴上温柔地安抚，实劲不由分说地把她的手从衣裳上掰开，“这个不是我说了算的，不如你求求三妹妹，求她认罪，你就能讨回公道了。”
听着风云仙那种诱哄三岁小孩的语气，风青雅的眼角抽了抽。
这种转移话题和把皮球踢来踢去的行为，真是玩得一手炉火纯青啊。
风云杏脸上的表情僵滞，猛然用力把风云仙给推开，上前用脚踹。
“风云仙，你个贱人，毒女，敢玩我，你不得好死，我踩死你！”风云杏恍若周围无人，破口大骂。
风青雅故作焦急道，“你们还不赶紧把人拉开，要是大姐那张脸没了，后果很严重啊！”
她冲那几个看戏看得不亦乐乎的人指手划脚。
这话一出口，风丞相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大手一挥。
“快把她们拉开！你们这群饭桶，要是大小姐容貌有损，你们给她陪葬！”
此话一出，围观的下人纷纷顾不得看这出闹剧，争相恐后地把风云杏给拉开。
风青雅知道在风丞相眼中，风云仙是他最大的筹码，如今见了如此鲜明强烈的对比，为风云杏点了根蜡，但也仅此而已。
至于什么兔死狐悲之感，她又不是以前的风青雅，装腔作势的伤春悲秋做什么？
顿时觉得无趣至极，她打了个哈欠。
“爹，女儿受了前所未有的惊吓，需要时间缓缓神，先行告退了。”
风青雅不顾风丞相如何难看的脸色，正儿八经的行了一礼扬长而去。
冷霜的嘴角抽了抽。
当初她可是敢手刃他人，都没受到惊吓，现在说受惊了，不明摆着睁眼说瞎话嘛。
不过既然是自家小姐，她得向着。
想归想，但还是和小巧跟上去，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外面寒呼啸，吹在脸上，仿佛有一把刀子在脸上剐，沙石被吹得飞起。
风青雅以手遮在眼前，这才勉强安全了些，若不是如此，恐怕双眼会不慎进了沙子。
“小姐，这怎么起风了？”
衣衫猎猎飞扬，如空中疯狂挥舞的旗帜。耳边风声呼啸，风青雅只依稀听到小巧的声音，想听清楚的话倒是有些困难了。
当下顾不了许多，她抓起小巧还有冷霜的手，拔腿就往自己的院中走去。
费了一段时间冲进了屋中，风青雅看到冷霜和小巧第一时间把门关上，将外面的狂风阴冷挡在了外面，好似一扇门一栋屋子，完全隔成了两个世界。
“好险。”
风青雅松了口气。
拂去发间杂乱的树叶，再拂去衣服上沾的枯黄杂草，她这才安心地坐在椅子上。
“你们两个没事吧？”
小巧和冷霜同样拍去身上沾的东西，互相看看对方，确定没有什么不妥，同时开口，“回小姐，奴婢没事。”
总之的确没伤到，就是外面有些吓人。
脱口而出之后，二人看向对方，均没想到对方同时开口，说的还是同一句话。
风青雅掩唇，眉眼笑得弯弯。
“看到你们变得那么默契，不知道的啊，还以为你们是姐妹呢。”她觉得甚是有趣。
想当初，冷霜来的时候，小巧对她可是充满敌意的呢。
小巧倏地往旁边拉开距离，手指绞着衣角，不太自然道，“小姐，你就别取笑奴婢了。”
一切只是巧合而已。
冷霜在一旁不发一言，保持沉默。
风青雅轻咳了一声，聪明的转移了话题，“也不知道，风云杏额头的伤能不能好？”
她用的力道可不轻，不然不会见到血。
心中有数归有数，但突然哪壶不开提哪壶，完全是……为了驱散眼前的尴尬气氛啊。
小巧实事求是，“女孩子伤在那种地方，哪怕好了，恐怕很难不会留下疤痕。是她自寻死路，小姐不必愧疚。”
风青雅若有所思，表情微窘，“愧疚我倒是没有，要是我反应不够快，她的下场就是我的下场了。”
说罢，摸了摸自己那张像剥了壳的鸡蛋的脸。
虽然脸长得只能是清秀，但无端多了道口子什么的，简直是不能忍啊。
“就是就是。”小巧赞同地附和，心有余悸，“小姐以前脸上有了道黑色胎记，好不容易去了，现在要是不小心多了道疤，说不准太子殿下会移情别恋，你说是吗冷霜？”
猛不丁被问到，冷霜顿时神色变得不自在起来。
“其实，太子和三皇子，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你担心的应该不会发生。”搅尽脑汁，终究只能说出这么一番不会得罪人的话。
不禁怀疑，小巧是不是故意而为之，目的是为了考验她的忠心。
至于有没有忠心这个问题，根本就不是重点啊。
风青雅朝天翻了个白眼，“小巧，你这话题扯得太远了。”
况且，圣旨已经下来了，容不得凤青城后悔。他手上还有一大票红颜知己，她嘛，乖乖的当个摆设，该吃吃该喝喝就心满意足了。
能当一辈子的米虫，想想特别带感，乃她心中所想之一。
“小姐，奴婢是为你着想。”小巧看了冷霜一眼，真心实意道，“你这还没嫁过去呢，在风府就饥寒交迫，身无分文，胸无点墨，你这嫁过去了，指不定性格大变成什么模样呢。”
嘴上这么说，大脑中也没闲着，脑补得特别厉害。越是脑补越是为自家小姐的处境担扰起来。
“……”冷霜往旁边的地方挪了挪，因为屋中的温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慢慢下降了。
风青雅抬手往小巧脑门一弹，一个爆粟在小巧脑袋开花。
“你这段时间做了什么，怎么这嘴皮子功夫变得愈发厉害了？还有，你整天胡思乱想什么？”
一连抛出两个问题。
风青雅默默捂住脸，不禁无力招架，还无力吐槽。
“没有没有。”小巧手往额头的痛处揉了揉，闷声闷气地解释，“奴婢只是觉得，不清不楚的就该问得一清二楚嘛。”
风青雅深深看了一眼，眉毛微挑，语气凉凉，“饥寒交迫，身无分文我能理解，但你说我胸无点墨，请问是什么鬼？”
“小、小姐，你听我说啊，老爷没给你请过先生教导，这没错吧？”
小巧暗自察觉失言，连忙反应过来。
匆匆往后退了两步，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哎呀妈呀，她好像、大概、真的把自家小姐给得罪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风青雅“嗯哼”一声，关注点依然存在，“你说我胸无点墨？小巧，没想到你是这样看待我的，也罢。”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副情绪低落的表情。
小巧愧疚难当，屈膝跪了下来。
“小姐，奴婢知错，还请你责罚。”
风青雅把她给扶了起来。
“好了好了，逗你呢。”风青雅无可奈何，“你啊，以后不能说太多不该说的话，不然得罪了什么人，大家会跟着倒霉的。”
小巧跟在她身边的时间最长，她自然知道她的忠心，不会为难她……
只是把她说得一无是处，她怎么就那么不爱听，怎么就那么不乐意呢。
“嗯嗯。”小巧点了点头，眼中星星点点，“小姐最最心地善良了。”
风青雅默默别开视线。
她和善良这两个字，不管什么时候都没搭过边好吗？
“我的脸是不是毁了，是不是毁了！”
风云杏崩溃至极，惊慌失措。
风丞相派人请来的大夫衣袖被扯得发皱，身子踉跄。
大夫五多岁，一头头发黑白交加，脸上起了一道道的皱纹，想到自己都快半截入土了，一把老骨头还被折腾，就一个头两个大。
也不知风家是造了什么孽，府里不是这个伤就是那个病，要么就是那个这个死，三天两头请大夫。
他们有钱任性，但能不能消停点，太闹心了。
“你们摁住她，不看过，不好下定论。”
大夫朝旁边两个丫鬟喊道。
不知如何是好的丫鬟像是见到了主心骨，上前制住风云杏的手臂不让她动得那么厉害。
风云杏拼命挣扎，一头长发东甩西甩，如鞭子打在那两个丫鬟脸上，痛得睁开眼睛。
“你们是风青雅派来加害于我的是不是？”双手获得了自由，风云杏又惊又怒，全身瑟瑟发抖。
没给人回答的机会，顶着一身的血推开大夫，夺门而出。
哪知前脚刚出，后脚撞上了早在门外听她折腾的风丞相。
“爹……”风云杏神智清醒了些，忐忑不安。
一头长发杂乱地披散着，衣服皱巴巴的，像从泡菜坛子里泡久了的酸菜。
那副样子，和得了失心疯没什么区别。
风丞相不忍直视，理所当然地别开了视线。
“来人，把她给我打晕。”风丞相神色不耐，冲身后的家丁喊道。
家丁小跑到风云杏脑后，就是一记手刀。
风云杏白眼一翻，倒在家丁怀里。她此时此刻一副脏乱不堪的模样，家丁有些嫌弃，恨不得把她扔开。
但当着风丞相的模样，有贼心没贼胆。
“老爷，你看？”
家丁一脸为难。
“把她抱进房中，好让大夫看看。”风云仙抿了抿唇，出声道。
那家丁看到淡雅如莲的风云仙，两眼都直了。状如疯癫的风云杏和善解人意的风云仙相比，简直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啊。
“去吧。”风丞相开口表示赞同。
那家丁忙应了声，把风云杏抱回屋中，往榻上一放，像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风丞相忿怒甩袖。
“你看她那副得了失心疯的模样，哪还有半点风家二小姐的样子。”
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风云仙一脸担扰，“这、二妹妹受的打击太大了，这才……爹，你看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