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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靠近海豚湾了。”伊薇拉说。

“哪?”

她转过头来,脸上的惊讶还没有来得及褪去。她咽了口唾沫,额头上的冷汗似乎有化作冰渣的趋势。她的身体在因为寒冷和惧怕而瑟瑟发抖。“海豚湾。”她强作镇定地说,“确切的说,这里已经属于克拉蒂姆王国。我们回到了西大陆,但是这里是在艾音布洛的北方。”

他们不止是弄错了方向。“我们横穿了整座宁静洋。”事实让他难以置信。然而不仅仅是海里奔流的洋流捉摸不透,一路未曾停歇的狂风也在推波助澜。若不是诸神已亡,李察肯定会怀疑他们在背后使着鬼魅阴影般的把戏了。

“这里是……北地?”罗茜靠在李察怀里,虚弱地问。

“是的,寒冷的北地。”

“我们的故乡,”鸦人费费多指着越来越近的陆地,“奥安崔姆山脉就在那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什么也没看见。但是李察知道,在厚重的乌云后面,是高耸入云的圣洁群山。也许……

“我们还可以去参观绝境堡。”

他的自嘲没有换来笑声。“不是也许,李察,是我们必须去那儿。”伊薇拉严肃地说,“我有太多疑问等待解答。你也一样,是吧?还有,罗茜的病症。我说过很多次了。”她抬手制止了李察的辩解。“她患的不仅仅是炼金药的后遗症。瞧瞧她的脸。”

她眯着眼睛,似是又沉睡了过去。她的头发掉的更厉害了,之前红的如火的长发现在稀稀落落;苍白的脸上透着隐隐约约显现出邪意凛然的魔纹……他不知道这是否来自她的魔法。但映入眼帘的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心痛如刀绞。

“别说你什么都猜不到,别说你看不出来。不要自欺欺人了,李察。”伊薇拉伸出冰冷的手拉住了他,温柔地说,“不要把所有过错都一个人扛着。你还有我,还有陆月舞。我们愿意陪着你一起分担的不仅仅是快乐,还有痛苦。”

他们几乎是被赶下了船。

好吧,没关系。就像黑鬼不愿见着白魔鬼,他们也同样不想再与海盗同行。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覆盖积雪的冻土泥滩上前行,相互扶持。虽然天空稍微晴朗,但寒风凛冽,这让长久以来都待在盛夏国度里的大多数人都难以忍受。炼金术士呼出的白气遮蔽了视线,眼前一片模糊不清,他看不见路,并且发现自己完全感觉不到手脚的存在了。

“我好冷。”娜梅利亚娇小的身躯瑟瑟发抖,她的脸被冻得通红,几乎走不动路。“亚汉,我冷。”她的模样惹人怜惜。

侍卫队长将她抱了起来,用自己的衣服裹住了她。挨冻的换成了他。但即使是最强壮的战士也无法撑过多久。他们许久没有好好吃点东西了,更别提一晚安稳的休憩了。他们每一个人都已是强弩之末,在北地狂乱的冷风当中逆风而行。

“我们该往哪走,伊薇拉?”

挡在他们面前的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山峦,在暗淡的阳光下呈现出色彩斑斓的瑰丽景致。然而对他们这群疲惫不堪的旅人而言,却是难以逾越的屏障。

“往北边走,”伊薇拉说,“继续往前。”

“我们要怎么过去?眼前是大片的群山。”李察反问,“难道要我们翻过它们?”

“不用翻山越岭。”伊薇拉收回视线,她呼出一口白气。“如果我没记错,海豚湾附近有一个小村庄,就在山脚下面。”她指着前方。

李察尽力眺望。冰冻苔原一直往前延伸,一眼望不到尽头,这里看上去毫无生机,唯有云雾缭绕的山脚有一道若隐若现的林线。他不知道那些人靠什么谋生,但愿她的记忆没有犯错,他祈祷着。他们实在经不起更多的折腾了。

他们步履缓慢,在泥地和数不尽的石块当中蹒跚前行。直到天色昏暗他们才终于在一片尖锐崖壁的怀抱当中发现了木头搭建的箭楼的影子。

谢天谢地。

他们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四周,冰雪山脉连绵不断。然而在满眼深色的苔藓当中,一条被压实了的掺着碎石子的黑土路尤为显眼。上面清晰新鲜的车辙印对他们而言不吝于诸神的恩赐。

村庄就在眼前了。

出人意料的,这座偏僻的小山村的木制大门紧闭着,箭楼上的民兵满怀敌意地瞧着他们,握在手里的长弓上搭上了箭矢。他似乎对他们格外小心谨慎,防范着他们。就好像……他们是山贼,强盗,是他们的仇敌。

“停下!”裹着厚实毛皮的民兵大声冲他们喊道,长弓瞄准了他们。“否则我就放箭了!”

熟悉的字眼,虽然有浓重的口音,足以让他们热泪盈眶。可是对方这幅模样一点也不像是迎接的姿态。他站在箭楼上,似乎还想敲响警钟。

“这里发生了什么?”李察问。

“别再往前了!”民兵紧张地尖叫,呼啸的寒风盘旋着,拽着他的声音在山村的上空回荡。“这不是你们应当知道的事!我说,停下来!”

李察举起了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

民兵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弓弦绷得紧紧的。“你们是什么人?报上名字来。”

他们是什么人?“一群难民。”李察苦笑着指给他看。“我们当中既有男人也有女人,个个都带着伤,还有重病号。我们这个样子像是强盗吗?”他扯着自己的衣服给对方看。一身乱七八糟、五颜六色的衣服,还有破破烂烂的毯子裹在身上。“不管怎么看,我们才像是被洗劫的那一方吧。”

的确,他们风尘仆仆,双眼无神。困意和疲倦显而易见。民兵垂下了弓箭。“可是……可是,你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为难地说。

“行行好,让我们进去吧。”伊薇拉恳求道,“我们需要休息,还需要医生,或者牧师。”

对方看了他们许久。“保管好你们的武器。”他最后说,“别在我们的眼皮底下玩些什么小花样。开门,放他们进去。”

大门伴随着吱呀声缓缓开启,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的,用木桩和冻土夯成的厚实房屋。这里的建筑风格与盛夏国度完全不同,然而一张张白色肌肤的脸庞却足够让他们感到亲切。山脚底下的小村庄里的人们对他们的到来表现出了一种戒备的疏远,他们在路边远远瞧着,眼睛里带着好奇和不安,以及莫名的敌意。

“这里有旅馆吗?”

“有。”领路,或者说是监视他们的民兵回答。“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在一颗哨兵松的旁边有一家锯木客栈。不过村长应该会想要先见你们。”

“我跟你去见他。”李察说着,吩咐其他人去旅馆安顿,“我很快就回来找你们。”

他们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几座有着三角状屋顶的木屋在低矮的土夯房屋里显得格外扎眼,据领路的民兵说,村长就住在其中一间里,而另一座则属于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者。

“这里,”伊薇拉询问,“安达尔教会在这里有教堂吗?”

“有一间小教堂。”民兵指着与那几栋房屋背道而驰的方向,“在那后面,那里有个小广场,还立着一尊木头雕像,你不会错过的。但是,你与其指望牧师,还不如去请医生。你们的同伴看上去需要调理身体,而不是莫名其妙的魔法。”

李察跟在民兵的后面。他敲响了房门,随即里面就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进来。”民兵推开了门,“进去吧。”他说。

房间里点着牛油蜡烛,大厅中间的火堆上架着一口锅,里面盛满了水,正温着一瓶酒。空气里弥漫着晾晒着的肉干的香味。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坐在炉火旁,听见了李察制造出的响动,他抬起了头。

“啊,旅行者。”村长的脸上满是皱纹和老年斑,然而说话是吐词清晰,声音洪亮。“远道而来的客人,欢迎你们。”他说,“坐吧,请随意。”

李察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村长替他倒了一杯酒。

“多谢。”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滚烫的温度与强烈的烧灼感从他的口腔顺着喉咙一直蔓延到腹部,一下子驱散了彻骨的寒意。他满足地叹了一大口气,放下了杯子。

村长又为他斟满了酒。“你们是从哪来?”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我们这儿已经许久没有客人来访了。大雪封了山路——那是我们进出的唯一道路。你们也不像是难民,对吗?我们的客人。”

李察知道无法瞒过眼前的老人,只好选择实话实说。“我们从海上来。”他叹息着说,“风暴毁了一切,我们被扔下了船,自生自灭。”

“我闻出来了。”老人露出满意的笑容。“你们的身上都飘着鱼腥味。你们的遭遇令人伤感,并且值得同情。但是,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这里距离海滩……实在是太远了……沼泽和泥潭会让人疯掉。”

“我们当中有人识得路。”李察忽然感觉村长望向他的眼神变得不那么信任,充满了疑虑和警惕。“她是一位学士。她来过这儿。”

“学士?”村长点了点头,“她是一位小姐?她现在在哪?”

“她去拜访教堂的牧师了。”李察回答,“我的同伴当中有人受了伤,也有人患了风寒。”

“嗯。”老人闷声应道。

薪柴噼啪作响,火星时不时跳出火坑,然后落在石砖上熄灭。房间里温暖如春,袅袅升起的烟雾慵懒无比,让人昏昏欲睡。

沉默了一会,李察开了口,“老先生,我有一个问题。”

“说吧。”村长点点头,“我知无不言。”

他在椅子上挪动着屁股,挺直了身子。“你们究竟在防范着什么?”他问,“这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老人轻笑一声,“你这可算是两个问题了。”

“但是它们只需要一个共同的答案。”李察说。

“唔。”老人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思考如何回答。“如你所见,”他迟迟疑疑地开了口,“下雪天里,总有些快要饿死冻死的野兽在村庄附近徘徊,随时准备啃食落单的人们。它们下手致命,并且始终也喂不饱……”

他在顾左右而言它,李察清楚地意识到。“……我承认,有些时候人类比野兽更加不堪,但是山贼会让你们如临大敌,强盗更是能迫使你们纠集所有抵抗力量。”李察评论道,“可你们都没有这么做。你们只是在盘查我们,审问外来的陌生人。”

村长没有了好语气,“你想多了,客人。”他冷冰冰地说。

“是您的意图太明显。”李察指出。

老人一声不吭。

“这里似乎不太安宁。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带着特别的眼神。”他说,“不安多过敌意,担忧显而易见。有些事肯定与偶然到来的陌生人有关对吗?”

“你有一双敏锐的眼睛。”沉默了许久之后,老人终于开了口。但是他并未正面回应李察的质疑。“好奇对你们毫无益处,客人。不过,既然你想知道来龙去脉,那就让我先见见你口中的‘学士’吧。”老人抓起旁边的拐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盯着李察的眼睛,带着警告地说,“如果她真的是一位学士,那么我也同你一样,有无数的困惑等待解答。等到那个时候我再仔仔细细回答你的问题。”

小山村的教堂是村落里唯一的石头建筑。它坐落在一块小山丘上面,有着箭矢般的尖顶与塔楼类似的牢固石墙。尽管比城市里的神殿小了好几号,但也足以使山村的居民心生敬畏。通往教堂的碎石子路上覆盖着薄薄的冰层,走在其上就像是在经历诸神的考验。

“唯有经历过磨难之人方能获得诸神的恩宠。”诸神的牧师们总是如此宣扬。但是眼下这种因懒惰而制造的“艰难险阻”……

……村长颤巍巍的,脚步蹒跚,爬了几步就已经是满脸汗水,不停喘着粗气。然而他却顽固地不肯让李察搀扶,只能像是蜗牛般一点点往上挪动。

炼金术士使劲跺了跺脚。靴子踏碎冰层,细小的冰块飞舞在空气当中,反射着日薄西山的光辉。往日高高在上的神灵,如今早已是昔日黄花,但对普通民众而言,即使他们如流星般坠落,却仍然是他们在这世上最后的精神寄托。他叹了口气,仿佛傀儡般跟在村长了后面。

一扇修葺过的大门敞开着,蜡烛的光从里面透了出来。

教堂里显得拥挤不堪,几排长靠背椅子占据了绝大部分空间。安达尔圣母的神像立在摆放着花朵和贡品的底座上面。她头戴花环,手握绽放光明的法杖。然而这里只有她一人,显得格外孤独寂寞。这里还缺少了两名战士的守卫像,李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