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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中文网 > 玄幻魔法 > 先驱炼金师 > 第75章 打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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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他们,”他用尽全身力气高声说,“就说我愿意认罪,接受审判。公开的、私下的,随他,亦或者男爵的愿。”唯有这样,唯有这样。“五马分尸或是火刑,都随他们去,我一个人接下了。无论什么罪名我都不会抗辩,他们要的是巫师的脑袋,我给他们。”

“炼金术士,你疯了吗?”红鸽高声叫了起来。

他充耳不闻,死死盯着独眼狱卒的双眼。“我有前提,我不管现在是什么时候,清晨还是半夜,今天之内,罗茜要得到医治,要赦免她不存在的罪。”

金属靴子铿锵作响,嘈杂的声音在水牢里回荡。

炼金术士勉强抬起头,望向火光与阴影不断闪烁的方向。来的是谁?是要将他们斩首的侩子手,还是蛮横粗暴,要将他们押上绞刑场的红袍子?或者……狱卒的话起了效,来者是和颜悦色的侍卫队长亚汉?谜题揭晓的前一刻,他紧张得浑身发抖。

那团黑影越来越近,当李察看见对方的脸庞时,他彻底松弛下来。来的人是亲王的侍卫队长。可惜的是,他的脸死板着,没有一丝笑意,仿佛带着冰冷的钢铁面具。

“很高兴还能再看见你。”他的喉咙像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一定是肿胀发炎了,他想。他的声音越发低沉沙哑,快让人听不见了。

侍卫队长冷冷扫了他们一眼,始终一言不发。他挥手示意独眼狱卒打开牢门。

这声音此时在他的耳中竟是如此美妙。

他们该离开了。但他早已精疲力竭,饥饿与干渴消磨着他的力气,他的意志,让他光是站立都觉得困难无比,摇摇欲坠。何况他的怀中还有昏迷不醒的罗茜,她柔软滚烫的身子好似比一座无法攀登的山岳还要沉重。他艰难地挪动几步,尝试了几次都无法将她抱离水池。

李察痛恨虚弱,尤其痛恨自己的虚弱,这让他感到自责,自责让他愤怒。但他连发泄的地方也没有。他还不得不求助他人。

侍卫队长搭了把手,将女法师拖出水牢。整个过程中她既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唯有几声喉咙里发出的无意识的细微呻吟。他只觉心中绞痛。

“你还能自己走吗?”

李察甩开了侍卫队长的手。他爬出水牢,在水边摇摇欲坠。“离开这儿,我们要离开这儿。我们要火,要干净的衣服,还要医师。”

“还有食物与水。”侍卫队长打断他,“都准备好了。”

平时伸手可得的东西现在却要用一个强加的冤罪来换取。他不由在心里凄凉地苦笑。他抱着罗茜,跌跌撞撞地沿着不知道多少天前进来的道路返回。地牢又黑又暗,又高又滑,每走一步他都要拼尽全身力气,每走一步他都想要放弃,就这么好好躺在地上睡上一觉。

又一个台阶。他气喘吁吁。

狱卒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张望。火炬下他的独眼在肆意嘲笑,那只眼睛里透着恶意。侍卫队长在他的身后一声不吭,好似不存在。他感到了晕眩,头重脚轻。他快摔下去了。我爬不上去,他终于对自己承认。他只好咽下所有的自尊,让侍卫队长抱着罗茜,而让独眼狱卒搀着他上去。幸好这里没人出没、没人看见、没人大声嘲笑。只会有人传播白魔鬼的软弱。

水牢上方是宽敞的囚室,火焰与蜡烛的光线明亮且耀眼。李察条件反射地眯起了眼睛,他已经太久没有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光线了,对他而言,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独眼狱卒一路把他搀扶到一个囚室前,他停下来摸索钥匙。“这就是你的新家,白魔鬼。”狱卒为他打开了一扇铁门。里面有上次匆匆一瞥瞧见的所有东西:铺满晒干海草的大床,床头柜上放着一盘棋子与几本书,甚至还多出了一个奢侈的酒柜。当然,牢房里还少不了一只浴桶,里面已经注满了热水……一看它,他就觉得浑身发痒,想立刻跳进去。

“你还满意吗?”狱卒笑嘻嘻地问。

当然不会有否定的答案,就一名即将被审判的囚房而言,他实在不能要求更多了。但是……“罗茜呢?”他忍住身体的疲惫,竭力抗拒热水与红酒对他的召唤。“你们打算怎么安顿她?老妪呢?她怎么没在?”

“她会同其他小姐一样,被软禁在阁楼里。”侍卫队长回答,“老妪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李察相信陆月舞和学士小姐会照顾好她。“你们最好别耍花招。否则……”他毫无意义地放着狠话。他的声音虚弱不堪,几乎没有说服力。

“如果你不放心,那就回到水牢。”侍卫队长冷言冷语。

炼金术士不再说话。他摸了摸罗茜泛着病态红潮的脸庞,俯身在她的额上轻轻一吻,“拜托你了,亚汉先生。”他盯着对方的眼睛郑重地说。

仿佛是预感到了别离。罗茜在这时从地狱冰冷火焰的炙烤中挣扎着醒来。她迷茫的眼神扫过四周,最后停留在李察的身上。“李察,这……这是怎么回事?”她虚弱且不安地问道。

“亲王同意替你治病。所以,跟队长先生出去吧,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她动了动身体,但侍卫队长牢牢抱住了她,让她不至于摔倒。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也只能向他伸出一只手,李察握住了她。“那……你呢?”她的眼睛半闭半睁,说话仿佛呓语。

“我?我很快就能出来。”在审判的时候。“睡吧,好好睡一觉。”

她迷迷糊糊地任由侍卫队长将她带出地牢。他们的背影绕过转角,声音渐渐远去,最后就只留下了他一人。这次是真真正正地只有他一人了。但他没有后悔,他已经竭尽所能地扭转局面了,这已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一个人死总好过再多出一个人陪葬。李察长叹一口气,勉强爬进泛着泡沫的浴桶里,舒适的热水让他满足的叹息,一瞬间好似烦恼与忧愁都统统消散。疲惫很快涌来,睡意马上占领了大脑,在下一个瞬间,他就已陷入了沉睡。

当他醒来的时候,浴桶里的水早已冰冷。他费力的爬出浴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人端来了食物。柜子上摆了一碗清淡的鱼肉粥,还有一块酥皮面包。他的肚子在发出欢呼的雀跃。他用最快的速度换上折叠好放在床铺上面的粗糙囚犯服,狼吞虎咽地将冷冰冰的食物塞进口中。他现在披头散发,胡子拉碴,看起来就像是街边的乞丐。将餐盘里的食物扫荡一空之后,疲倦又再一次疯狂地袭来,他的脑中除了吃饭喝水,就只剩下睡眠。他暂时忘记了思考,忘记了罗茜,也忘记了陆月舞与学士小姐,他现在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觉,来面对即将到来的审判。

但是,在他短暂醒来的间隙,没看见任何人,没人通知他审判何时到来。就算暗中裁决需要的毒药与刀剑,他也没有等到。于是他只好在等待的时候继续选择睡眠。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当他又洗过一次澡之后,某一天他醒来时,终于有一位尊客来访。

跟在独眼狱卒后面的是一位在烈夏里戴着兜帽、裹着斗篷的神秘家伙。

“打开门。”李察听出了他的声音。

独眼狱卒安安静静离开后。来人除下了兜帽,他是奥柏伦亲王。

亲王走近囚室,脱下斗篷顺手扔在了床上,而他自己动手搬来了一把椅子,在无聊摆弄棋子的炼金术士对面坐了下来。囚室,不,整个这一层地牢恐怕也仅有他们两人。侍卫队长也许在把守阶梯的入口。

“我没想到您会屈尊降贵地前来探视一名被你们称作白魔鬼的巫师。”他冷哼一声,“我该觉得荣幸之至,向您三叩九拜吗?”

“这倒不用,你又不是我的臣民。”亲王起身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又取出一只杯子,替自己斟满,又为李察倒上。“我来这里,只觉得有必要倾听将死之人的言词。”

李察捏紧了手里的国王棋子。“您不担心我胁持,伤害您?”

“你不会。”亲王盯着他的右手,“虽然你很想这么做,还很想杀了我。但你不会这么做。你的心里比谁都清楚现在的局势。现在由我占据主动。”

是呀,她们每一个,都在亲王的软禁之下。弩箭必定时刻对准她们,毒药就放在厨子的右手边,伸手可得。“罗茜怎么样了?我知道您的老鼠清楚阁楼里的一举一动。”

“至少她睡的比你好。”

“是吗?”他默念着,突然没了话。

亲王喝了一口红酒,放下杯子。“说吧。人们皆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想听听你的真话与谎言。”

“真话?谎言?”李察只想哈哈大笑。他扯了一下嘴角,总算是忍住了。“这有区别吗?谁会相信它?就算我说了好听的谎言,难听的事实,能起到一丁点用?”

“没什么区别。”亲王没必要撒谎。“但我想听听,你是怎么说的。”

基本没什么可说的。“真话是我什么都没做,谎言是我心怀不轨。”李察冷笑道,“我真要那么做,也不会愚蠢到那种程度。让人轻而易举地瞧出我们就是凶手。”

“我知道了,是有人栽赃陷害。”

他一定早就知道这一点。但他不是法官,他是国王。“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别的。可我不知道是谁。”他不对对方抱任何期望。

果不其然。“也不用知道了。”亲王说,“你们的罪名已经确定。已经罪无可恕。”

“那您为何还饶恕罗茜?”

他十分乐意看到亲王眼中的怒意。但这一回他失了算。这一回合的较量中,首先品尝怒火的反倒是李察自己。

“就算你不这样请求,我也会放过她。”亲王看向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告诉他,“我的魔法顾问告诉我,她的魔法虽然禁忌且危险,但没有出错。”

亲王的话好似在他耳边炸响的大鼓,又似晴天霹雳。他愣了愣,然后腾地站了起来。“她就快死了,而你还在一旁看着好戏!”他大声怒吼,“是不是如果我没有做出让你满意的选择,她就会死在我的怀里?”

亲王没有否认。

“所以说,炼金术士,书本是书本,现实是现实。你依然不了解当权者。”

回应亲王的是泼在他脸上的杯中酒。

“我们的谈话结束了。”亲王带着凝重的尊严站了起来,红色的葡萄酒流过他的下巴,从剪短的胡子上滴下去。“你应该感到庆幸,我理解你鲁莽的举动,所以我不会对你采取什么举动,也不会迁怒你的同伴。”

“我不会因此感激。”

“我不需要死者的感激,那只会让我睡不着觉。对国王来说,让他人憎恨才是统治臣属最好的武器。你最好明白这一点。”亲王伸出舌头,舔去嘴角的酒液。“明天好好洗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吃得饱饱的,审判在等着你。”他朝牢房外走去,“如你所愿,等待你的会是一场公平公正的公开审判。”

李察从浴桶里爬出来,在砖石地面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他抓起一张浴巾,擦干身体,然后穿上内衣,长裤,衬衫,靴子,套上束腰外衣,镶钉马靴。衣服和裤子是绛红色,配蓝黑条纹。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口袋。

早餐送来的银餐盘里有一碟鱼子酱,一只烤海鸟,还有炸得金黄的金枪鱼片和切成薄片的酥脆面包。但他没什么心情,只是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对着它们发愣。

马上,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被押出地牢,接受审判。

谁是主审官,谁将主持裁决,他无从知晓。

何况,就算统统一清二楚又有何用?他的罪名早已定下,如今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亲王的子民喜闻乐见一名白魔鬼巫师被处以极刑,他从中收获爱戴,展示权威,令贵族安心且心怀畏惧,可谓一举数得。他付出了什么?什么都没有。他或许会因此答应鸽子提出的一纸空谈。送出几艘象征性的战船对他而言毫无损失。这就是国王的做法?永远因时制宜,采取最有利的方案?他们口中所谓的公平正义永远都是堪比魅惑的魔法,用来蛊惑民众吗?

他从中得到了深刻的教训:别把国王当做普通人,当做骑士。可又如何呢?他就会快死了,现在知道已经太迟。炼金术士狠狠灌下一大口红酒,弥漫在口中的味道甜的发腻、发苦。

地面上肯定已经搭建起了高台,花园里拥挤着人群。月舞和罗茜她们也许仍然会被锁在阁楼上,也许会在侍卫的严密看管下出席他的审判。无论如何,他想,亲王一定会让她们亲眼瞧见,让她们收敛,或是……让她们发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