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说完，池天烨抿唇想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
“我方才就是想说这个，你那二弟我与几个修士在锦楼恰巧见过一面，怕是已经不好了，那些个修士虽不及阿阳道法高深，但还是有几分眼力，他们都说，嗯，都说苏轩没几日好活了。”
黑阳也不吃惊，看着苏离没有说话。
苏离眉峰动了动，眸色更加幽深，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毕竟是从小自己看着长大的，不能说没有一点感情，但两人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彼此的选择，也有很大一部分是那妖狐造成的。
他承认，当初得知苏轩要悔婚，心里一度是很高兴的，也乐见其成，后来知道那唐婉柔却为时已晚，苏轩情根深种，用情颇深，但也并非不能阻止，说到底还是他的私心。
这人啊，一旦有了私心，做出的事便无法再用常理解释。
“终究是我害了他。”
良久，就在两人都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却听到那带着悲怆却丝毫没有悔意的声音传来。
池天烨与黑阳相视一眼，彼此都懂却很有默契的没再说话。
这一夜，是平凡的一夜，也是不平凡的一夜。
九儿早早上床睡下，不用守夜的青桃，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身着中衣的苏离站在窗下，看着夜空中皎洁的月光，刀削般的侧脸绷紧，映在黑夜的阴影中无法看清他的神色，只是从那周身散发出的阴郁气息，隐约能猜到他心情并不美好。
千里之外，梁国有了魔兵相助，进攻之势愈猛，苏震天带领的姜国将士抵御不住，一时损伤惨重。
待后半夜战报传到宫中，姜皇池远直接从梦中惊醒，抓着奏折的手不住颤抖，牙齿打颤，面色苍白，瞪大的双眼死死盯着奏折上最后一句话。
‘大将军苏震天，身陷敌营，重伤生死不明。’
“来人，速去宣太子与苏离进宫，速去，立刻，马上，现在就去。”
歇斯底里的喊出声，再也受不住心头的冲击，池远往后一仰，跌坐在龙椅之上。
“皇上——”
苏离与池天烨来的很快，两人只是从小太监处听了个模糊的只字片语，但竟凭猜测便觉胆战心惊，迅速穿戴整齐，打马往宫中奔去。
进了御书房，便见姜皇池远歪靠在龙椅上，身后垫了个厚实的迎枕，姜皇后正站在他身后，动作轻柔的为他按着太阳穴。
“臣（儿臣）拜见皇上（父皇），皇后娘娘（母后）！”
两人恭敬半跪行礼。
听到声音，池远睁开眼，努力撑着身子坐直，看向两人的目光是悲怆更是坚定刚毅。
“起来吧，想必你们路上也听说了，边关告急，苏将军在最近一次作战中，身陷敌营生死不明，军中上下乱作一团，外又有梁国魔兵不断侵袭，若苏将军寻不回来，边城一破，姜国危矣！”
咋一听苏震天出事，苏离也是极为震惊，父亲的为人他是再清楚不过，战场上运筹帷幄，从不打无准备之仗，在他自己说来，就是每个将士的性命都是宝贵的，他不会因为自己的失误去让将士们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样一个惜命的人，是不可能看着将士们伤亡惨重，除非发生了难以预料的情况。
不待姜皇再开口说话，苏离直接上前两步，再次半跪行礼。
“陛下，家父征战沙场数十载，守卫边疆数十年，恪尽职守，保卫姜国百姓，更怜惜将士性命，在臣影响中，从未有过如此大的伤亡，如此看来那梁国魔兵绝非等闲，还请陛下准许臣带领无量观修士，前往边城抵御魔兵。”
“朕——”
姜皇正欲开口，被身后的姜皇后打断。
“不可，阿离，你可是忘了自己就要成亲了，你这一走，让九儿如何是好？她一个姑娘家，没名没分的守在你府上算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又要把她送回将军府，给那袁氏母子欺辱？”
身为一国之后，她怎能不知边疆战事危机，但家事不安何意安天下，九儿那丫头她是真心喜爱，便是苏离要走，她作为长辈，也要先讨个说法。
苏离仰头看着她，目光中有着敬重，更有着他们重为见过的笃定与坚毅，他拱了拱手，回道。
“皇后娘娘放心，臣与九儿已定下婚约，臣走到哪自会带着她。”
“胡闹！”姜皇池远呵道：“难不成你去边疆，也要带着九儿丫头？”
姜皇后听了心里也是不悦，脸色跟着沉了下来。
“边疆战乱，你带她一个女儿家过去，如何是好？”
苏离却丝毫不畏惧两人，信誓旦旦。
“臣必须把她带在身边，时时看着才能放心，还请陛下应准。”
这下可是为难姜皇了。
“不行，姜国从未有过家眷随军参战的先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回去收拾收拾，明早出发。”说着，转眸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姜皇后，接着道：“至于九儿丫头，你放心，朕会派人保护，就让她住在你府上，待他日你凯旋归来，朕亲自赐婚。”
苏离张了张嘴，还欲再说，姜皇直接摆摆手，侧身再次歪靠在龙椅上，扭头看了姜皇后一眼。
“朕意已决，你就快回去准备吧！”
见没了回转的余地，苏离只好行礼退了出去。
从头到尾打酱油的池天烨，觉得自己被父母遗忘了，心有不甘却也知其中深意。
池远这一代，只有他一位皇子，是怎么也不会允许他以身犯险的。
“阿离放心，有我与黑阳在，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九儿的。”
两人边往宫门走着，苏离侧目看了他一眼，抿唇皱眉不语。
池天烨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另一手拍着胸口保证。
“那妖狐你不必担心，黑叔的阵法一旦炼制成熟，兄弟绝对第一时间去收了那东西，现在的苏府有黑阳的阵法，九儿不会有事的。”
苏离看着他，没有说话，也不知可有听进去，两人出了宫门池天烨也不回太子府了，直接跟着他去了苏府。
以苏离的性子，便是姜皇不允又如何，他想做的事，就没人能阻止，所以迎着初升的朝阳，回到苏府后，他理也未理池天烨，直接往九儿住的院子走去。
睡得正香，被唤醒的九儿，穿戴整齐出现在偏厅的时候，东边的天已经完全亮了，晨间的太阳还是很友善的，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她坐在靠窗的位子，端着盏清茶，就着两块点心垫垫肚子，青桃与青杏已经去布置早膳了。
“大哥怎来得如此早，是公事繁忙，失眠了吗？”
说着张嘴打了个哈欠，九儿无奈翻了个白眼，若非知晓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目前的衣食父母，她真想一拳头揍上去，不知道夏日晨间最好眠，一大早的，折腾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