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忽然记起从前的情谊，悄摸摸看一眼就行了。难为你帮我们想办法。”
连个不帮忙的退路都不给，这是打定了注意要让她帮她们母女进岳家参加婚宴。
虽然很麻烦，但要是能查出自己的身世，再麻烦也值得。
思考半晌之后，陈云非掉点了点头，说：“到时候老太太会不会带我去，这还不一定。若是老太太不带我，那就没法子了。若老太太愿意带我，我便想办法求求老太太，让她答应你们一家里下人的身份跟进去。不过，这事儿保不准，我也不见得能劝服得了老太太，娘亲您还是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老太太那么疼你，你若开口，她一定不会不答应的。”
陈云非进府之后，她是一点都没有放松打听的。她在府里日子如果，得不得老太太喜欢，她还是清楚的。不说旁的，就说她跟李云秀两人，每次都能从偏门进来，而没有被挡在门外，就足以看出云非的面子有多大了。
因此她是真心觉得，只要云非肯开口，老太太不可能不答应她的要求，毕竟他是——她可是已故的四爷仅剩的血脉呢
抱着这样的信心，李立秋的要求才提得这样理直气壮。
陈云非没办法，只好讪笑一声，不开腔了。
反正能不能求得老太太同意，她都得全力以赴，谁让她还得从她们的行为中查到自己身世呢。再一个，就算到时候老太太实在不答应她，那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现在她可是陈家正经的‘嫡’小姐。她一个被休出去了的女人跟外面不知哪儿来的孩子，是没有那个能力跟她叫板儿的。
两人的处境已然发生改变，自己已经渐渐主动起来，现在要做的，就是一边纵容李立秋在外面折腾，一边顺着她暴露的信息，暗暗查探。
两边各自揣着心事，相谈甚欢地结束了见面。从陈府出来的时候，李云秀还在抱怨，抱怨她没有拿着云非给的钱。
被李立秋训斥一顿眼皮子浅，李云秀生怕有人觉得她上不得台面，立刻解释道：“我不就是前几天看上了一个簪子么，这才想买回来。姐姐头上手上戴了那么多首饰，哼，我却什么都没有。”
“好孩子，委屈你了。”李立秋自然看不得女儿难受，便道：“一个簪子而已，先忍忍吧。娘不是没有银子给你买，而是，在没有进白家之前，咱们就不能张扬。还有一点，你一定要记得，无论做什么，都已经要有耐心，越是想要好东西，就越得静得下心来。为着一丁点小恩小惠，或者暂时的安逸稳当，那是成不了大事的。”
相比起云非，云秀可就要浮躁多了。不过也不怪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刚从那偏僻小村子，到这皇城脚底下来，心里大受震动，经不住诱惑，也在所难免。
云秀淡了点头，道：“娘说的有道理，女儿一定会听您的话的。”所有白家，可比陈家厉害多了。
“听话就好。”
“那咱们这次去岳家是做什么啊？”
“先不做什么，就看看罢了。”李立秋皱着没有，疑惑万分地说道：“我就是觉得奇怪，白家到底是怎么多出一个姑娘的，这事儿外人不会清楚，那些身份相当的夫人们，说不得会有些眉目。岳家办喜事的时候会有不少人参加，到时候我去好好看一看，白夫人跟哪位交好，然后在想办法打听，那个白家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能问出那白姑娘的年纪，就最好不过了。”
根据云非的说法，白家那女孩跟云非是同岁，若是小一点还好，必然是云非，不对，云秀的妹妹，但同岁……云非可生在七月份，同岁的话，把女孩也不可能是四五个月就生下来的，可见来历奇怪。莫不是白夫人当时生得是一双女儿？那也不应该啊！丈夫不会骗她，否则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偷出双胞胎中的其中一个，那还有什么意义？
抱着这样的疑惑，李立秋进京等待着机会解开疑问。
云非既然答应了她，自然不会不努力想办法。
但这种事，不管是她的地位还是身份，都不能开口。
安慰了大半天失恋小女孩，又应付李立秋好长时间的陈云非，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狠狠泡了个澡。
春兰端了点点心来，她尝了一口，不想吃了。爬起来穿上衣裳，想了想，到底还是又梳妆打扮完，去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的院子安静得很，平常只有几个伺候的老嬷嬷在，以前从来不让人进来。
刚从外面找回来的云非算个例外，只要她来，老太太就没有说不见的。于是她很容易进了院子，被老嬷嬷迎到佛堂坐下来。
“老太太午睡还没起呢，姑娘多待一会儿。”
“劳烦嬷嬷了，我没事，你去忙吧。”
“那好，我让小灵儿送盘点心来给姑娘吃着玩儿。”老嬷嬷说完出去了，不过一会儿，便见一个小姑娘端了点心过来。
这小姑娘名叫小灵，不过七岁，是嬷嬷有一天出门买东西捡的。捡回来就养下了，成了老太太院子里的三等丫鬟。
小姑娘年纪小也没有受过什么调教，行为举止，与家中其他丫鬟很不一样。她不出院子，所以好奇心很重，每回见到云非，都会直愣愣地盯着她看。
要是胆子小一点儿的，说不定要被吓坏。因为小灵儿毁了容，脸上都巴掌大的一个疤，红艳艳的，几乎把整张脸都毁了，其中一只眼睛，也因为受了伤，没有了眼珠子，只剩长好了的一个肉结。
说句实话，云非头一次见她的时候，也真被吓了一跳，好在她内里是个大人，很快就缓过来了，又怕自己的反应太大，刺激了孩子幼小的心灵，还得当做没什么特别，微笑着和她说话。
所幸两次之后，她就做好了心里建设，对小灵儿的外貌，见怪不怪了。
嬷嬷大概也是因为见她实在可怜，才破例把人带了回来。这么小的孩子，受那么重得伤，若放任不管，恐怕真的早就死了。
因着这一份善意，云非对陈家老太太以及她身边的嬷嬷们，都非常有好感。
若不是为了查明自己的身世，她是绝对不愿意偏她们甚至利用她们的。
云非拿起两块糕点，递给小灵儿，问：“小灵饿不饿？跟我一起吃点心？”
小女孩摇摇头，不说话，只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转过身，蹦蹦跳跳地走了。
她一直不说话的，不知道是不想说话还是个哑巴。云非不强求，便拿着点心自己吃了。
老太太这里的点心跟其他地方的都不一样。不知道是怎么做得，颜色通红，带着一点腥味，闻着像是掺了鸡血。味道又一点咸咸的，并不怎么好吃。但老太太这里只有这一样点心，而且每回她来，都会给她吃。
之前云非还问过嬷嬷这点心是什么做的，嬷嬷说，是用了一种很奇特的胭脂。那胭脂本就是用花朵做的，能吃。老太太喜欢这颜色，便一直让厨房做了这点心来。
对此云非道没有什么异议，古人的智慧无穷，不说白家或者宫廷，就是陈家的厨师做出来的，很多东西都是她没见过的。
可见三代知穿衣，五代知饮食这句话，的确有来源。至少作为一个现代人，她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当然，也有可能在现代时她只是个一般人，那些山珍海味富人去的地方跟她无关，便是有好东西，她也没有见过而已。
吃着点心，云非百无聊赖地四处打量。
这里是佛堂，陈设非常简单，除了一个大方桌和六把不知道什么木头做的大椅子之外，既是放在正中堂的佛像。
那佛像有两人高，也是木头雕刻而成，只是面上画着奇怪的花纹，不知道是什么佛，云非从来没有见过。
正当她好奇地回忆什么佛像会纹面时，老太太出来了。
“说你刚从白家回来，怎么也不好好歇一会儿再过来？”
“又不累，想来看看您，就来了。”云非笑着站起来，朝老太太走去，想要扶她坐下。老太太却不等她近身，便挥了挥手，道：“坐你的吧，我还没成老骨头呢。”
“那是，祖母您还年轻健朗得很呢，孙女只是喜欢亲近您。”作为眼下自己唯一的大腿，云非当然要嘴甜乖巧，好好的巴结。
老太太果然被她逗笑了，宠溺道：“你这丫头，就是嘴甜。”
“对了，听说你那亲娘又来了？又是要你办什么事儿吧？”
“这个……”云非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就问，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我是你祖母，在我这儿，你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呢？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又不会怪你，更不会怪你娘亲。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父亲的发妻，当年……哎！正是乱的时候，家里出了不少事情，陈家遭难，害得你娘亲跟着一起倒霉，你父亲怜惜她，这才送了她回家去，非是我陈家容不下她。只可惜后来你父亲也病了，本来想把你娘找回来，又心疼她回来之后会守一辈子寡，这才没有去找她。后来是我糊涂，爱子心切，听了江湖术士的话，说冲喜或者能让他身子好转，这才聘了你现在的母亲。只可惜那术士的话到底不管用，你父亲终究没能活下来，只苦了你们母女了……”
这些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云非听得尴尬，毕竟她不是真正的陈家女。坐在这里听老太太讲旧事的，应该是李云秀才是。只可惜……
云非沉沉地想，老太太再愧疚又怎么样，也不是所有人能承受得起旁人的感情的。
就比如老太太心中，自己的儿子必然是优秀又孝顺的吧。哪里会想到他会背着所有人跑去旁人家里偷孩子呢。
“多谢祖母疼爱，孙女十分惭愧。”云非说道：“是这样的，过几日不是岳家有宴么？我想带我母亲跟妹妹一起去。她们没什么见识，我想让她们到处走走，多去开开眼界。以后留在京城，也好帮帮孙女。”
“哦？为何这样说？”老太太道：“你是陈家小姐，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就是了。老婆子我虽然不济，可如今身子还算健朗，看护到你出嫁，还是没问题的。”
云非俩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自然知道祖母心痛孙女儿，只是，孙女总不能这般不孝，仗着您的疼宠，就无所顾忌，一味地让您操劳。孙女就是觉得，孙女已经回到家中，有老太太，母亲，还有几位叔叔婶婶庇佑，已经三生有幸，这一辈子，定然安然无忧了。只是我娘跟我妹妹，到底是乡下来的人。我想让她们能学点儿什么，也好自力更生，免得以后我嫁了人，无力帮扶她们，还得连累陈家被人笑话。”
老太太听了她的话，思考一下，殡点头道：“你说的，也不会没有道理。”
尽管对任何人来说，想要学东西长见识，跑到人家婚宴上去还是有蹭饭的嫌疑。不过难为云非了，为了满足那对母女的要求，千方百计也只想出了这一个借口，她不忍心戳破，便只好答应了。
“多谢，多谢祖母。”云非哪里看不出来老太太的宽容，红着脸道谢。
老太太叹一口气，道：“到时候让她们在门口等着就是。只听好了，别让她们身上带不该带的东西，安分守己，别给家里惹祸就是。好了，你也累了，赶紧回去休息一会儿吧，往后这种奉承人的事儿，你也别接着了。咱们陈家虽比不上白家，却也不是谁家奴才，任由旁人差遣的。”
“祖母的意思我明白，不过是白姑娘文雅贤淑，孙女十分敬仰，这才舍不得这个机会，想要与她多亲近些。”
“既然是你自己喜欢，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有什么不懂的为难的，自来找我就是，我是你祖母，断没有嫌弃你的道理。”
“孙女知道了，多谢祖母。”
“行了，快回去吧”
云非这才行了一礼，慢慢从佛堂里退出来。
走到门口了，她才长叹一口气，多好的老太太呀，李立秋也真是失策，为了一己之私居然不让云秀回来。
不过说起来，虽然是她当时故意挑拨的，可李立秋究竟为什么，忽然就改变主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