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如眼神凶狠的盯着两双伸过来的手，压制住想要破口而出的尖叫。满脑子疯狂想着自己该如何自救。在刚才她开口喝住那两人的时候，想过的所有的后手现在全部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静静隐去身形站在她不远处的十三眼神淡淡的在隔壁躺着的姑娘身上瞟了一眼，目光才转回到晴如的身上。
愚蠢！
只是些下作东西，有什么好慌的？想想那一夜的绝地反杀，这样的垃圾还有什么好怕的？
这天外天选人的眼光有问题啊。不会这只是他们扔出来的诱饵吧，他们真正选的其实另有其人？
就在狱卒的手即将握住晴如手腕的那一刻，晴如缩了缩身子，就地一滚。躲开那两个人，连忙伸出手挡住他们的动作：“你们不能动我。”
“呵，不能动你？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不能动你？”狱卒也不慌，两人将身子靠在栅栏上，饶有兴致的等着她看她到底能编出什么样的借口来。
“我是你们大人的人。你们大人前些日子在欲仙楼遇刺差点就死了的事，你们知道吧？”
“那件事我们兄弟俩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现在我们大人的毒已经解了，留着你似乎也没什么用处了。”
“谁告诉你你们大人的毒已经彻底解了的？你们且等着吧，不出半月，你们大人必然会再次毒发，到时候，可就不是一粒解药那样的事了。”晴如昂起头，说起谎来倒也是一副煞有其事的架势。
一侧的十三将刚捡起来的稻草往隔壁间一扔，无声的笑了起来。
这丫头倒也不像天外天的那些老古董一般的做派。扯起谎来倒是有几分自己的风范，倒也未尝不能帮她一把。
“你怕是不知道吧，我们这城里的医师下午的时候已经进了城，傍晚的时候已经被人请进府里为大人诊治。夫人也已经派出快马前往京都，请从太医院退下来的院判大人前来府上。”
说完，狱卒低头用手挑起她的下巴，笑问道：“你倒是说说，留着你到底还有什么用？恐怕你还不知道这间房到底意味着什么吧？”
“意味着什么？”
狱卒回过头，大手一挥拂过其他所有牢房的位置，最后指尖指向地面说道：“看见了吗，除开这里，你脚下站着的这块土壤，其余的任何一间房里的人都有可能刑满释放，而这里……”
狱卒又指了指脚下的位置，加重了声音说道：“在我们这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若是绝无生机的犯人，从来都是关押到这间房的。你说我这是什么意思？”
晴如又往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你们这样对我，将来一定是会后悔的。你们一定不会知道，你们招惹到的到底是什么你们不能得罪的存在。”
那狱卒笑了笑，猛地收手，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一遍她的长相。低下头在她的发间沉醉一嗅：“我们这样的烂人，自然是知道自己是会不得好死的。只不过嘛，这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倒是与我们哥几个说说你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我也好知道知道，一会被我们拖走的人到底有着多么贵不可言的身份？”
说完，狱卒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眼里的兴奋都快灼伤晴如的那只眼。晴如咽了咽口水，却不知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这些人，都是疯子吧。
为什么衙门里会有这样的亡命之徒？到底有多少人受过这些人的荼毒？
见她不说话，狱卒颇觉无趣。有些意兴阑珊的松开手，站在原地眼神忽明忽暗的盯着她不再言语。
晴如缩成一团，依旧眼神狠厉的回望着他们的视线。在此刻，她才第一次真切的觉得，她是真的彻底的失去时安了。
在之前，她心下总是抱有妄想的。万一他只是要去做什么特别危险的使命，怕自己遇上危险让她担心，所以哄骗于她，说什么魂飞魄散的鬼话。
她心下惶然，却眼神不变的死死盯住那两个不动声色看着她的狱卒。火把将两个人的影子映出老长老长，将她的身影整个的盖住。
十三有些意兴阑珊的伸了个懒腰，回过头打量了矮个狱卒一番，嘴唇开合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天窗外的晴天突然变暗，在这深秋时节突然响起了几声雷鸣。
雷鸣声让矮个狱卒吓了一个哆嗦，他伸出手指了指晴如，拽过一旁的高个狱卒转身就走，去到了隔壁间扛起躺在地上的姑娘扬长而去。
高个狱卒有些茫然的回头指了指晴如，又拉了拉矮个狱卒。矮个狱卒没有回头，只是颤抖着手继续往前走去。
被他扛在肩头的姑娘抬起头，眼眸中都是深重的思虑，似乎陷入了久远的都快要忘记的回忆。她刚才听见了什么？她听见那个新来的犯人说了什么？
她是不是说知府在欲仙楼遇刺了？欲仙楼三个字，仿佛是一把钥匙，她记忆中的那些碎片全部翻滚串联到了一起。
她恍惚是记得，她好像是认识那个地方的，她也有一个极好听的名字，也有一个极其宠爱她的娘亲。
她的身体随着狱卒的脚步一晃一晃，那些回忆也如同长河中的落花一样飘飘荡荡让她抓不住实质性的东西。
高个的狱卒将她带到新发现的一处温泉，跟掌柜的要了一个独立的泉眼，又抓起一旁准备的几筐花瓣全部泼洒到了温热的水里。水光氤氲，烟气缭绕。
一阵裂锦的声音响起，她整个人赤条条的砸向水面，溅起一大片的水花。由于惯性，她整个人缓缓地沉到水底，水面上冒出一串大小不一的气泡。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挣扎着浮出水面的时候，她突然泪流满面。
她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她也是有名字的。
她抓住跟着她跳下池子的狱卒的双臂，边哭边笑一副癫狂的喊道：“我也是有名字的。”
我，叫阿莲。
我是欲仙楼那个被寄雪宠的不知人间疾苦的阿莲啊。
我是……
下身的一阵刺痛打断她的全部思绪。水波荡漾间，她整个人失去了意识。屋内的温度却是高了几度，高个狱卒狱卒粗重的喘气声混在水浪拍案的声音中传出好远好远。
温泉外抽着旱烟的掌柜手一抖，烟灰从烟斗处落下，烫的他的手背滚烫。
就在刚才，他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他却只是低下头，轻轻吹掉手背的烟灰，就靠在椅背上闭眼假寐起来。
这些闲事可是管不得的，他一个小老百姓可不愿意沾染这些要命的事情，要怪就只能怪那个姑娘的命不好吧。
矮个狱卒有些茫然的坐在温泉的一边，对什么都提不起来兴致。他总觉得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很久远的往事。那些记忆却像是一尾尾游鱼在他脑海里游来游去，却滑不溜手的让他什么也抓不住。
欲仙楼的小佛堂，寄雪刚点燃的三根香，在香炉中齐齐从腰间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