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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离状态癫狂的陌天翔远远的，在悄然传音紧急商议对策。
就算没能亲眼看见，他们也敢肯定，陌家此时必然有一个强大的敌对生灵，在操控这一切！
人人都在惶恐之中，自然会有人注意到一直好整以暇的陌灵眉。
更何况，她平静的神色里没有丝毫惧意，仿佛对所有事情早就有所预料，或者是笃定了那未知的邪灵不会伤害她……
可就算心里有所猜测，他们却都没空细想，紧急商议出了对策：“血脉不可断，小心些将族人分批送走！”
然而下面的人刚刚有所动静，所有人都听到空气中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冰冷得仿佛自九幽传来。
“往哪去？都给我好好地看着他死！”
这段时间之内，陌天翔的心智时而清明，时而被剥离。
他识海里渐渐混乱成一团浆糊，完全不懂置身何处，自己在做什么。
可他能感觉得到，双颊在火辣辣的痛，口鼻也因为大力的掌掴而溢血不止。
正在他费尽心力思考究竟为什么要打自己耳光的时候，他的右臂如同失控了一般，狠狠一拳砸向了自己小腹！
这同样拼尽全身力气的一拳，打得他顿时口中血如泉涌，受伤极重，身子不自觉地佝偻下去。
即便如此，陌灵眉只是微微敛眉，静静看着，一句话都没说过。
痛得恨不得立刻去死的陌天翔，骤然感觉身旁空气寒冷得几乎冻结，仿佛有什么东西站到了附近。
下一瞬，识海深处传来不可忍受的剧痛！
他冷汗涔涔而下，感觉灵魂似乎被扯成了无数碎片，并且被一双冰冷淡漠的眼眸，一片一片地翻阅着。
他的灵魂，他的全部记忆，他这一生做过的任意一件微如草芥的事，都完全暴露在了那妖诡双眸之下。
翻阅着他的过往，帝无意如同被污染了眼睛一般，眼底厌弃狠戾之色越来越浓烈。
只是，他尚未忍着恶心，看完这卑鄙之徒究竟都做过哪些足以千刀万剐的好事，陌家西部突然传来剧烈的灵气波动。
长天浩荡，无穷落叶被气流卷飞至数十丈，隐隐有风雷之声正在接近。
如此大的阵仗，显然是个不世强者。
陌家老一辈的人神色一轻，心中震撼而惊喜：“上代家主一直在闭死关，非进阶则不出，今日竟然恰好出关了！”
“哦，有强者要来？”陌灵眉心里想着，竭力搜寻脑海里关于陌家上代家主的零星记忆。
陌家传承至今已有好几百年了，只是先前并不聚居皇城，而是发源于一座不知名的小城。
上代家主陌幽玄，便崛起于陌家开始发迹之时，如今恐怕已有四五百岁了。
修炼世界，修士的寿元会随着修为增加而渐渐变长，即便只是突破灵师，也能增加好几十年的寿元。
有一道极为强横的气息在迅速接近，帝无意只恍若未觉。
他不紧不慢地再度将一道法术丢到了陌天翔身上，保他有力气口若悬河一段时间。
上代家主正在赶来，目前被迫看戏的陌家众人很快窃窃私语起来，神情中隐隐振奋。
一般来讲，为了威慑敌人，每个大家族都会有活着的老祖宗坐镇，他必定是一族的最强者，自然也是守护者。
他们的守护之人就要来了，那无形的邪灵，是时候退散了！
却几乎瞬间，陌天翔大叫一声，石破天惊般震人耳膜。
众人一阵心颤，不知他又要做什么，接连自残还不够吗？
在法术加持之下，陌天翔声如惊雷，传出几十丈之远：“九岁，我把十七弟踢下了井，他拿了我的小木剑。”
“十六岁，我杀了十四叔，那个废物守卫功法库，却不准我学陌家最强的功法。”
“二十岁第一次出门历练，我为辟心佛兰杀了好友水三少和鲁大少，伪造出他们两败俱伤的假象……”
他出语急如滚珠，噼里啪啦，一眨眼的功夫便说出自己年轻时候的一系列杀人夺宝之事。
须臾，便将所有陌家人都惊得双眼大睁，不可置信。
有些人是纯粹震惊于他的心机深沉和狠辣，有些人心底却暗含愤懑，听他自曝往事，竟觉得他今日当众出丑实在是活该！
无数双眼睛注目之中，却见陌天翔须发怒张，仰天大笑。
“最痛快的一件事，还是陌天行那样的贱种，再如何惊才绝艳，最终还是死在我手下！”
那个堪称是众人忌讳的名字，骤然被大声叫出，满场哗然，顿时都想知晓其中内情。
就连陌家族长陌啸宇，也是神情骤然凝重起来。
陌天行是她名义上的父亲，陌灵眉闻言，双眉微微一紧，眼中有恨色一闪而过。
之前屡屡听陌家人提起十几年前的旧事，却都讳莫如深，以至于她至今都不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以及，就算并无真正的血缘关系，她却对惊才绝艳之辈起了敬重惋惜之心，十分想知道她那一双天才父母陨落的真相！
竟然和陌天翔有关？
听他的口气，甚至整件事都和他有关系？
帝无意神情淡漠，却开始细细翻阅起陌天翔关于此事的详细记忆，并且控制着他自己说出口来。
“他自小天赋秉异，得到了最多的瞩目与夸奖！我为何要与他是同一代人？为何要排行老大？那样便不会屡屡与之相提并论！”
陌天翔脸红脖子粗，额上青筋蠕动。
即便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心智。
可是提起这一生中最恨的人，他依然情绪激愤至极。
正在这时，上代家主终于赶到附近。
他老远便听到有人在这里大吼大叫、自揭其短，越说越离谱骇人，心内不免焦虑不已。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个黑衣老者一步暴掠出数十丈，转瞬之间出现在陌天翔身边。
陌家人终于见到了这现在唯一还活着的老祖宗，顿时齐齐下拜，跪行大礼。
陌幽玄丝毫理会他们的功夫都没有，对着虚空传音道：“不知是哪路大能，还请高抬贵手！”
他一边说着，一边双手连动打出近百道手诀，想要凭借自己数百年的修为，帮忙拉回陌天翔的神智。
十多年前牵涉甚多的旧事，哪里是随意就能说与众人听的！
出乎意料的，周围盘踞的那股冰寒气息骤然一强，似被他的举动惹恼了一般。
“你在阻止本君？”
极度不悦的冷酷声音立刻传入了他的脑海，即便他旋即以灵识锁定也寻不到声音的来处。
陌幽玄心中骇然，他毕竟已进入灵皇之境，比陌家其余人更清楚，这个无形的存在到底有多可怕。
甚至于到底有多强，他根本看不到底！
他自然不敢阻止自称本君的这人，只好软了口气商量：“不知仙君同陌家有何过节，我等在阁下眼中皆如蝼蚁，可否高抬贵手……”
陌家人见老祖宗转瞬间掠到了陌天翔身前，果然令他安静了片刻，已有热血之辈道：“请老祖灭杀邪灵！”
一呼而百应，不少人唯唯附和，响起一片嘈杂的声音。
完全无视这群莫名其妙精神振奋的愚蠢人类，帝无意幽幽一笑：“知道自己是蝼蚁，还不闭嘴？”
他神色淡漠，却骤然加重了对陌天翔的灵魂刑罚。
陌天翔的三魂七魄中的无形裂缝越来越大，所有旧时记忆流窜于脑海。
所有不可见人的阴暗情绪迅速滋生，犹如一蓬蓬遍布尖刺的荆棘，生于心底。
他继续道：“他的天赋仿佛随着年龄一同增长，越来越夸张，在整个皇城一时风头无两！”
“一次我外出历练结识了一个蛊修，他给我焚魂蛊瘴，种下之后会修为大涨，却也会渐渐入魔！”
“我给他种下此等好物，不出二十年他便迈入灵尊之境，性情也越来越暴躁，修为虽高却是漏洞百出，还不容别人评论分毫，听不进一句劝告……”
披着面纱的旧时秘辛，骤然被掀开狰狞一角，大部分人都不敢再听下去，偏偏又十分好奇。
陌幽玄忧心如焚，却又不敢同那未知的存在正面对抗，偏偏陌家还没人知道他的忧虑，目光热切地期待他出手改变现状……
他略一思量，为了整个家族考虑，对着虚空深深稽首：“还请前辈高人放过陌家！”
“再不闭嘴，本君不介意将整个陌家连根拔起。”
帝无意淡淡道，声音在空中响起，语气平静无波，却不容丝毫怀疑。
最烦有人打扰他看好戏了，就算能看见陌天翔的记忆，哪有听他自己亲口说出来好玩？
陌家众人大为吃惊，难以想象背后操纵这一切的那个存在，究竟有多恐怖！
陌幽玄回味着他的这句话，心内已有些明白了，很明显，未知强者针对的只是陌天翔而已！
身为老祖，他只求能保全陌家，小辈自己造孽惹上此等强横的存在，那就自生自灭吧……
帝无意知道陌灵眉十分关心陌天行的旧事，加之他使用种种法术并非没有消耗，况且这群人类看着令他生厌。
今日事，还是早些结束得好。
他手指微微一动，陌天翔便似乎再度精神骤然亢奋，不受丝毫阻碍的继续讲起当年的旧事。
也是许多陌家人完全不知晓的内情！
陌家的众位强者，则神色微沉，心内叹息，这样的局面远非他们能够阻挡的。
接连数人传音恭敬地询问之后，陌幽玄语气略微黯然的传音回复他们：“没牵连到其余人已是万幸！而今之计，唯有静观其变。”
他此时心存侥幸，希望陌天翔不要将那个最大的秘密说出来……
陌灵眉神情越来越冷，目光犀利地在陌天翔、战战兢兢的贾婉和大长老三人身上扫过。
这些人都是一丘之貉，甚至于陌天翔做过的阴狠往事，虽然没提其余人，但绝不可能全是他一个人做的！
每一次事发之后，真的没有在大长老背后遮掩纵容？
后来的事情，内心精明恶毒的贾婉在一旁出力多少？
陌天翔这一系人罪大恶极，她一个都不想放过！
众人忐忑期待之下，陌天翔终于继续讲起那段血腥往事。
“焚魂蛊瘴几乎无人能抵挡，成功撩拨起了他对实力和荣耀的极度渴望。
他渐渐的心里只有修炼这一件事，几乎不惜任何代价争取修炼资源。
包括，一个来历神秘、实力强横的美貌女修幻千岚举办的比武招亲。”
“他那时修为暴涨无一合之敌，当然扬名天下，抱得美人归！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坐拥无上荣耀，被无数人羡慕！”
有几人闻言神色明显一变，陌灵眉心中悸动，幻千岚是她名义上的娘亲吗？这还是她第一次听人提起过。
而神色最是复杂难看的，便是贾婉，她深知自己修为、背景、容貌，不管哪一点都比不上神秘至极的幻千岚。
陌天翔这话的意思是，勉为其难纡尊降贵娶了她？
陌天翔悲愤不甘的语气却骤然转为欣喜畅快，纵声狂笑：“可惜他那时候中蛊已深不能自拔，实力成长一直快得可怕却不肯止步，埋下诸多隐患！”
“十多年前陌家自秘境中得到一株能迅速提升修为的稀世灵草，却是给老祖宗炼制续命丹药只用。
他为此同陌家强者起了争执，大打出手，最终陌家数十位强者死伤，举族震动……”
陌家有经历过那件事的人，此时皆是面色惨白，仿佛有无数血腥画面于眼前再现。
只不过，他们内心的震动其实更甚。
十多年前，他们不知真相，只觉得陌天行骄横暴躁，实在枉费天才之名；而今才知背后阴影重重，真正的罪魁祸首竟在暗处躲了如此之久！
蛊修的邪术向来因为防不胜防且解决之法极为困难而为人忌惮，中蛊之后性情大变根本就是寻常事。
不少人如此一想，皆心下恻然一片，万分遗憾痛惜，只恨不能重返过去，阻止那场让陌家元气大伤的惨剧。
然而，几乎是转瞬之间，大部分人心里原本就有的对陌天翔的怨气便越发深重！
今日他自曝其短，面具被揭开之后，面目狰狞到了不能直视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