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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四章 于归(七)

明明她年纪最小,应该得到最多宠爱和照顾的,不是吗?更何况姬梵算什么,她哪里比得了自己和姬惜姐姐呢?成天唯唯诺诺哭哭啼啼的样子,除了会一点医术救过姬霜姐姐以外,还有什么用处呢?她凭什么得到姬霜那么多东西?

姬梵实在是一点也不像一个惊华绝世的姬家女郎。她……她凭什么得到晏夕的喜爱呢?

还非她不娶……

走在姬梵身后姬欣冷冷地看着她的背后,这样想到。

姬欣不喜欢晏夕,她以前喜欢风炎无垢,现在却没有那么喜欢了。她只是搞不懂晏夕这样出色的男子会看上姬梵这样的女子,按说也该是喜欢姬惜或是沈凝雪这样的才女才应该的呀。

一旁碧玺目光轻扫,将姬欣神色收入眼底,微微暗叹,垂下了目光。

……

当姬欣与姬梵两人走进姬太夫人的堂厅里,所有人都呆住了,看见今日装扮一番宛如换了一个人般的姬梵,久久没有言语。姬太夫人坐在正中,若有所思地看着美丽夺目的姬梵,眼里泛起一丝追忆,又慢慢沉淀了下去,她眼底精光一闪,对着身旁的侍女道:“将我箱内那套紫玉红绒领拿来,正好衬阿梵今日的装扮。”

当侍女拿上奢贵满是珠宝的绒领来,姬梵听从姬太夫人的命令直接戴了上去后,人人皆啧啧称赞,一是赞叹姬太夫人眼光好,这红绒领配上姬梵今日绸裙更是漂亮,二是赞姬梵貌美如仙,也只有她,才穿得如此华丽的衣裙还如此气质出尘。

大家在堂屋里入座,等待姬太夫人招待早膳,当胭脂鹅脯,绿醑黄金鸡绒,翠玉龙虾黄金饺,香椿馄饨,甲鱼粥等热气腾腾的糕点膳食被侍女们一一呈上桌后,姬家的主人们便开始用餐。

姬太夫人指着面前那一大盘翠玉龙虾黄金饺,道:“平日里你们小辈最爱吃这个,便拿下去分了吧,”眼角慢慢地撇向正坐一旁的韦氏,淡淡的语气说:“以前屋里每日十八道早膳,甚是奢费,现在我这里餐食减为十三道,有时候这些稀罕的珍食不也得常见到,你们孩子要滋身体便多吃些,我这个老不中用的,看着你们吃,也就开心足够了。”

这话伴着从屋外吹进来的紫藤花香,让屋内空气顿时一凉。姬府诸人皆没有说话,姬梵只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韦氏,便将目光收了回来。

自从姬霜死后,姬家风光不再,姬府里的各项花用也日渐减少,不光是姬家那些庶房子女,便是姬梵姬欣甚至姬太夫人房里头的银两也减了不少。可姬太夫人这半明半暗的话,却没有引来韦氏一声反驳,她只是沉默地任姬太夫人在众人面前道此番话,也像是听不出其中深意般地径直吃膳。

其实现在府中姬霜丧事一过,各项屋院里开始人心动荡,尤其以姬太夫人目前身份最为尴尬,她原是姬家最高领袖,无论姬德姬兴还是姬霜,最后决定都得她先点头,但因为姬家接连出事被晏夕用姬府前程逼离了姬家,直言姬太夫人不离开,绝不出手相救。

晏夕后来把姬霜扶起做了姬家真正的掌权人,本来说姬惜大婚姬太夫人来京都执礼过后,就要回老家的,可姬家一连再的出事,姬太夫人也没有动身的意愿,这事就这么抹过去了。

姬霜病危,临死前将屋中财库钥匙留给了韦氏,再加上姬兴目前是姬家职位最高的男子,姬家二房俨然成了姬家如今地位最高的了,听闻这个消息,将何氏与姬太夫人都气得不轻,何氏更是直接抱病不起,每日连院门也不出,谁也不见了。

姬太夫人身边姬家原来的掌权人,现在却要听令韦氏,各种日常花用都在韦氏的操持下日渐减少,本来看在姬家真的时日艰难也无话可说,可近日来那些晏夕从晏家送来的令人眼花缭乱的珠宝名哭绝世诗画,韦氏一样不折的全送给了姬梵,半分没有留下给宗族,这对姬太夫人是多么大的刺激,所以她今日才忍不住不咸不淡地刺了韦氏一下,谁料得韦氏像个泥塑菩萨一般,听了此话却半点不动声色。

韦氏静静的吃着粥,没有搭理姬太夫人,姬太夫人老了,眼光变得更加短浅了,为什么姬霜临终前没有将姬府财库交给她,就是因为她眼中只有利益,看不通局势。

如今姬家为什么还能残存一口气,姬霜身背皇子婚约吐血而亡,以殷帝那狠戾毒辣睚眦必报的个性,如何不会治罪姬家,而为什么姬家一个有用掌握顶级权力的男人也没有,在外面人人还会给姬家一份薄面,那就是冲着姬梵背后的晏夕的面子,这个在五姓中四姓都实力衰退的,却让晏氏稳如泰山地伫立在权力与政坛之巅的少年,让多少敌人背后发凉感到害怕,也正因为有他想要与姬家缔结婚约的想法,姬家仅剩的那些势力与财富才没有人敢伸手染指。

在这种群狼环伺,万分凶险的权力倾轧下,姬家这么弱,还能有一丝生机,那是因为晏夕,如果姬家因为短浅利益,连晏夕讨好心爱之人的礼物也要贪墨,晏夕会如何看待姬家,而那些消息灵通的外人又会如何看待姬家?

场面一度冷清,姬梵也不知道这其中深意,也不知其中姬太夫人与韦氏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吃食。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东西,眼前的食点慢慢升腾着雾气,将姬梵眼前迷蒙起一片,仿佛像一个梦幻与现实切割的梦境,因着这白雾笼罩的视线,不知为何,姬梵心脏忽然剧烈的跳动,跳跃得十分厉害,像在有某种预感一般……她呆呆地用手按住胸口,心里想着是不是因为今天晏母要来姬家提亲,所以自己有些紧张了……

忽然,门外一阵骚动,她感觉身边所有人都肩膀一抖,抬起头,发现所有人都变了脸色……现在的姬家,人人如惊弓之鸟,害怕又一场无可挽回的浩劫降临姬家,以现在姬家的实力,真的有什么事一旦降临,那就是如覆巢之卵,毫无生机了。

姬梵倒是感到没有害怕,只是有些意外,觉得晏夕母亲应该不会来得这么早……

下一刻,她听得下人冲进来呼喊的声音,不由得愣住了。

一侍女奔跑而来,她脸色微白,面额上尽是汗珠,声音微颤地在门前行了礼后,道:“太夫人,夫人,皇宫里来圣旨了。”

这句话,像一只冰冷的剑,深深刺进每个人心脏,屋子里瞬间寂静起来,仿佛一根针掉落下来都被人听到。姬太夫人甚至肩膀微微晃了晃,呼吸都停止了一下,久久才道:“哪位太监大人进府?”

是皇帝身边最亲信的何松太监。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

如今的姬家如此脆弱,这道圣旨的出现,所有人都不知道是祸是福,有些敏感胆小的姬家小辈甚至开始全身颤抖,面泛苦相,好像下一刻就要大祸临头了一般。

不管如何,姬家人也不敢拖怠,立刻整装荣服地跪在姬家大堂正中间,听着殷帝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昭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