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那人发出淫笑，接着一群人又发出一意会的笑容，笑容中无尽的讽刺与淫秽……
“就是，谁要他当初不给贵族老爷面子，活该他被大人物整，他连这个都不懂，实在太蠢不识时务了，要知道，被贵族注意被贵族骂是他的荣幸，是他三生都求不得的荣幸呢……”
“我们想得贵族老爷关注都不能呢……所以说人就是贱，非要等老爷出手整治了，才懂得识时务，早干嘛去了，好了，现在如丧家之犬，连个庇护的靠山也没了……”
“对啊对啊……”四周响起连声的附合。
“乌合之众，苟且卑屈。”一个声音轻轻地响起。
人们的声音停住，视线看向声音来源。
绿柳呆呆地看向姬梵，想像不出这居然是从姬梵口里说出的话。
姬梵捏捏袖中的拳头，淡淡地跟十一说：“十一，把他们都赶走。”
十一点点头，接着，街道处响起一片哀嚎惨叫，最后，是一群皮开肉绽的人纷纷哭求着“我错了”“再也不敢了……”飞快跑出拐角的脚步声。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颗小小的头颅钻了出来，是一个长相秀美的小姑娘，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有些害怕，见了是姬梵三个女子，定了定神，吞了下口水道：“你……你们是谁……”
“卫公子旧友，特来拜访。”
姬梵轻轻地道。
可能是姬梵的声音很温柔动听，安抚住了女孩的不安，她犹豫了一下，打开门，轻轻说：“请进吧。”
三人进了屋子，女孩在她们进屋后，赶紧关了屋门，姬梵她们走进一看，只见屋子院子里一片狼籍全是垃圾脏物，屋子里的窗户家具没有一样是好的，容色俊美一身平民衣着的卫长秀半睡在全是补丁的床榻中，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卫公子。”姬梵走了进去，十一绿柳与小女孩都在外面等候。
卫长秀慢慢睁开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缓缓地闭了上眼睛。
姬梵愣了一下，慢慢走到床边，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你跟我离开这儿吧。”卫长秀没能张开眼睛，淡淡地说：“为什么？”
姬梵说：“王峙渊不见了，王家也势力大弱，你可以离开了。”
王峙渊在晏夕的眼前被救走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了京都之内，王夫人也不知怎的，对外宣称自己的夫君忽然出外云游诸国，整日里把府门紧闭拒不见客，像是在害怕什么似的，弄得京都还有好事都谣传王峙渊是被鬼抓走了，所以王夫人惊惶惧怕的。
王夫人不但大门紧闭，还清理了一批府内的人，尤其是王峙渊身边那些脔宠，卫长秀做为最受宠的那一个，第一个被踢出了王府，姬梵听说以后，立刻带着十一她们找了过来
姬梵从怀里拿出一只药方和一瓶药，小声地说：“这是夕哥哥从王峙渊那里拿的药方，我也根据药方研制了解药，上面有你所说的‘霄鸢草’我请泰帮帮主为我找了来，也研制成功了。你若不放心，可以对一下药方和药。”
卫长秀抬起眼，没有接过药，而是上下扫了她几眼，沉默着，这种沉默像是一种无形的拉扯，姬梵感觉到他内心十分复杂……忽然听他冷冷地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接近我吗？”
“啊？”姬梵吃了一惊，当他说这句话时，她脑海里回想起怪老叟的话：“你还是少接触他为妙”
卫长秀说：“我只是当初一时起了兴致，救你一回，你该还的都还了，可以走了，莫要接近我。”
姬梵说：“可是……”
卫长秀拧着眉，冷冷地道：“可是什么，现在我妹妹也得了药，你也还了情，你我之间还有什么瓜葛吗？”姬梵见他如此凶恶语气，沉默了一下，才轻轻地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谁和你是朋友，你是高高在上的五姓嫡女，我只是一个庶民出身还成了娈人的废物，你我之间哪能提高贵的友字呢？你也天真的太不合时宜了吧？谁家女郎会像你这样，跟一个贱民折节相交？”
姬梵抬起头，看着卫长秀俊美的脸，轻轻地说：“若不是朋友，你为何会当初告诉我霜姐姐的病是因为蛊毒呢？你可以当做什么也不知的。”
“……”卫长秀沉默了，然后转过头淡淡地说：“姬梵，你长得这么美，是个男人都会对你心动的，我看着你，心中曾有过欢喜，所以故意说这事来接近你……但你以为不完整的男人就不是男人吗？你三番五次靠近我，想过你的清誉，想过我会因此被姬晏两家弄死吗？”
姬梵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完全意想不到会从他的口里听到这话，她是呆了一下，接着脸色微微发红低下头，久久才说：“我……我，没想过，也……谢谢你……”
卫长秀转过头，看着低下头一脸赧然的姬梵，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淡淡道：“谢什么，谢我是个不完整的人吗？”
“不不不，不是的，”姬梵拼命摇头，然后抓起卫长秀满是补丁的破旧衣裳，说：“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不管是还情也好，朋友也好，只要你能接受，任何理由都可以，我想帮你……”想帮与前世的我拥有同样绝望眼神的你……
她只是想帮他，因为前世里的自己身处黑暗，绝望无比，没有一个人能为自己伸出援手，可如今自己有了力量和能力，就可以帮助他了……
卫长秀看着她靠近的脸，那张美丽的小脸上充满了楚楚风情，让天下的男人都不舍得使她伤心的美丽，那让天下男人都愿意呵护她的纯净……他眼底一丝冷意划过，慢慢坐起身靠近姬梵，一只手指抬起姬梵的下巴，红艳如血的魅唇轻轻靠近她的脸颊，道：“你若让我吻一下，我便答应你……”
下一刻，姬梵便如虾子一般弹远了……
她赤红着脸看着他道：“你……你……”
卫长秀手指慢慢收回来，轻轻抚在自己的唇上，动作又妩媚又充满风情，配着他雌雄莫辩的脸有一种说不出诱惑之感，那一刻，他仿佛不再是坐在草床上的持竹公子，而是当初那个夜夜受辱的王峙渊的禁脔。他挑挑眉，道：“而且是唇吻，不是吻脸颊哦，你敢不敢……”
姬梵见了他的动作，更是脸红，低下头不说话。
久久才说：“不管怎样，我会保护你的，不管是带你走也好，使人来你家门前保护你也罢，我们是朋友，而且我欠了你好多份情，是一定要还你的。”
“说了我们不配提朋友，你要听几遍才懂？”卫长秀似乎有些生气了，语气硬冷地道：“你觉得以你我之间的身份地位，配提朋友二字吗？”
姬梵抬起头，深深地看向他的眼睛，道：“朋友二字只论身份，不能论心吗？你不是那个在天下英杰面前说‘天与人皆平生，万物刍狗’的持竹公子吗？”
卫长秀一愣，眼里流露出极具的讽刺与悲凉，久久轻轻地道：“那是持竹公子，不是我，持竹公子已经死了……”
“王峙渊已经不能威胁你了，你别怕，你可以……”
“王峙渊不在了，所以呢？持竹公子就成‘活’回来吗？”卫长秀嘴里浓浓的讽刺让姬梵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你觉得他还能活回来吗？”
她看着他似乎死寂的眼睛，久久，才轻轻道一句：“长秀君，天下将大乱，世族门阀再不是以前那个根深蒂固高不可攀的世族门阀了，我们都是风云波动下苟且偷生的蝼蚁，如今有幸，我们相识一场，将来未必不会有你我彼此相助的可能，不如从现在开始，我们好好合作一下吧……”
卫长秀一愣，想不到会从姬梵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姬梵认真地看着他，说：“你会武功，又会医术，还学识渊博聪明多智，虽一介寒衣，依然是一个很厉害很有才学的人，我帮助你，你将来也可以帮助我。”
“帮助你？”卫长秀挑挑眉，道：“你将来除了嫁给达官贵人做个富贵妻子，还能要做什么，我又能帮助你什么……”
“这……”姬梵犹豫了一下，说：“我有一个想法，想试一下……但现在还未想好，想清楚了再与你说。”
“那你想清楚了再跟我说……”卫长秀转过头不理她。
姬梵着急地一把拉住他袖边，说：“不，不，你先跟我离开这儿，我们到时一起商量啊……”
卫长秀回过头看了一眼姬梵抓着他衣袖的手，那双手洁白如玉，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他眯了眯眼，猛然一把抓起姬梵的衣领，扯了过来，白皙俊美的脸缓缓靠近明显被吓着的她，唇慢慢俯近，只在隔着她唇瓣一寸的距离停下，轻轻地呢喃道：“你是不是当我不是个男人，所以才这样对我完全不设防，嗯？”
声音低沉带有魔性，更有一丝穿透灵魂的诱惑力，瞬间让姬梵头皮发麻，在她目瞪口呆之下不知做何反应时，忽然听得一旁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哥哥……”声音瞬间打断了两人的对视，也熄灭了卫长秀眼底的光，他淡淡地放开姬梵，扫了一眼冲进来的绿柳十一和自己的妹妹，转过头去，淡淡地说：“你们走吧，别再来了。”
绿柳皱着眉看向姬梵，见姬梵还是一副想求着卫长秀离开的样子，觉得自己有些弄不懂自己主人了，她怎么对这个平民这么执着，执着到她有些害怕，她，她对着晏夕都没有这么外放的情绪，这么深的执着。一想到刚刚两人差点碰唇的情景，她差点尖叫出来，若不是，若不是卫长秀有残缺，她都想抢过十一手上的剑拿去刺他了……
这个……这个登徒子……
绿柳气得隐隐咬牙，却见姬梵又走上前劝说卫长秀，更是恨得撇开眼去。
卫长秀的妹妹也在一旁轻轻道：“哥哥，这位娘子好心肠，我们就与她一起离开吧……”她小心翼翼地撇了一眼门外，咬咬唇道：“我，我挺害怕的……”
想到刚才外面的情景，屋里人都沉默了。
那扇门，隔绝了外界的言语，却隔绝不了低劣的丑恶，人心，终究是可怕的，卫长秀身怀绝世容颜，其妹妹又这么小，呆在这个破屋子里……
……
姬梵从卫妹妹手腕间收回手，笑着跟她说：“记得按时吃药，你身子还是有些虚，好好吃药，这样就会起来了。”
卫妹妹低头答谢，她看着周围的碧瓦金砖，长廊花园，有些惊吓住了，她以为姬梵说带他们走，只是到一个稍微好些的民居，没有想着却一间大到吓人的豪华庭园，里面的任何一样饰物与风景都是她从未见过的，自从她进来后，她连大气也不敢多喘，生怕眼前这个真正的贵人看不起自己。
是的，她本以为姬梵只是个长得漂亮的一般贵族，没有想到是身份如此高贵，财富如此雄厚的五姓贵女。之前她认为，若不是一个小贵族，如何会结交自己的哥哥，还任自己哥哥那样粗声粗气的喝斥呢。谁想到一问之下，居然身份如此显赫，这让她更加害怕了，想到哥哥对其的态度，她更是小心翼翼了。
卫妹妹还很小，十岁左右，跟姬欣差不多年龄，但有着姬欣眼睛里没有的恐惧与谨慎，这种东西很少能出现在世家小姐的身上，因为她们都是肆意的，放纵的，不用关心周围一切事物，不用顾虑旁人感想的，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尊贵，也是他们身份等级带给她们的权利……
姬梵摸摸她的发丝，温柔地笑着说：“不要怕，好好住着，以后我会请教书先生来教你读书识字，做一个好姑娘。”卫妹妹一听眼睛一亮，又跪了下来想要答谢，姬梵一把扶住她，说：“不要这样，你之前已经跪着好几次了，我怕你膝盖会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