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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抖抖嘴唇,想说话,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伸出粉嫩的舌尖,舔舔干涩的唇……独孤寐眼睛深眯,看着姬梵怯弱却是无限娇美的脸,眼光晶亮迷蒙而诱惑如斯,使姬梵与他对视的眼不由变得迷乱,他轻轻地吐着温柔惑人的语调说:“梵娘子那次宴会前曾见过孤?”

她眼神有些失焦地摇头,木讷呆滞地说:“没有。”她没有说谎,今生,那次裴氏之宴前,她的的确确没有见过独孤寐,包括前世,裴氏之宴前,她也没有见过他。

独孤寐看出她没有说谎,说实话,若不是昨夜之事,他真的没心情花时间在这个幼弱如兔的女郎身上,几句话相谈下来,怎么看,她都分明就是一个胆小懦弱,处在深闺中没有经过风霜波折,柔柔弱弱的一个无知小女。

这种弱小与胆怯,不是伪装可以装出来的,姬梵的胆怯卑微,好似是刻在骨血里一般,每个人伸出一根指头,就可以让其伏倒在地上而无法反抗。

但便是这样的她,却是让他大吃了一惊。

她很弱,没有伪装的弱,但她的灵魂深处,却是有一种韧性,有一种无法撕裂的坚韧,深深埋藏在她的心底……

极弱而强韧,一种矛盾却又融合的气质,深藏在这个女孩的身上。有一种极致的特别,引人深究……

所以晏夕……

独孤寐笑笑,收回手指,拈起手边的红纱衣袖抖了一抖,轻轻淡淡的嗓音飘在她的耳边:“梵娘子怕是受了惊吧。”

姬梵不敢再低下眸子,依独孤寐的性子,他这次拈起她的下巴,已经是他隐隐的警告了,独孤寐这样的人,不会轻易地去碰触他人,更不用说是轻挑起下巴这样暧昧的举动,一般人不知,但她却很清楚,独孤寐不喜碰触到他人,不管男女。

前世里皇宫上下的人都很清楚独孤寐这一习性,便是妃子侍寝,也是极少肌肤相亲,甚至不能与之过夜。而今生,世人还不知晓他这习性,自然,也因为无人关注这个无势无权的皇子。

她只得瞪大了怯怯如兔的眼看着独孤寐说:“臣女不知礼数,请殿下见谅。”

“梵娘子是五姓之女,素与皇家亲近,位处尊荣,依你的身份,在孤面前可不必如此拘谨。”独孤寐似乎很满意姬梵不再低头的举动,嘴角的弧度加深了几份,侧着脸凝视着姬梵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表情,甚是惬然。

“臣女家训谨记君臣之分,不敢逾矩。”姬梵感觉脸上如针刺般疼痛,想避开他的目光,可是又没有胆量。

“孤之堂祖姑亦是你的祖母,论亲近,孤也可算是你表兄,不如……叫吾寐哥哥,寐表哥如何?”他的声音轻腻优雅,如妖娆海棠花瓣中香甜的花蜜,散发令人迷醉的气息。“据我所知,你叫晏夕,也是为夕哥哥不是吗?”

独孤寐的一句话将姬梵吓得魂飞魄散,她的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语不成声地说:“臣不敢,臣……臣女不敢。”

她是真的被吓着了,没有人更比她清楚独孤寐的危险了。

独孤寐说的话越是甜蜜温柔,越是会让她心惊胆颤,因为他的话越是让人放松心情的心生欢喜,越是可能他在心底想杀人。

独孤寐见着她惊惶如兔的表情,不知为何觉着有些有趣,含着浅浅笑意的唇角变得更深,不发一言地盯着她娇嫩如花的美丽小脸,看着她的表情因为他的紧盯不放的目光而变幻不停,小脸开始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看得甚有兴味,最后又补上一句让姬梵吓傻在当场的话——“梵梵如此惊惧于孤,可是心有钟意欢喜,不敢言说。”

姬梵叭地一声跌落下软榻,软趴在地上行着跪叩大礼,头一丝也不敢抬起,她脑袋一片空白,只听到自己颤栗发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臣女……臣女……不敢……没有……不敢……”

她已经语无伦次了。

前世里,就是因为传出了暗恋独孤寐的不雅传闻,她才因此被姬太夫人厌弃,进而,沦为姬家的弃子。

她咬咬唇,轻轻地道:“臣女低微且年幼,一切事宜由家中长辈安排,臣女无逾矩之心。”

独孤寐轻笑出声,笑声最后有些轻扬,有些勾魅,慢慢地说:“坐下吧,孤不逗你了,梵娘子年芳几何?”

姬梵坐起身,抚平身上的衣裳,怯怯地看着独孤寐说:“臣女明年五月十二了。”

“十二,该是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人说五姓姬氏,其女绝世,孤听闻,你昨日在涧澜亭一曲过后,京城便有‘姬氏三绝’之美誉。”

“啊?”姬梵惊讶张大嘴。

“一绝姬霜,绝世才华,二绝姬惜,绝世风骨,三绝姬梵,绝世名琴。”独孤寐笑容很美,笑得很真诚,姬梵却偏偏在笑容里看出一丝嘲讽的意味。听他接着说:“姬姝姬姝,绝女其殊,世间难求,红尘逐鹿。”

姬梵看出他眼底的讽刺,怕这些流言传闻,因是姬家自己放出的消息,打的是奇货可居的主意。

姬家累世经营,也不知为何,姬家男人几辈皆是才能平庸,虽是不至于太差,但绝不出色,至少不能跟其他四姓相比,但姬家每代女子中必有倾世绝艳的女人,将姬家声望提高到至高的位置,使姬家利用姻亲权势平稳富贵地渡过几十年,接着,姬家又会被老天眷顾的再出现一名天下英杰为之倾倒绝世女姬。

而这一代,姬家出现了三个女子,或者是说,姬家需要且刻意制造了三个名扬四海的女孩,吸引天下无数英雄尽折腰。

其实,这却正巧暴露了姬家内心恐慌,实力不济的弱点……

姬家这一代的权术,是越来越走下坡了。

独孤寐注意到她的眉宇间滑过一丝苍凉与无奈,怕是幼小如她,也清楚家中长辈的心思吧。

他于是笑得更加玩味,淡淡地端起茶几上的杯盏浅饮,笑得很是温和地说:“我看着,称赞梵娘子的,还少了一样。”

姬梵听闻此言立刻猛地转过头,有些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像一只小白兔一般,一惊一乍的。独孤寐内心忽然冒出这个想法,但他也没有深究,手指一翻,捻出一只锦囊,打开来,赫然是几株青草。

姬梵瞳孔紧缩。

青草很普通,与普通路边泥地上的小草没有什么两样,可不一般的是青草上沾染的粉末。粉末的气味她很熟悉,形状她更是熟悉——这不是她之前迷昏十几个追杀者的粉末吗?

她抬头看独孤寐,见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优雅而慵懒,像是个心情不错的垂钓者,或者说,一个等待猎物上门的猎人。

而被他这样看着的猎物——姬梵吞了吞口水,顿了顿,才说:“这……这是什么……”

独孤寐丝毫不惊讶她的装傻,也丝毫不惊讶她会这样回答,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让姬梵哑口无言的话:“孤很好奇的是,如果这是晏氏之药,为什么另一暗卫被刺倒地时,他们没有用?”

“……”

如白玉般的手指捻起锦囊,轻轻地她眼睛前面晃了两下,摇曳的弧度像是在摇荡起她的心脏一般,使她目光闪烁,不敢看他。

“这可是一个可以迷昏数十人的强烈迷药,不知梵表妹……从何处得来呢……”他靠近她,轻轻尔雅的声音慢慢地响在她的耳边,在她听来,却如地狱恶魔之呢喃……

姬梵苍白着脸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你不说,可以,人终是有很多秘密的,尤其是……你……”他忽然伸出手指擒住她的下巴,看着她如水露氤氲的大眼里流露慌恐,不由露出笑容,这个笑容如深渊恶魔拈着罂粟之花在对她微笑,让她全身毛孔竖起,心底深处强烈地呼喊着她,叫她快点逃……

“可是,有些秘密,终究是掩藏不住的,不是吗……”

他的唇,微微地靠近,离她的唇只有一寸的距离,他的呼吸吹拂在她毫无血色的脸庞上,惊起她心中的惊涛骇浪……

面对近在咫尺的如妖深魅的脸庞,她克制不住地心脏剧烈颤动,某些在记忆深处的影像朝她扑面而来……

前世,在那个军帐中,她与他……

记忆中那个晚上,痛苦与挣扎,残忍与暴戾,无法抑制的疼痛与难以挣脱的束缚……就这样,深深撕裂她的理智,空洞,麻木,迷幻,疯狂,涌上了她的眼眸,不顾一切地吞噬了她的理智……

她开始发抖,抖得不能自己,自心底深处的恐惧笼罩了心头,犹如昨夜在晏夕身边想起他时感到深深的惧怕,他如一只恶魔,使她前世不得好死,今生不得安宁,她不爱他,不恨他,但她只想要快速地逃离他,离开他……

手,却被他轻轻拈起,她慢慢抬起苍白全是汗珠的小脸看他,只见他温柔带着一点关心地样子看着她,轻轻地问:“梵娘子怎么了。”可他这个温柔似水的样子更是让她魔魇丛生,如一把冰冷的利刃割向她的喉咙,使她全身发寒,她摇摇头,缩成一团,闭上了眼睛,不敢看向他地说:“请殿下恕罪,臣女自幼体虚,怕是刚才寒病发作……”

……

独孤寐看着她看也不敢看他的眼睛,紧紧闭上的嘴巴,怕是她并不是如她嘴上所说的那般吧。

他眼睛微眯,心中不知为何有些不悦,他盯着她细白的脖颈,唇角笑意如春花般绽放,眼角的寒意却沁得人骨头发冷,他的嗓音很淡很淡地在车厢里响起:“梵娘子体弱犯病,那便好生休息一下吧,只可惜孤欲一赏昨日名动京城的‘浮生若梦’曲怕是不得了。”

姬梵听了这话,心里却是暗暗松了口气,她愿意一直弹曲弹到入京,便是弹得十指伤破血流不止,也不想再跟独孤寐多说一句话了,她低下头,说:“请殿下赐琴,臣女愿弹琴一怡殿下雅志……”

接过琴,素手纤纤,白色的云裳袖衣下翻飞撩拔,琴弦震震发出丝丝轻鸣……

她的心慢慢静了下来。

浮生若梦,浮生若梦。

她的前一生,如同南柯一梦,前世的血与泪,今生虽不曾沾染,却像是刻在她的骨头里一般,让她今生终是惶惶不可终日,每日梦魇惊起,前世的灾难总像是立刻要在眼前发生了一般……

而今天,前世那个情孽之人居然生生地坐在她的面前,听着她弹曲,说不得的可笑,与可叹……

可笑的是她前生懵懂时心心念念的梦中场景如今真实地发生了,可叹的是,她再不如前世的自己,用尽全身心的爱一个人,恋一个人了,她满身疮痍,心死成灰,坐在那人面前,弹着哀恸人心的琴曲,她的心,却是再也悸动不起来了……

琴声慢慢凄哀,慢慢变得魂伤悲切……

姬梵手指轻拈着琴弦,一声声,声声慢,往事如烟尘,幽幽地浮上了心头,随着琴声的哀鸣,开始慢慢地割裂着她的心头,使血液偷偷地自心脏处流出,流淌的琴声像是在为她而哭,为前世而哭,为那个身不由己乱世里挣扎的她而哭……

她闭上眼,泪珠一滴滴无声地滑落。

前世的记忆,也随着琴声缓缓滑入她的心间——

铁马战戈下,她苟延残喘侥幸脱身得存,送入了夜踏京都城门的独孤寐帐中。

那一夜过后,她随着战胜的军马,入了那雄壮巍峨的京都皇宫。

随着她进宫后,陆陆续续又来了数百名美人,听说,都是独孤寐纳的新人……

这些人中,有些她认识,都曾是贵族盛宴中点头相交之客,有些她从未见过,也许是独孤寐战马驰骋处掳来的各处美人,也许是小族平民自动献上的美女佳人。

独孤寐也镇日在外领兵打仗,极少回宫。数百个女人在宫中,独孤寐全部列为美人,任何人都没有位份,几百个女人勾心斗角的宫中斗争,终不是姬梵能敌得过的战场,她的实力在甫一回合就被落入最低级的受欺压对象。住在寒风瑟瑟的宫院角落,天天吃着别的美人吃剩的残羹,受着太监宫女的白眼虐打,有时,甚至还要帮宫女太监们洗衣服做活计。

那时候的日子,委实是难熬的,比在白山庵中更是难熬,白山庵只是清修理佛,日子虽不富裕,每日粗茶淡饭,但至少内心是平静的,但在宫中,她已经没有了人格,没有了人的尊严,被所有人欺压虐待,一天又一天地苦熬着,熬得瘦骨嶙峋。却是不知为何,她的身上有一种坚韧的生命力在支撑着她,一直没有让她倒下离开人世。

某些时候,她望着夜空中明亮的月,想着——她见过比宫中斗争更惨绝人寰的场景,那就是在战场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血腥恶臭味在弥漫在天地,秃鹰啸啸而唳,使人不寒而栗。其实,在乱世中,有一份食物可以裹腹,有一个地方可以挡风遮雨,她比起弃尸荒野凌虐至死的那些死人来,已经算是幸运了,她还有什么好求的呢……

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过了两年多,同住在角宫中的几个弱女死的死,病的病,唯有她还平平静静地活在深宫中,没有被狠毒的宫监们摧残至死。

那些时日,宫中有些人升了份位,不再是美人,有些人降了份位,仗责至死。有人在宫中朝起暮跌,有人在宫中宠冠后宫,她还是始终如一地残存于深宫中的角落,无人想起她,也无人搭理。她曾以为,她就这样地老死在宫中……

直到某日,独孤寐班师回朝,犒赏三军,震天的曲乐声一直围绕在宫殿上空,久久不散,姬梵所住的漏风小屋却忽然涌入了大批的宫娥大监总管。人们簇拥着她进了一间大宫室,没有人再去理后面的哭嚎哀求与棍棒打击在宫监肉体的声音。

人们殷勤地为她梳妆打扮,她莫名所以如坠雾里。

当她穿着八重金丝红裳大袍,头钗金丝龙凤吐丝珠钗,化着艳绝风华盖住她病容的妆,坐在云幡金漆步辇上,心中忐忑不安,如履薄冰,她的心中翻出万千种心思,心头处,莫名地涌起了独孤寐的脸,那个她自幼时一面之后,就再也在灵魂深处抹不掉的容颜……

她想起偷偷跑去窥瞧独孤寐的幼时自己。

十二岁的她,某次深秋红叶满天的花园边,她惴惴不安地扶着矮树枝边,看着缓缓随着独孤宸独孤宇慢步走过来的独孤寐,心跳猛然加速,脸立刻红得烫人,她定定地看着他的那个方向,少女怀春不知情何所起,不知情何所止。

那时的独孤寐,好似发现有人在盯着他,他轻轻地挑起凤眼远远地看向她这边,让隐在树丛繁枝间的她吓了一跳,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发出声响来,他的眼光如清冷之月,淡淡濯濯没有丝毫温度,却莫名点燃了她的心中之情焰,燃烧得她脑袋一片空白……

当时的她,连丫环在她耳边催促她快走的声音,也没有听见,只有他那双如魔魅般的眼睛,深深地刻进她的脑海中……

那时的她,以为心中所慕之人,必是如春日濯柳,清风之月,可没有料到,他,其实是在奈何桥边浅浅地笑着等待所有人坠入地狱的恶魔……

而当她知道的时候,她已经什么也不是了。被人毁坏踢落到深渊地狱,置身全是阴冷的黑暗中,再也见不到光明。

她爱着独孤寐,这一生只爱过他一人,此生唯一用灵魂去深爱去记忆去不顾一切的那个人,除了他,她没有再对任何男子有过一丝感觉,哪怕是她曾被姬太夫人嫁作人妇,哪怕无数恶魔对她伸出魔手……但她也知道,她爱的那个,其实只是她年少的时光,只是她年少的幻想……

独孤寐,终是她此生不该碰触的荆棘毒蔓,一旦沾染,便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