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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迷糊糊间,姬梵被一阵风儿吹醒,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张开眼,发现自己身在一处牡丹花丛中,眼前花枝繁杂,层层花叶遮住视线,她后脑发凉,想起身探查,却是隐隐约约听到某种声音……

那声音使她全身僵硬,又面色潮红,一动不动地躺在牡丹花里,生怕被人发现……娇媚女声淅淅如雨如呤如诵,幽幽婉婉如月下婉歌,一声声,一泣泣,如撩动人心的幽怨筝曲,邀魂入梦,沉浸而难以自抑……男声若钟磬,隐隐传来,轻微带着清冷,似是情难自抑,又似情深不悔,如那深夜处山寺古庙里远远传来的钟声,静呤中带着层层破空的饥渴深魅,勾魂摄换魄,牡丹花枝倾辄断裂,伴着泠冷簌簌的媚音,传至人耳,淫靡销魂……

姬梵酡红着脸,看着眼前绯艳花红的牡丹花瓣随着夜风摇曳,绿色的枝蔓遮挡了一些天空中的繁星点点,皎皎夜空里星河明媚,银耀若流河泄地,满天星斗悬挂在浩浩长空上,既是那么的灿烂,也是那么的安逸……星光下,透过花枝茂叶间隙处,华美的红色衣衫散乱在雍容繁艳的牡丹枝中,青草丛中春色无边,玉肌白肤于树影芳芬中浅伏,粉蕊紫瓣零落入泥,碧枝红卉妖娆轻舞,玉冠宝钗于残枝间闪烁,东珠苍玉发簪随意扔在带着露珠泥土上,远处花间二人墨发如流瀑披泄,掩住五官轮廓,只余艳靡的呤声随风飘荡……

……

脸色潮红的姬梵回到姬霜身边时,姬霜问:“去哪儿去如此之久?”不知为何,姬梵下意识的回答:“阿梵刚才想去看夜景星空,一时入了神忘了时间,下次不会了……”

明明没有昏迷之前的任何记忆,却是生生回了这句不会让姬霜起疑的话,她自己也吓了一跳,立刻低下头不敢去看姬霜的眼睛。

好在姬霜没有深究。

姬梵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不知为何思绪难平……

宴终人散,姬梵跟着姬霜姬惜离开宴厅,在群仆的簇拥下慢步走向穆府门口。一路上,身旁皆是香鬓云容,娇女俏声,深袍锦绣,缎织如云的达官贵人命妇贵女唇角泛着浅浅的笑意,美酒歌舞使回程的人们感到满意与舒怡,那些好酒狂欢者脸颊微红,眼眸染醉,或是妙语如珠,或是醉语轻狂,女姬面若桃花,婉约笑语,一派盛京之中沉迷酒色,纸醉金迷的贵族景象展现在姬梵眼前,与她记忆里深处的乱世尸海成了极致强烈的反差对比。

姬家看车的守护伫立在府门外,见到主人出门,骑吏从仆纷纷围了上来,姬家车队最为醒目的是数辆导从车中间的三辆云母八牛车,犊车装饰着雕格朱漆的绢帛扉窗与黄金流穗玉饰,巨大的如同一幢小屋子一般,最前一辆姬德的一品乘白铜饰犊车,上饰朱里通幰,朱丝络网,帷帘垂遮,四周边垂缀丝穗,贵气逼人。云母牛车后面还有几辆品相精致的马车,体积不大,这是给姬家主子身边一些比较重要的仆人坐的。至于其他普通仆人女奴,则需步行跟从。

姬梵站在两个姐姐的身后,准备登上牛车,却被一声响彻云际的惨叫惊住脚步“梵娘子,求你救救我——”声音高亢凄惨,是个女声。

姬梵迅速转过头去,穿过大片的人群,她看到面容湿乱,鬓发纷飞的袁去敏哭喊着向她奔来,她身后却是数个提着尖刀,面容冷峻穿着森森银白色甲胄的禁卫兵。她悚然胸口一紧,心跳猛地一沉,那是御殿前禁卫营的制服,袁云敏怎么会……

姬家仆人无法阻止猛冲过来的袁云敏,袁云敏脸上全是斑斑泪痕,发丝在风中凌乱地飞舞,衣袖有着被撕裂挣脱的痕迹,她跪伏在地上,嘶声喊着,声音尖得几乎要断掉了一般,手指用力地抓住姬梵的裙摆,哭道:“梵娘子,求求你救救我,他们一定是弄错了,我家大伯怎么会将皇上激怒,要灭我袁氏三族呢,不会的,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她嘴唇咧出扭曲的笑,眼神有些溃散,“他们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对不对……”眼泪,流泄不断,使她扭曲的脸看起来份外恐怖……

暮色低巍中空气传来树叶低呜,袁云敏跪坐着的地上泥泞而肮脏,穿着桃红色锦衣流丝裙的袁云敏跪在脏暗的湿地上,丝毫没有注意到散乱裙子上的泥印,哪怕今天她身上的裙子是早上精挑细选,随着姐姐母亲一起商量着搭配至满意,价值足足够她一月银钱的新衣,她早上穿着与姐姐碧水色纱绡袄裙搭配的衣服,一心想见识一下富贵顶奢世家的人杰佳丽,却未想到晚上等待她的是皇宫里穿着黑缎金线,闪着森冷幽光精甲的禁卫军士。

他们提着散发杀气的军刀,表情冷漠地在她们面前念了圣旨,好像他们在他眼中只是一根没有价值的贱草,一只毫不起眼的虫蚁,听完圣旨,她才知道自己的大伯全家已经在一个时辰前,被全部砍头,袁府足足上百人的人头,就在这些身上飘着浓厚引人欲吐的血腥味军人刀下,一颗颗被砍落,血液浸漫了袁府的朱漆大门,从门角里流出,整个大街上的青石板上全是红色白色的血液秽物,而他们这些袁家旁系,从穆府宴会出来那一刻,也将与大伯廷尉右监袁维共赴黄泉……

怎么会……她什么都没做……却要在下一刻成为刀下亡魂了吗,不会的,不会的……她绝望地抓住眼前的裙角,希望有那么一个站出来,告诉她,一切都不是真的,都是骗人的……

夜风中乌云遮月,漫天星光被纱云掩遮,风中寒枭冷嘶,人声,渐渐低下去,只余袁云敏崩溃的呜咽声在夜空中回荡,一声声,让人心底发颤……

姬梵的裙角被袁云敏紧紧攥住,她的背脊发凉,面色煞白,她想说些什么,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她颤颤抖抖地蹲下身,握住袁云敏冰冷发颤的手……

“云敏,回来。”

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声音娇美,却含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凛冽,只见穿着碧色纱绡的袁云静在不远处,眼神冰冷而交杂着恨意。她站在一群握着雪寒气刀锋的禁卫军中间,黑色军甲中碧色显目,如一个夜空中孤冷的碧莺,冷寂而怨毒。

“天道不公,苍天无眼,天暴世虐,人狗成殍,我们袁家家主因直诤为君而亡,我们袁家因君王暴政而死,我们袁家的人头在皇帝残暴刀刃下斩落,我们袁家的血鲜因天下公理不存,世间万恶诸道而流,我们做为袁家的女儿,死,也要死得有骨气,袁云敏,站起来……你跪着,也跪不出一条活命,只会使我们袁家忠直傲骨沾尘污灰……”袁去静的声音尖锐高亢,不复她平日里的冷静温和,自胸腔里喷博而出的愤恨声音似要刺破苍穹般的大声嘶吼着。

袁云静眼神里仇恨滔天,袁家被灭族,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她眼神倔强而坚定,这个十三岁的女孩定定地站在众人中间,口中吐出的言语,一声声一句句震荡在人的心里,引起漫天伤凄的波澜……

漫天的夜风卷起路边的落叶,沙沙声将夜空里的风染得凄厉而昏暗,袁云敏低低的悲泣声渐渐小了……

“咯咯咯……”袁云敏声音低低的,却是清淅地自袁云敏喉间发出来,仿佛是夜里深冷寒潭中,咕咕作响的枯蛙,在林间飘出……咯咯咯咯咯……

袁云敏抬起脸,眼泪已经不再流,脏乱的脸上眼睛如夜之灿星般明亮,里面好似什么也没有,又好似什么都存在着,平静又绚烂,一如一朵鲜艳的娇花在月下盛舞,她笑了,没有扭曲,没有疯狂,没有哀伤,没有痛苦……

她呢喃着道:“爹爹,娘,敏儿想要吃家乡南阳郡云柳山里的红樱桃,我们什么时候再去啊……”

“爹爹,娘,敏儿想要唱歌,唱小时候你们给我唱的南阳郡的小调,云呀云呀……青山上呀……”

她的眼里,再没有旁人,再也看不到外边的世界,旁人的视线再与她无关,她轻轻地唱着,仿佛身边就是她的爹娘在笑得慈祥地看着她,轻轻地抱着她哼唱……

她疯了……

在被摧残至死前,不知是幸或是不幸地疯了……

没有办法接受眼前这一切,崩溃地疯了……

一朵如花的娇俏生命,就在这个寒风萧萧,万籁俱静夜里被摧折至残,如一只白洁的芍药花瓣染上了一层血红,凄艳而怨毒……

袁云静眼睛变得血红,血泪流下,她咬着森森白齿一字一句地说:“袁家数百只冤魂将化为京畿上空风吹不散的含血怨气,累累白骨将成为京都掩埋地下却永不会瞑目的恨骨,看着这天下会被成如何生灵涂炭,看着这朝廷会如何分崩离析,我袁家满门的鲜血,就为天道不公流尽了,我袁家累世书香门弟,廉直清正,生而中正无垢,死也将铮铮傲骨,我袁云静,绝不受辱……”

话未说完,袁云静用力一挣,挣开团团围绕禁卫军的手,如一只冲向滔天怒海的精卫一般,凄厉地化做一道没有退路的孤线,冲向一旁黑色嶙峋山石,额头用力撞向石头,血花四溅,骨碎成声,人们围上去,发现她已断气……

人群中,没有人能再说出言语,人命的脆弱与无辜,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或是心潮澎湃,或是兔死狐悲,或是感同身受……

那些世家富豪家的贵族女子,都因这般的景象而晕眩欲倒,有些尚是年幼,才七八岁,双手遮住眼睛,不敢看向地面上的尸体,这也许是她们人生中第一次见到的血腥与政治黑暗,相信会给她们上了深深的一课,这就是朝堂之上血腥的斗争,这就政治博杀下残忍的代价,无论你上一刻在享受多么奢华的锦衣玉食,受到多少卑微奴仆下贱平民的拥簇,你的家族若是因为一丁点的判断错误,成分朝廷权力纷争下的牺牲品,那么你做作为家族的一员,也将跟着万劫不复……

两只花蕊在人群角落中静放,却又迅速沾染了俗世的黑暗寒袭,成了枯萎的凋花,月光轻轻洒在花瓣上,清白的月光与纯洁的白色花瓣上,红色的血滴让人触目心惊……

“女郎身上的香囊可是有梨蕊白?”

“哇,姐姐,这居然是疏雨杏花楼的千层槐晶膏”

“女郎,你画得可真好,不像我……”

“云静,不要胡闹了。”声音温柔也带着笑意。

那充满朝气,不带着一丝世间沆鏖,声声如银铃般的轻笑声好似在天地间回响……也一声声地撞进姬梵的心……

姬梵缓缓闭上眼,身体好似失去了所有力气,双眼发黑地软倒在了丫环仆从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