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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霜见姬梵回席,示意她坐到右手边,待她坐下后,低声问:“阿梵可好?”姬梵点点头。

坐在姬霜左手边的一位美人,转过头来看向姬梵,嘴上哂笑“阿霜,这可是你近日提到的七妹妹?”

此女比姬霜更是不羁,一袭乌灰男袍随意披身,乌丝挽作一髻只用一只枯木杈支撑,摇摇欲坠,不少碎发垂坠鬓间,狂放而散漫,如此妆束就这般出现在这个宴会上,还姿态洒然,气韵风流,除了是姬霜挚友,好玄谈迷黄老的皇上侄女独孤端岚,不作他想。

见姬霜点头,独孤端岚饶有兴致地多看了姬梵几眼,笑道,“娇娇小娥,不日倾城,姬家将来可要为择何人为佳婿,得罪拒绝不少名门望族了。”

怎么会呢,前世的她空有美貌,其余的,她什么都无,然而,在钟鸣鼎食的世家贵族中,从来源源不断,不会缺少的便是美貌的少女与新鲜的肉体。

真正让世家贵女立存根本的永远不是美貌,美貌,只能成为玩物,一如前世的她。

她的眸底滑过一绺苦涩,低头道“端岚翁主谬赞,阿梵不敢当。”

独孤端岚略挑挑眉,含笑斜倪了姬霜一眼,转而又逗姬梵,“莫是不愿嫁世家子弟?我看我的几个表弟也是不错,阿梵可有喜欢?”

姬梵吓得惊恐失色,跪伏行了正礼,颤声道“阿梵不敢,不敢。”

独孤端岚哈哈朗笑,还要再戏弄一番却见姬霜丢来的眼神,这才收了心思,勾着嘴角笑问“那阿梵将来想嫁什么样的郎君?”

姬梵抬起头,眼神有些遥远飘渺,脑海中划过独孤寐清冷邪魅的身影,掩住眼底的伤痛,嗫嗫嚅嚅道“我,我觉着丰腴些男子甚是耐看。”

敦厚温和,少语善意,在世家子弟中不起眼,却能有分体谅人心的男子倒是易相处些。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连姬惜也忍不住往这里瞧来一眼,独孤端岚更是仰然大笑。时人好清雅,以瘦为美,甚至发展到有女性为美饿死的极盛风气,姬梵居然不喜欢雄姿英发的少年,不欣赏风流俊美的才子,却是看胖憨敦厚的男人顺眼?

姬霜笑笑,摸摸姬梵的头,笑:“阿梵还是年幼啊。”

是啊,人人会觉得姬梵年幼未开窍,不懂少年慕色。可谁知正是前世的她少年春萌,情起念生的结果却使她的心伤痕累累,她的情若死灰难燃……她,怕是再难动情了吧……她正如一只白色的木棉花苞,柔柔软软,却是瑟缩着深深地将脆弱花蕊包住,不再冀望春天,不再拥有花期,不再绽放花色,只是默默幽幽怕被人惊觉般的小心吸取着天地的生气,弱弱地肆放着生命……

此时,宴会场上人声一静,如织的侍仆吹熄数十盏烛台,灯火明亮的宴庭变得幽暗,静籁无声间,门外,传来吱吱轻步声,两排三十多名身着绯红宫装的艳色女伶,提着金线绣描牡丹的烛笼,袅袅娜娜行步而来,灯笼上挂着散发浓香薰烟的玲珑薰壶,烟气弥漫,冉冉如仙,如梦如幻……

咯答,咯答,咯答……四蹄轻踏着廊前木质地板的声音轻轻响起,悦耳的玉器摆动撞击声伴着蹄声转入人们耳朵,随着声音渐渐靠近,一只半人高的白鹿赫然出现人们眼里,它的眼神纯净而湿漉,鹿角高耸如铁树的枝桠,尖利朝上,威严而神圣,像是来自上天高仙的精灵。

白鹿身上挂着十数颗明亮夜明珠,在这个幽暗的宴厅中分外耀眼夺目,而此刻,把人们视线都聚集在一起的,既不是稀世之珍滨海夜明珠,也不是世间异兽雪山白鹿,而是那白鹿上婆娑起舞婀娜翩翩的绝世丽姬。

她眉色如黛,玉颊含春,妖娆艳色的容貌散发着对男人的致命诱惑,身着碧青色缀东海明珠的绡纱,层层曼曼的袖口随着她曼妙轻舞,如云般翻转飘渺,莲足轻点间于白鹿背脊上曼妙舞动,裙摆在风中翻飞,如瑶池天仙坠入凡尘,足下轻盈跳转如舞平地,舞姿之美,技巧之绝引人赞叹陶醉。

一曲舞毕,半响无人说话。

“双袖展流莲,足轻点鹿间,盈腰柔拂转,繁姿和幽弦。好,好美的一台鹿上足舞,裴卿今日真是让孤大开眼界啊。”七皇子独孤宣拍掌,眼露迷色,似是还未从方才美景中抽身,舞姬与女伶徐徐退下,在离开宴席那一刹那,舞姬媚惑婉转的美眸与七皇子独孤宣相视,旁人见了皆迷醉失魂周身酥麻,更不需要说与之对视的独孤宣。

裴绍立起身,行礼至平腰,谄媚道:“臣之府女并无奇色,只是七殿下这一篇诗词,才是华彩纵横,文笔如玉,引天下之文人才子盛叹不如啊。”席间众人皆同声大赞,甚至有好事人请独孤宣挥墨写下此诗,作为今天这场畅欢奢侈最华丽的点睛之笔,七皇子独孤宣推辞不过,就在众人的喝彩声中笔走龙蛇,挥毫成章。

手书过后,众席传阅,皆啧啧称奇,赞银钩铁画,倚侧秀逸,遒媚劲健,俊逸高雅。传到姬家女眷席中,姬梵的才学也看不出什么书法的妙处来,但也跟着附合赞叹几句。

席上的独孤宇,独孤宸看着成为众人焦点的独孤宣,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依旧跟着席旁下人淡笑饮酒,坐抱美人。独孤寐依旧那样坐在角落,丝毫引不起人注意。

月落江际,寒鸦鸣起,人们也是酒酣兴极,独孤宇淡笑道:“夜已深至,孤需回宫了,众位请便。”席人皆纷纷站起,向皇子行礼。

裴绍越众人而出,恭身行礼后朗朗声道:“臣今日得七殿下赐华彩绝诗一首,请成王恩准臣为七殿下送上一份礼物,以表臣涕零之谢。”

独孤宇眼睛轻眯,随后淡笑:“七弟在今日宴会中,做得一曲绝诗必将引天下人诵赞,孤自是同意。”

“谢成王殿下。”

裴绍拍拍手,高声叫:“来人,将礼呈上来。”

宴中之人闻弦歌知雅意,料想裴绍今日献上的必是那惊舞绝魂的妖娆舞妓,心下大为羡慕。

谁知袅袅走来的是一个绯衣侍女,她面无表情地捧着一硕大玉盘,玉盘上罩着宝石琉罩圆罩,一时所有人都没有猜透裴绍的心思,不知他要送给七皇子独孤宣的是什么礼物。

七皇子独孤宣皱了皱眉,表情有些疑惑,道:“此为何物?”

裴绍意味深长地笑道:“殿下打开便知。”

独孤宣挥挥手,自有下人打开那只宝石罩。

只听得那下人惊呼一声,瘫坐倒在地,手中宝石罩子惊落在地上,“当锵——”一声,刺耳而尖锐——宝石罩子上边宝石因震荡散碎几颗,嘀滴答敲在地板上发出声响,如玉筝悲啼……

“脚,一双脚……”那下人慌乱失措,声音尖锐高亢,像一只被扼住喉咙的乌鸦嘶叫……

只见木然站着的侍女一动不动地端着的玉盘上,赫然是一双鲜血淋漓的莲足,那双纤纤玉足白骨血肉毕露,雪白的足踝上系着青色的碧玺珠串,沾碰着腥红的血液,绽放着残忍的妖光,正是方才的鹿上舞妓之足……

宴厅响起尖叫,有人慌乱遮眼,有人软倒坐席上,姬梵这边的女眷人人失声尖叫,几欲昏倒。除了姬太夫人外,只有姬霜姬梵没有动,姬梵虽脸色煞白,但毕竟因前世听过这次宴会之裴绍献礼,心里有所准备,姬霜却是脸色冷然,好似一点不为此间情景所动,只是她桌下的纤纤五指紧紧攥着衣衫,紧至骨节泛白。灯光流转处,姬梵仿佛见到姬霜眼角闪现微光……

独孤宣脸色有些不好,但还算镇定地道:“裴卿这是何意?”

裴绍表情平静而恭谨,低首道:“七殿下请恕罪,臣十年前花重金自丽郡采买下此女,请无数名师调教歌舞礼诗承欢之术,每日牛乳玉珍滋养,锦衣华纱相饰,臣在此姝身上花费不止万金。”

独孤宣指着玉盘上白骨森然的女足,冷然道:“那又为何这般。”

“殿下,臣今日宴请皇室贵胄,微贱寒舍却得皇子们莅临,顿时感不甚惶恐,更感激涕零的是七殿下居然为区区寒宴斌绝诗一首,深感隆恩滔天,不堪其重,欲将绝世名珍献给殿下,报答殿下盛恩千之一二,”裴绍一脸感恩怀德,几愿肝脑涂地于当场的神情。

“臣之府姬,艳姿不足与九天仙娥相比,歌舞不能与无双舞妃相拟,容色之美不堪献于天极之土威震万国的大殷皇庭贵嗣殿下您,独这双如玉幽足堪堪入眼,勉算奇世之珍,还请为她斌诗以至名传天下的七殿下笑纳此足,也不枉臣为她花费万金,逾矩之处请殿下责罚臣。”说完跪下伏地叩首。

将大殷皇室的脸面威严提出来,独孤宣无论如何也不能冷脸,方缓下脸色,道:“孤念你忠心于大殷,忠心中皇家,就不怪罪于你,美姬无辜,若是未死,你送到孤的凌波宫好生医治,你退下吧。”旁人听了皆赞独孤宣仁善。

“诺。”裴绍趴在地上低垂的头未抬起道。

众人缓缓离开裴府,坐在姬霜牛车上的独孤端岚问上车后始终闭着眼睑的姬霜“今日,你如何看?”

此时的独孤端岚脸上神情不再清风朗月,而是一种暗暗的凝重……

姬霜张开眼,那双眼如有光亮,仿佛刺透了窗外夜中层层厚厚的乌云,直逼高空幽月,有一种神蕴之光缓缓涨开,她轻启朱唇:“两两皆取,往往两两皆失。独孤宣他若敢立时接下女姬血足,人皆惊豪勇。拍案怒拒,人可赞秉直,他却话不说死,欲双面讨好,此子阴狡擅弄,恐……”她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独孤端岚也未往下问。

车内一声再没人发出声音,两人的心里,都有些乱了……

而姬家的车队里,不止她们两人心乱极紊,姬梵瘫软在车中软榻上,动弹一根手指的力气也无,面色白如纸,亦是脑中混沌……

方才,在四下无人的阴暗角落,幽冷孤决的独孤寐站在她必经之处,引得她惊然与他四目相对,呆滞僵硬,姬梵不知当时她双眼中透露了什么情感,只知前世情潮在他离她那么近时,如海涛巨浪般将猝不及防的她掀起,抑制力如若离沙般无力挣扎,悲伤的情感自胸腔奔涌而出让她几欲泪流,而那蚀骨的惧怕让她被一只毒蛇盯住的弱小猎物,惧得脚若灌铅瑟抖难行……

他瞧了眼她,似是被她眼中情感所惑,眯了眼看向她:“……你……见过我?”声音清冷,却如幽冥孤鬼,寒气奔袭扑面,肃气弥天……

……

这场诡波缭绕,跌荡起伏的奢侈浮华宴席渐渐落下了帷幕,但它同时也拉开了大殷皇室朝堂杀戮血战,阴毒分裂,龙战虎争,残忍诡杀的丑陋序幕,引后世人抚史兴叹,大殷之最兴盛华彩武力强盛的时代便是在此时,但也是由此时,殷之国运盛极而衰,经过一只只幕后之手的阴谋暗策,它或明或暗的敌人种种推波助澜,还因它自内而外的腐朽奢堕,走向了它国运的衰败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