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觉让他感觉到了恐惧，无尽的恐惧。
在睁开眼的一瞬，段逸骁抬脚大步向东风阁外走去。
“皇上，你去哪里？”
人已经离开了，整个东风阁内还残留着独属于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栀子香味，可是随着他的离开，那香味也慢慢的随之飘散，就连味道都不愿留给她。
小莲不甘一把拽下了随风摇曳的纱帽，画上那端庄艳丽的美子像是在嘲笑她一般，她疯狂的一把想要将那画像撕碎，狠狠的撕碎，可是最后却是怎么都下不去手，她只有忍着，忍得浑身都发颤，最终不甘的离开了东风阁。
飞鹰往东风阁走来，在半路遇到段逸骁，从他身边走过，都不曾看一眼，他劲攥着发钗，眉头死死簇着，在他身边不做半分停留。
想到了什么，飞鹰全身一僵，随及向着段逸骁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大晚上的明月阁内静悄悄的，花园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虫鸣叫的声音。
整个明月阁出奇的安静，一盏灯都没有留着，倒是守在门口的侍卫昏昏欲睡。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侍卫被惊醒，一抬头便看见皇上到了跟前，吓得快要魂飞魄散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侍卫跪下，兵器与地面碰撞的声音让这明月阁少了几分阴沉沉的压抑。
“皇后娘娘可在屋内？”段逸骁盯着不远处的屋子，那屋里没有一点光，可现在时间还早着，他知道小玥儿一向都不会这么早便睡下的。
心里有些不安，不过他又想，也许是小玥儿累了便提早睡下了。
“回皇上，娘娘天还没黑便……睡下了。”侍卫说着，不安的偷偷看了段逸骁一眼，毕竟今日他们也觉得奇怪，这天亮娘娘屋子里的灯就没亮过，就连娘娘的侍女啊绿都不见人影。
晚膳食，宫女入了阁内，可是没有娘娘的命令只是将餐食放在了外阁便走了，只是等宫女们再次来的时候说是那膳食娘娘分毫未动。
侍女们觉得奇怪，只是主子们的事他们也管不了，便匆匆走了，这些事侍卫也只是听宫女离开的时候嘟囔了几句，现在顿时多少是有些害怕的，毕竟他也不确定娘娘是不是在屋内。
“娘娘可是病了？”段逸骁眉头簇得更紧，这个时候飞鹰也跟了上来，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侍卫又看了看没有一丝光亮的明月阁，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低垂的眸眼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回皇上，今日早起我听得娘娘……娘娘似是哭了。”
段逸骁心头狠狠的一痛，早在做了这个决定时，他便知道小玥儿会难过，可是他一直相信小玥儿是坚强的，即便没有他，她还会活得像过去那般。
可现在听到小玥儿哭了这样的话，这一刻他突然发现或许他真的错了，他自以为是的伤害了小玥儿，小玥儿不是坚强，她只是不愿意将她的脆弱表露出来罢了。
抬头撇见段逸骁脸色苍白，身形都像是站不稳一般晃了晃，侍卫担心的道，“皇上……您没事吧？”
他们虽是下人，可是这段时间皇上和皇后之间的事他们也是清楚的，一开始觉得是皇上喜新厌旧了，便不在向过去那般日日宠幸皇后，毕竟自古帝王都无情，在这深宫里又哪有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真情。
不过现在看来，倒也不见得是如此罢。
段逸骁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明月阁，忽觉恍惚，眼前尽是小玥儿的笑颜，耳边也响起她的声音来，她唤他饶。
天知道这段日子他多想听她再唤一声饶，可是一切都是那么的无奈。
段逸骁抬脚，这时飞鹰却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让开。”
飞鹰没动，他的唇瓣紧抿，“皇上，如果你现在见了皇后，那么你所做的一切就功亏一篑了。”
段逸骁笑了，这一笑压在心里的那块大石头被搬开了，有些释然，又像是突然之间醒悟了一般。
“飞鹰，我很自私，我没有办法将她推给别人，我后悔了，即便只有一年，哪怕只有一个月，我都想让她陪着我度过，我不想让她在往后的多年里恨我。”
飞鹰跟随了主子很多年，甚至可以说他是亲眼看着段逸骁将成立了烟驼帮，然后带着烟驼帮成为了江湖上令很多江湖中人甚至朝廷都闻风丧胆的帮派。
他从来形式果断，即便是当年放楚锦玥离开，一个人四处飘遥，都没有过后悔。
可是现在他说后悔了。
飞鹰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可绝对不是高兴，甚至是愤怒的，只是他的愤怒都被压在了心底。
“主子，你轻易的就在我们所有人和她之间选择了她一人，你可有想过烟驼帮那些人，他们每一个人对你感情都不比她少，可是你为什么就不能为我们考虑考虑。”
这不是飞鹰在这个问题时，这么严肃这么认真，可是他的认真和执着换不得段逸骁的半点自我爱惜。
“飞鹰，我很抱歉，可我不能放弃小玥儿，没了她我也不会在是你心里那个英雄。”
飞鹰笑了，自嘲不已，他不要主子做什么英雄，他只要主子好好的活着，无拘无束的活着。
“你终于想通了。”
一声叹息，不知何时到来的楚怀墨走了过来，他拍了拍段逸骁的肩膀，“姐夫，你可知道这几日来，我不敢见姐姐，心疼姐姐可是又害怕控制的将所有事都告诉了姐姐。”
“你和她都是我的亲人，我真的不想看着你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人痛苦。”楚怀墨叹了口气，那张温润的脸上不知何时也染上了愁容，这是本不该属于楚怀墨的忧伤。
第一次与他相见，是在长长上那时楚怀墨是大将军，为了萧桌打拼江山，杀敌陷阵，永远都是冲在第一位。
第一次段逸骁便对他刮目相看，他生得温润，私底下倒不是战场上该有的干烈，那个时候不止他看来，楚怀墨这样的人不适合战场，倒适合做一个用智慧谋略天下的军师，可楚怀墨还是颠覆了所有人的想法，便告诉所有人，他在战场上丝毫不会差半分。
他是一方纯净土地，这样的人就该每日无忧，他也本应这样。
而现在的楚怀墨不快乐，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楚锦玥都是她活下去的一个信仰，所以楚锦玥不快乐，他也快乐不起来。
“怀墨，抱歉。”他的一个错误决定伤害了他最在乎的两个人。
“这句抱歉还是留给姐姐吧。”楚怀墨退后了一步，示意他赶紧进去。
两人相视一笑，即便什么都不说，可是他们都懂。
再无其他顾虑，段逸骁抬脚便走。
飞鹰还想阻拦，可被楚怀墨给拦住了，“飞鹰将军，无论结果怎么样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与其痛苦遗憾，倒不如随着自己所想的去做，这样姐夫也快乐。”
“你懂什么。”飞鹰那冰冷的面具终于破碎了，他一把推开了楚怀墨，现在再去追段逸骁已经是不可能了，况且他拦不住主子。“你不想皇后痛苦，可你知不知道，主子一旦见了皇后，那他便做了选择，为了那狗屁的爱，主子放弃了治疗的机会。”
手臂青筋暴起，他近乎发狂，楚怀墨看着如此失常的飞鹰，只能沉默。
“为了主子，我们所有人都原谅了皇后，我们只是希望她能让皇上快乐，可是到头来呢，你们姐弟俩到底做了什么，让他痛苦一次还不够，现在还想要直接要了他的命是不是，啊，是不是？”
“飞鹰，我……”
楚怀墨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因为飞鹰说得没错，他也的确是自私的，不想看着姐姐痛苦，可说到底他知道爱一个人却求不得的滋味。
正是因为知道这些，所以在知道真相的时候他没有要求段逸骁什么，亦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楚景玥，因为他也落入了恐慌之中，一头是姐姐，一头是这辈子最让他崇拜的男人和亦是他的朋友。
可到底他还是自私了。
嘎吱一声，门被打开，段逸骁站在门口，没有光，只依稀看得到他的身影，月光投射到那块写着明月阁三个大字的烫金牌柄上，高雅威严，竟是生生让这空气都凌厉冷桎了几分。
段逸骁的情绪不对劲，而且身后的屋子有了光亮，可是却没有人声，烛光在纸窗上摇晃着跳跃着，一切都有些不寻常。
楚怀墨跑进了屋里，全身都紧绷着，里屋外屋都看了一遍，可就是没有看到人，那张龙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的没有被动过。
伸手在那上面一摸，没有半点温度。
楚怀墨走出去，段逸骁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走近了才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起血色，眼底没有一点温度。
“她走了。”
没有一点暴戾生气，相反的他很平静，平静得不见得情绪有一丝一毫的起伏。
楚怀墨不忍心，“姐夫，也许姐姐只是出门散散心，说不定明日便回来了。”
“不，她不会回来了。”
他送过她很多东西，除了发钗，还有一样东西，被她放在盒子里那盒子已经空了，当他看到的时候，这心脏好似也被人给活生生的挖走了，心血淋漓，痛得麻木。
“咳……咳。”段逸骁用手帕紧紧捂住嘴，再次摊开那手帕上满是深色的血，没错是深色的。
上次他见到时还没有现在多，颜色也没有现在这么深，这血颜色越深便是说明情况更严重。
“姐夫，别担心，这次我替你将姐姐找回来，我会让她回来，你等着，等着我。”
楚怀墨梗咽着，转身之际眼眶红了，他依稀知道，若是姐姐这次离开，怕是姐夫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楚怀墨去了，一步不停的去了，哪怕是一瞬间，他都怕姐夫和姐姐因为这一瞬间而错过了。
“主子，回东风阁吧，今日也该到了诊治的时辰了。”
飞鹰走到了他身边，黑沉的眼底有什么在浮动着，可是语气却没有一点波浪，甚至比以往都更冷。
这天晚上的事，除了几个侍卫没有人再知道了，第二日一早守在这明月阁的侍卫都换了一批，至于那几人去了何处，没人知道。
客栈，楚锦玥还没来得及坐下，外面的吵闹声便让她抬脚走了出去，那声音就是在她的门外，所以她能够听得到江尘在那些人之间。
门打开，吵闹声一时停下，全都看向了楚锦玥。
“发生什么事了？”楚锦玥看着江尘问。
“没……没什么事。”江尘摸了摸鼻头，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走过去就要将楚锦玥推进屋里去，“你别管了，进去休息吧。”
也不给楚锦玥说话的机会，江尘就把楚锦玥往里面推，他这么急，不想让她知道，倒像是做了什么事，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也不打算管。
可是就在要被江尘推进屋子的时候，那客栈老板脸红脖子粗的将人拦了下来，“我这小店在京城开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人敢吃霸王餐的，今天你们若是没钱住店，就离开。”
“怎么回事？”楚锦玥扭头看着江尘。
“也没什么事，就是这老板非得说我是少给他银子，你说我这样身份的人，怎么可能连几个银子都和老板这样老老实实做生意的人计较是不是？”
江尘拍了拍老板的肩膀，想要和他套近乎，不过被老板一把拍开了。
老板气得那小胡子都翘起来了，“看你们衣着不凡，可谁想到是混吃混喝的。”
“呐呐呐，老板你说的就不对了啊，我穿得起这样的衣服，那自然不会少你几个银子，所以你肯定是数错了。”
江尘面上诚恳，可心里却是一阵阵心虚啊。
偷偷抬头看了楚锦玥一眼，她也看着他，直直把他看穿了一帮，江尘撇了撇嘴，扭过头去。
他好歹也是身份高贵的人，这么多年来就没有因为银子这么尴尬过，奈何现在还在楚锦玥的面前，他的面子在这一次可是真丢光了。
“你少给了银子还有理由了，没钱便带着你的东西从我的地盘滚蛋。”老板说完，几个店小二便从楚锦玥身边走过，将丢在屋子里的包袱给丢了出来。
“你们干什么，别动我家少爷的东西。”啊宝从一个店小二手中夺过了一个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