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戴着一双兽皮手套,坐在巨大凌乱的桌前。
手里拿着两瓶各色的琉璃瓶子,认真查看。
夏弘走了进来。
“阿木,别弄了。你都在这石室里呆了半个月了,出去散散心吧。”
阿木取下护目镜,满足的笑道:“爷爷,这两味药我马上就调配好了。一会儿就出去。”
她脸色变的白皙红润,脸上是弥足的表情,少女气息越发浓厚。全然不似刚来时的干瘪黑瘦。
夏弘很满意的拍拍她的肩膀。
槐儿一直念叨没人陪她逛街。她只是嘴上不饶人,其实可想你陪她玩呢。”
“嗯,我知道啦。”阿木柔声笑道。
她走出石室密道,微微眯眼看着明晃晃的太阳,心想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很适合出去散散心呢。
她随便换了一身水蓝色衣裙,径自走到夏槐院中。
“大小姐,要不要一起去逛逛街?”
她的裙摆欢快的飘扬着。
夏槐挑了挑眉,走出房门。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个药痴也会想要逛街?”
阿木沐浴着冬日暖阳,心情格外的舒畅。
“我只是觉得今天的天气很适合出去走走,再说了,我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朋友,所以想请你陪我出去。”
夏槐高扬的下巴沉了沉。她梗着脖子,道:“既然你特意请我,那就去吧。”
她又上下打量,把阿木一身的装束端详了一遍,最后目光停留在她凌乱素净的头发上。
“而且你这人,一点不会打扮自己……先去城西买几件发钗。”
两个正当年纪的少女手挽着手走出了夏家大院。
……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包起来吧。送到夏府,自然有人给钱。”
夏槐背着手,指点江山一般挑出了数只式样各异的发钗首饰。
阿木这方面天生缺乏审美,虽然看不出这些装饰品有什么区别,却也知道什么都是价格不菲的。
她拉住夏槐咋舌道:“你这也买太多了,咱们俩就两个头,两双手,哪里戴的过来?”
夏槐回头,心情似乎很愉悦,道:“这是给你一个人的,我的首饰盒比这多多了。”
说罢,身着水粉色衣裙的少女兴致勃勃的走向了玉佩耳饰一楼。
阿木揉了揉脑袋,连忙跟了上去。
却见她独自在一方案格前驻足不前。
阿木走过去一看,是一个翡翠的镯子,青翠的颜色很是舒服。
夏槐微微失神:“你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你说他会喜欢这种东西吗?”
“谁?”阿木诧异道。
“江公子……不对,现在是江宗主了。”
她语气有些说不出的惆怅。
“你说江公子啊,其实……我也不太了解他。
在宁洲的时候,他不是一个人躲在房里发呆,就是在使者呆过的地方发呆。我真的不知道他喜欢啥……”
“哦……如此看来他确实是喜欢她了……”
夏槐眼中雾气氤氲,再无心挑选什么首饰,大步走出了店门。
阿木跟在后面跑出去,心里有些不解,觉得夏槐今天比平日憋闷了许多。
说起来,这么多天过去了,不知道江雁行有没有找到使者呢?
——
阿尼来了御剑宗快一个月了,对这里的生活适应的极好。
大堂主待他很好,老宗主也很和蔼,还教了他许多的东西。
可他还是有些苦恼,他似乎成了整个宗门辈分最小的弟子。
连岁数最小的江瑞都涨了辈分,从最小的师弟一跃成为了师叔级别。
他一个比江瑞大十岁的人还得尊称他一声小师叔。
每次叫出来都惹的那小屁孩咯咯直笑。
那些内门子弟听闻他是江雁行的徒弟,都像吃了秤砣一般,惊讶的不得了。
纷纷三五成群的来看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够让冷峻不近人情的江宗主破例收徒。
可是来看过的人都有些失望,他们看见的不过是一个土里土气的乡下少年。
阿尼知道这些大小“师叔师兄”们虽然表面都是和和气气,照顾有加。
可私底下多少有些不服气,凭什么是他成为宗主首徒。
这个位置不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宗门子弟趋之若鹜的争抢对象。
本来还以为这一代性情冷淡古怪的年轻宗主是不会收徒的。
谁知道不但收了,还是从破例外面带回来的乡下野孩子,而且完全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阿尼下决心要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可是师父教的东西似乎都太少了,而且他自从出宁洲之后和师父受师父指导的时日太短。
好像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堆雪人?
阿尼有些犯难,师父现在在哪儿呢?在做些什么呢?
——
钧枫很痛苦,痛苦的心快要碎掉了一般。
他把那卷阿尼带来的手札锁进了柜子深处。
可那当初一字不落看完这手札的锥心之痛却持续到今日。
也许他再也不会去看那些泣血的字句。
可这痛楚懊悔却有可能伴随他一生。
四下里无人,灯火通明的大殿里。
日理万机,运筹帷幄的大堂主呆愣愣的坐在一个人的椅子上。
每当闲暇之时,他便会想起那个害羞不敢看他的女孩。
那是多远的时候了?连他都还只是少年。
而今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过了不惑之年,冒了一个大堂主的名头,却被捆绑在这宗门里,不得自由。
如果那时候就告诉她该多好?告诉她自己第一眼见便喜欢上她。
再或者十年前,再次见她的时候就表明心意该多好?
可是人生总没有那么多“或者”,许多东西不能再重来。
他还记得一年前叶怀瑾来,无意中得知青萍曾经写过信给自己。
那时候自己是有多么的喜悦,恨不得马上飞到她身边,求娶了她。
可那时的宗门内忧外患,他作为宗门首徒,如何能抛弃宗门而不顾。
可这一顾,又是一年多。再听到她的消息,看到她亲笔的字迹,就已是天人永隔。
钧枫回想起手札上那些热切真挚的话语,觉得自己前半生后似大梦一场。
梦醒了,梦也碎了。
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师弟,如今的宗主。
他想,自己是自食其果,也罢。只希望他不要因为一时的犹豫怯懦而失去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