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容纳一百个人的宿舍楼只剩下了十二名练习生，她们即使是一人一间都能空出来一大半房间。可是她们偏偏挤在一起，就好像两个人住一间宿舍相互照应着报团取暖一样。
淘汰的练习生离开的很干脆，没有了前两次伤感的离别情绪，谁都知道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上一轮同组的几个一路刷脸留到第三轮竟然的练习生尽数离开了，能留到最后一轮竞演的或多或少都有点真本事。
于锦鲤能从宿舍的窗子看到，节目组已经在拆没有用的录制棚了。
这个录制园区陪伴她们走过了一百多个日日夜夜，终于要与她们做最后的告别了。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就好像要从学校毕业了一样。
虽然于锦鲤初中就辍学了，也并没有过什么正经的毕业经历。
“我们最终出道的六人组合将会由塔罗传媒接管，以后会有为大家量身定做的团综啊巡演之类的，请大家一定努力到最后一刻。”
“毕竟我们是第一个由观众投票全权决定出道组合的选秀综艺嘛。”
节目组每天都派不同的人不厌其烦地给她们画饼，替她们畅想出道以后的美好前景。
可是练习生们心里都明镜似的，最终究竟能不能出道，这和她们已经没有太大关系了。说是观众决定，实际上也就是自家公司和节目组有没有谈拢的问题。
就算真的能逆天改命，那其中的概率也微乎其微。
还有什么可期待的呢？
但求无愧于心罢了。
“全体练习生请注意，全体练习生请注意，下午两点将进行最后一轮出道考核的选歌环节录制，请务必着训练服准时前往体育场。”
“另外，请于锦鲤练习生即刻前往洽谈室2，重复一遍，请于锦鲤练习生即刻前往洽谈室2。”
广播里传来这样的声音，于锦鲤不敢多耽误，立刻出门往洽谈室去。
以前也遇到过不少次这样的情况，多半是广告拍摄之前赞助商派过来一大票人叮嘱一些注意事项，然后下一步紧接着就是要进摄影棚拍广告或者是宣传照了。
对于这个，无论是于锦鲤本人还是其他的练习生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推开那扇门，于锦鲤本来以为自己将要看到的是乌央乌央一大票的工作人员，还琢磨着，节目都要结束了怎么还有广告这个时候找上来，然而——
空荡荡的，不，准确的说是只有一个人。
披散的大波浪卷发和尖头的黑色高跟鞋闯进于锦鲤的视线里来。
是李佳木。
再次看到她作出这样职业化的打扮，实在是久违了。
“李总？”
可是，她怎么会在这里呢？
“坐吧。”
于锦鲤依言在她的对面坐好。
隔着一张会议桌的距离，李佳木有点客套地问候了一句：“最近过得好吗？”
于锦鲤赶紧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出嫁的女儿终于看到娘家的亲人的感觉。
“李总，您怎么来了？”
李佳木放下了翘起的二郎腿，双膝并拢侧点着使双腿倾斜着，这才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早就不是什么李总了，我现在是郑太太。”
她顿一顿，又接着说：“可是我这次的确是代表天河娱乐来的。”
代表天河娱乐？
“……是关于出道位的事情吗？”
那些有关出道的传闻，即使是于锦鲤没有用心去打听，平常在练习室里甚至在食堂里，总是或多或少能听个一耳朵。
“六个出道位，表面上说着国民制作人全权决定，背地里却待价而沽。屏幕前的观众看到的是梦想、是努力，看不到的是节目组和各家经纪公司的私下交易。”李佳木徐徐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可笑吗？于锦鲤说不清楚。
但是当她回想起好几次节目组在人气上对她的有意无意的刁难以后，终于还是默不作声。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她所有的梦想、努力、信念与热爱，甚至是她整个人，都让人放在称上称了斤两然后贴上价签的感觉。
多么可笑。
“表面上说是展现练习生们在节目里最真实的样子，可是实际上多少人手里都拿着公司提前买好的剧本。”李佳木抬高了声音，“你是不是觉得很无聊？”
无聊吗？于锦鲤同样说不清楚。
但是当她看到通宵训练的练习生的镜头在正片里被“一剪没”，而有些拿了剧本的练习生，一共加在一起也没有练多久，硬是让节目组给剪出来了个努力人设。
这究竟是真人秀还是八点档？
多么无聊。
“从你们进这个节目的第一天，节目组就在刁难你们，确切的说，是在刁难你。”
“你是不是以为，这是因为公司没有给你买剧本？”
“现在走到第一名，你是不是以为，这是你用实力杀出来的一条血路？”
不是吗？
她的第一名，她的C位，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难道不是因为她的实力吗？
“就算是李鹤轩没良心的带走了整个M18，天河也不至于被一个刚成立没两年的小公司处处压一头。”
“《象牙塔》这么大的企划，你真的以为天河一点动作没有，就那么放手让你们来陪跑？”
于锦鲤愕然地呆坐在对面，眼睛直直看进李佳木眼睛里。
“你错了。”
“从一开始，你身上就是有剧本的。”
“大公司出身的小女孩，年纪小实力硬，即使遭到节目组的处处排挤，依然能够依靠自己的实力与努力化险为夷。”
“观众想看的就是这样的故事啊。”
故事？
从她踏入这个录制园区的那一刻，以她为主角编织好的那个故事就已经启动了。
“你以为为什么初评级的时候，王座一直没有人坐，一直空缺在那里等着你来？”
“你以为为什么等级再评定的时候刚好就有人把余悦的聊天记录传到网上，站在你的这一边还原事情的真相？”
“你以为为什么节目组会那么轻易的就同意你们把《离人愁》换成《锦鲤抄》？”
“你以为为什么李媛媛腾出来的那个位置偏偏就给了你？”
为什么？
原来打从一开始，她的身上就背了剧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