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笛和维克多一前一后走出墓穴当中，维克多在霍笛的前方，深长的甬道里面，他们彼此都在沉默，从霍笛说完那句“你觉得呢”开始，维克多的脑子当中闪过无数种想法，毕竟也是在这段时间内接受了大量的信息，他需要时间来整理。
但是他可能没有意识到，霍笛其实也和他一样，这只是一小段时间，他从那个回忆当中回过神来其实用时更少，但是他接受到的信息丝毫不比维克多少，毕竟他是这个故事真正的主角，连叶钦科夫也只能算是一个配角而已。
霍笛现在心情很不好受，因为他送走了他一个相识上千年的朋友，当他看到叶钦科夫的时候，他才真正想起自己为什么会是以这种身份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是因为他们又一次失败了，做出的努力又一次失败了。在那个风起云涌群魔乱舞的年代当中，他和叶钦科夫的努力只是短暂的花火。生下来的几百年几千年是周而复始的时代样貌，那都是同一种腐朽和堕落，以及人类内心最深处的那种丑恶的样子。
然而维克多只是记得叶钦科夫和霍笛失败了一次，而霍笛记得在这以前还失败了更多的次数，耗费了无数的岁月，换来了一场又一场失望，他其实比维克多难受的多，但现在的他并不是只有十五岁的少年，而是一个拥有上千年记忆的老人。按照叶钦科夫说的，他绝不会死去，只是一次又一次轮回。
而这一次轮回他放弃了自己所有的神力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但即使如此，到现在为止他仍旧没有任何办法。这让他沉默地跟在维克多后面，此刻他们两人都需要一些用来思考的时间。
见到了一点光亮，原来是出口就在眼前了。维克多走出那扇狭窄的门等候他，霍笛没有看清维克多的身影，但是他心里清楚维克多就站在那里。
“怎么了？开始想着尊老爱幼了？”霍笛开玩笑地说道，他这里说的老人指的就是自己。已经几千几万岁的老人，更应该被称作为不朽才对。
“他说过你其实是一个很爱开玩笑的人，跟书上其实完全不一样，书上的都是假的，因为人们更愿意那么去相信，也就是说其实他们想象当中的圣人只存在自己的脑海当中，跟你其实没什么关系，尽管那是以你为原型创作的。”维克多回答说道，有些跟霍笛说的话搭不着边，他心里明白霍笛应该知道他在说什么。
“所以其实那个时候就已经出错了，需要靠隐瞒和默不作声来装饰的神话，本身就没有任何可信的力度，我那时候说不定让人们知道自己其实有的是缺点的话，效果会好很多。”
“你可以慢慢考虑，我们的时间还多。”维克多说道，听到这句话之后霍笛感觉自己眼前一亮，但是又立即暗淡下来。他本来想到了维克多说出这句话就表示他会进他所能来帮助霍笛，但是对这件事霍笛却是感到前途暗淡。他已经失败了那么多次了，再失败多少次也是可能的，也或许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不急，我们可以从长计议，我只是到这里来了解一些事而已，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大部分的事，剩下的可以慢慢来。”霍笛已经走到了墓穴外面，维克多在他身后，霍笛此时并不怎么想知道维克多会怎么想，他感觉自己内心的失落在逐渐放大，像是在不断下落，像是掉进一个永不见底的洞。
“我的先祖并不能够因为一些无聊的想法而轻易死去，无论如何都不行。”维克多咬牙说道，他想到了叶钦科夫家几百年来的传承其实都算是一场阴谋，无论如何都不能保持心平气和，但是他想到了更加遥远的事情，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尽可能语气平稳地把话说完，“不论你怎么想，我都会继续努力，我会让那个目标实现的，在你还在犹豫的时候。”
霍笛有些吃惊地看着维克多，他没想到维克多转变如此之快。但是他清楚维克多肯定是在内心做了很艰难的抉择。是要放弃自己的责任还是放弃整个叶钦科夫的使命，他选择了放弃自己，这大多数都要归咎于并非出自本意，但是不得不说叶钦科夫还算是很成功，起码维克多就用那对眼神说明了一切。
霍笛看到维克多坚定的眼，跟以前那种蛮勇相比此刻他的眼神充满了智慧的神采，而更多的则是愈发坚定的眼神，只不过坚定不移的东西有些令人觉得可笑地转移了，而且在某种程度上跟过去完全相反。总之霍笛并不知道叶钦科夫做了什么，但是维克多此刻的表现让他明白，他们的使命还将继续。
“我已经思考完了，根本不需要你来提醒，叶钦科夫才坚持了多久，我坚持了好几十个叶钦科夫那么久，这根本不算什么，好了，我们该回去了。”霍笛说道，他猜想自己会觉得泄气是因为自己这副身体，属于是人类的身体，会具有人类的情感，其中就会有面临巨大困难的时候会感到的绝望无助，以及逃避。只是用了短短一瞬间，霍笛用很简单的逻辑判断出来这并不是什么好的习惯，所以他必须要舍弃掉他。他先一步向树林长廊走过去，头也不转地朝前走，一边走一边说：“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首先我觉得我还需要帮你处理一点事情才是，毕竟那些人并不知道叶钦科夫的来由，也不知道你的来由，然而他们会知道你从这里回去了，现在你就已经是叶钦科夫了。在他们眼中你是叶钦科夫的家长，在我这里你是那个熟悉的朋友。”
维克多微微露出点点笑容，但是立即就把它隐藏起来。霍笛头都没转，没有发现这一幕，如果发现大概也不会觉得有多稀奇，他毕竟已经见过不少了，但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就会觉得那挺少见的。
“到那种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要求你去给我办一些很肮脏很艰难的事情，那会是很肮脏的工作。”维克多跟上去提醒说道。
霍笛这时候回过头了，他有些戏谑地说道：“你以为我是谁？你以为我已经多少岁了？你以为我在担心什么？多担心你自己，我这里不用你操心。”
这种看起来像是剑拔弩张的气氛最后在两人默不作声的行路当中销声匿迹，这就是叶钦科夫和魂王的交流方式，维克多心想，感觉自己身轻如燕，很快就和霍笛走出这条长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