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道理，难道龙公子不懂？”
面对洛川的质问，龙卫轩嗤笑一声，凄凉而讽刺：“懂了又有什么用？所有事可以仅凭着一张嘴皮子就能改变？”
“这个世界本就黑暗，即便努力也是徒劳！”
他曾经最崇拜和仰慕的那个人，就是死于这样的黑暗之下，真正应了那句千古名言：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他本想试着努力去改变，才一点一点努力，一步一步向上走，他以为自己做得到，也可以做到，时至今日他才发现，其实自己也在一步一步不知不觉的堕入这种黑暗之中。
让人无助，而绝望！
洛川心头一颤，他怎么也没想到，龙卫轩竟然已经心灰意冷到这种程度。
怔怔然许久，他才说了一句：“我一直以为龙公子是不同于那些官富二代的杰出年轻一辈，没想到，我高看你了！”
听到这句话，龙卫轩顿时感觉丹田一股怒火冲上心头，厉声一喝：“你有什么权利教训我？如果不是因为你的一时鲁莽，不顾后果，又哪会酿成今日这般局面？”
洛川心里一沉，这一句话再次令他意外，惨兮兮笑了一声：“所以你依然认为，我的所作所为，从头到尾都是错？”
龙卫轩站起身，沉了沉声道：“难道不是吗？你以为自己是在发泄心里的愤恨，是在为那些死去的无辜生命报仇，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和那些被你杀的人，又有多少区别？”
“你心中的对是什么，错又是什么？难道没有一个准则和底线吗？”
洛川突然眼神一凛，正色道：“有，我只知道，坏人不死，就会祸害好人！”
龙卫轩顿时皱起眉头：“你这叫无法无天！”
洛川也站起身，寸步不让与龙卫轩对峙：“在龙公子看来，你所谓的天义和法理是能够让那些该死的混账付出代价的，是吗？”
龙卫轩眼神似有闪躲，犹豫了一下说道：“至少，每个人都该在规矩之内做事，而这个规矩内，自然也可以让他们付出代价。”
洛川笑了，笑得很开心，却也很讽刺：“是吗？龙公子心里真是这么想？真觉得可以做到？”
“在我心里，那些人连屁的代价都不会付出，照样可以活的有滋有味，而事情只会不了了之。”
此言一出，龙卫轩大受震动！
客观去想，的确如此，没有谁是不为自己考虑的，位置爬的越高的人，越是如此。
如果不是洛川把整个事件闹到现在这步田地，即便是被人知道真相，也很有可能会被完全压下，不了了之。
距离总裁大选已经没有多少时间，那几位站在金字塔尖的大人物，没谁会愿意在这个节骨眼儿引火烧身。
洛川突然叹了口气，继续道：“我认识一个女孩儿，她也是像你一般想法，甚至天真到以为，所有的事都是可以通过法律解决的，所有的人犯了罪，也是可以让法律制裁的。”
“可渐渐她才亲眼看到，事实并非如此，有权有势的人，即便是杀人也不会付出代价，而毫无身份背景的普通人，即便是想做好人都艰难。”
他目光定定看着龙卫轩：“你说我无法无天是吗？如果天义和法理就是如此的话，那我可以告诉你。”
“我就是法，我就是天！”
在龙卫轩心头一颤时，洛川接着道：“如果天义和法理约束不了那些上位者，就由我来给他们订立规矩！”
“我要让他们知道，胡作非为是要付出代价的，无法无天，更是要用血来偿还！”
这些话，彻底击碎了龙卫轩心中还仅存的最后一丝侥幸，侥幸的让他认为，其实他想的才是对的，其实这个世界还是美好的，不应该太过消极和阴暗的去看待。
可是他错了，他觉得自己很自相矛盾，明明失望到近乎心灰意冷，却还想存有那一丝侥幸，不愿放弃那点天真。
他看着洛川，心中响起刚才的话，为上位者定规矩吗？
他还真的，从来就没想过，不得不说，仅仅凭这一点，洛川就比他强太多。
洛川真的敢想，事实也证明，他已经在这么做了。
龙卫轩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决定问出口：“如果按照你的想法和做法，善与恶又如何真正区分开来，真的就只能以暴制暴吗？”
洛川淡淡一笑，恢复平静：“在我心里，就是如此！”
他看着龙卫轩，眼神前所未有郑重：“当有些人的所作所为，正常的渠道已经无法对其约束之时，他选择了恶，那我们就要比他更恶，比他更狠。”
“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和手段黑暗些又有何妨？针对的又不是好人和无辜，而是那些该死之人。”
“这是我一年前想通的道理，以暴制暴从来就不是错，而是万般无奈之下的最后选择，这个选择就是在告诉我，只要能够达到那个想要的结果，即便是受千夫所指，我也毫不退缩！”
听到这番话，龙卫轩身子都禁不住一颤，他没想到洛川的真实想法和对待世界的眼光，已经极端到了这种地步。
他攥了攥拳头，又问道：“那你又怎么保证，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正确的？又如何知道，自己要的那个结果，就一定是好的？”
洛川戏谑一笑，觉得龙卫轩实在太天真：“我又不是圣人，为什么要想这么多？我只是在做，我认为该做的事而已，正确与否，后人评说罢了。”
是啊，人非圣贤，何必以圣贤修身自律？
不能因为一个人做了一件好事，就必须要求他今后时时刻刻都要做好事。
但是洛川的话，依然让他有些愤怒，既然人非圣贤，那你又凭什么和我讲这些大道理？
龙卫轩凝望着洛川，质问道：“所以，为了达到你自己所为的目的和结果，就可以利用身边的所有？甚至可以利用国府和无辜民众来做自己的筹码？”
闻言，洛川顿时一愣，随即眼神中就跳跃起清冷：“龙公子觉得，我做这些，是想自己从中谋取些什么好处？在龙公子眼里，我洛川就是如此不堪？”
龙卫轩冷哼一声：“难道你敢说自己做了这么多，不计后果的屠杀和威逼利用，就没有一点私心吗？亦或者是你想将自己标榜成为国为民的无私伟人？”
“你不就是想要利用国府强压扶桑的怒火吗？如此不计后果的布局，你让我怎么高看你一眼，你的全面考虑在哪里？”
洛川神情突然变得落寞，重新坐回床边，耷拉下两只手，连带着两条腿一起晃动，像是个快散架的支架。
他看着龙卫轩，莫名笑了笑，开口道：“龙公子，一个人做一件事，不是非要与利益和好处挂钩的。”
“我其实活的很简单，也从不想将自己变得复杂。”
他眼神似有迷离，不知突然具体看向何处，喃喃道：“因为黄金山连带他的手下侮辱了我朋友的清白，所以金门迎来了它的覆灭。”
“因为何卫国为了自己的利益和未来，对一万多条人命置之不理，甚至想瞒天过海，所以他失去了自己十多年努力得来的一切，变得一无所有，家破人亡。”
“因为扶桑为了自己的险恶居心，为了那个灭绝人性的计划，残忍剥夺华人生命，甚至视生命如草芥，所以他们搭上了这个计划里所有人的性命。”
洛川嘴角一勾：“就是这么简单！”
龙卫轩听得眉头紧蹙！
洛川轻轻叹了口气，又道：“第一次血洗金门，我是为了我的朋友，不该留着这些人渣继续浪费世界的空气；第二次扳倒秦何两家，我是是为了自己的看不惯，有些人没有杀人，却比刽子手更该死；第三次血洗黑龙商会，杀掉坂本乾毅，我是为了平息心中的愤怒，就该让扶桑付出血的代价！”
“至于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不是很正常吗？我为了活着难道还有错？”
“当然，顺带也有让这个国，这个国府，逼着他们不必这么懦弱，有些事可以忍，有些事可以让，但还有一些事，是忍无可忍，寸步不能让！”
龙卫轩突然感觉，自己的鼻子像是被堵住，怎么也呼吸不了空气。
洛川的话，深深的震撼了他，他好像活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人还可以这样活着。
他狠狠的搓了一把脸，有气无力的说道：“即便你说的都对，可是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后果未免太严重了。”
洛川感觉自己有些累，长叹了口气：“难道因为事情很难做到，就不去做了吗？难道该死之人，就不该让他去死吗？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总是考虑后果，影响，代价，又能做得成什么事？”
“出了事情，想办法解决就好，难道是该后悔，诘责自己之前是否有过失，觉得当初不该这么做吗？那样也许什么都不该做了，因为根本不配活着！”
龙卫轩长长呼出一口气：“扶桑现在态度强硬，你觉得自己能解决吗？”
洛川瞬间冷起一张脸，觉得龙卫轩实在有些欠打：“事情还没有走到最后一步，你为什么言辞凿凿的现在就下定论了呢？你凭什么觉得扶桑就真的敢开战？又凭什么觉得，只要扶桑开了战，就可能会是无法挽回的后果？”
“难道坐视自己的兄弟姐妹惨死在敌国人手中，无动于衷，低头妥协，不了了之才是对的吗？”
他一脸冰寒的质问着龙卫轩：“华人何时，变得这么没有血性了？”
“龙公子到底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华人没有信心？”
龙卫轩瞬间身躯一僵！
他呆呆的站立在原地许久，才终于深吸一口气，朝洛川鞠了一躬：
“卫轩，多谢先生教诲，感激不尽！”
洛川没有在意这一躬，只是松了一口气，自己的话，看来龙卫轩是真的听进去了。
看着龙卫轩转过身，洛川伸手掏出一张纸条，递了过去：“这上面有一个号码，如果你想知道所有真相，觉得自己可以做点什么的话，接电话的人，会带你去的。”
龙卫轩只是转身接过纸条，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一点一点的转过身去，然后迈步向门口走去。
他走得很慢，似乎脚下有千斤重，直到在门关闭的那一刹那，洛川才隐约听到两个字：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