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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中文网 > 武侠修真 > 缘定三生鸾芜情 > 第454章 番外(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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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繁芜不知不觉已在皇宫里住了一年年,东面的赤练狼族、西面的索河荼国、南面的锡叉疆国皆被大皇帝降服称臣。

那些本来以为这个国家国天子积弱蠢蠢欲动的敌国将领、边界几欲叛变的异族部落一提大皇帝莫不是坐卧难安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下一刻目标便是他们。

国中上至耄耋下至黄口提起大皇帝皆是自豪骄傲,为自己作为大皇帝的臣民感到由衷地与有荣焉。

此番,只差最后一个目标——北面的霍洛庚族。那日,他偶得兴致与我下棋,棋行一半,繁芜试探劝他:“如今军中将领极多,人才辈出,陛下何不给他们些机会,让他们也过过主帅调兵遣将的瘾头?何必关键时刻次次以命犯险非要亲征?臣只晓得弄药,不晓得打仗,但还是知道有句话——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这‘常胜将军’虽所向披靡风头无两,但刀剑无眼,世事难料,陛下还是不要做了吧。臣......臣甚是忧心。”

他夹着一枚黑玉棋,静静看向自己,久久不落子,身姿竟似被施了咒语般定在那里,眼睛都不眨一下,似乎唯恐一眨眼,那魔幻便消逝了。

但见他喉头上下一动:“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听你由衷说一句担心我。可见......我也不是全然为入你心......是不是?嗯?”

看着他满面希冀,繁芜却不忍答言,只垂下头。

“如若此番我不御驾亲征,你可能应我一事?”他伸手缓缓包住繁芜隔着棋盘刚刚落子的右手,繁芜感受到温度以后,一惊,直觉挣扎,却如何能敌他舞刀弄剑的气力,“锦觅,答应我,做我的皇后!可好?”

“臣不能应!”繁芜决然道,“臣可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随陛下殉葬帝陵,只此一事,断不能应。望陛下体谅。”

半响,他似全身气力皆被抽空,徒然放开了自己的手,颓唐站起身来,衣袖带过处,一盘棋局狼藉一片:“呵呵......我就知道......终究还是我傻了......体谅?我体谅你,却有哪个来体谅我?我倒是想立时三刻战死沙场,让你一遂心愿给我殉葬。只是,我在你这里屡战屡败,却又不死心地屡败屡战,终究是输得精光。刀剑虽无眼,天地却有眼,情场失意至此,战场自然得意。你想殉葬,怕是却没这个机会......”

繁芜望着散棋,心中凌乱一片,竟是凄凉......

后来,他终于还是走了,出征前再没见过自己。

两月后,繁芜吐出一口鲜血,晕厥过去。醒来时,天色昏暗,似有春雨淅淅沥沥。

她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闷,呼吸不畅,想伸手揭开面纱,不想,手竟被人紧紧握住。

繁芜眩晕转过去,但见两月未见的大皇帝坐在床边,甲胄未解犹带干涸的污泥血渍,面上脏污横一道竖一道。

“陛下......你......怎么回来了......咳咳咳......”他止住繁芜:“快别说话!”沉声道,“我怎么回来?你这都昏睡了小半月,我便是在天边也赶回来了。”

繁芜一愣,半个月,她这次竟睡了这么久?“太医们悬丝诊脉与我说你只是上火,我却不信,你整天研究些奇奇怪怪的药,是不是制药的时候染毒了?还是别的什么?你自己的症状自己心里肯定清楚,你老实与我说,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言辞十分着紧,眼中似有化不开的忧虑。

繁芜努力做轻松模样笑了笑:“不打紧,太医们的诊断确实没错,是上火了。”

他非但未轻松,反而更加焦虑:“上火?哪个上火会这般模样晕厥?我虽不精通医理,你也莫要想诳我。”

“臣不敢瞒骗陛下,是上火。”繁芜努力平复气息,不紧不慢道,“好比有些人对鱼虾过敏,轻则全身起疹红肿,状若水痘;中则非但起疹子,还会晕厥过去;更有重者还会呼吸不畅,若非及时给药便会性命堪忧。臣自幼便是个容易上火的体质,吃个荔枝便会晕过去,但臣善用药,今日里研制了一种可根治这毛病的药方,为了试此药效,故而吃了一串龙眼,想待起反应后便将那药拿来吃下,不想竟晕厥半月,叫陛下见笑了。”

“荒唐!”闻言,他勃然大怒,“明知自己是个什么体质,吃个荔枝尚且会晕厥,莫说龙眼这么上火的东西,竟然还这样玩笑一般乱吃,还拿自己试药!你这是不要命了!”

“药在哪里?”他一面怒斥一面又赶紧问道。

繁芜告诉他放药的位置,但见他取了药丸来,亲自按着她原来在药单上标注的用法,用水兑开细细研磨,举手投足皆是谨慎认真,之后满面严肃地一勺一勺喂自己咽下。

末了,还认真刮了刮碗底,确认无遗漏后,将碗在桌上一顿,恨声道:“你成日将给我殉葬挂在嘴边,再这般乱试药,不拿自己身子当回事,死在我前面了,却怎么给我殉葬法?”

“臣若先去,圣医族自然会再立新的一任族长,届时,便由她接替我给陛下殉葬。”繁芜只能这样给他解惑。

“你......好,很好!”他胸口起伏不定,“你总知怎么拿捏我软肋三言两语将我打败!我若是有哪天死了,定是被你给气死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走后,文文来照顾繁芜,繁芜方知晓,他本已神鬼不觉地带着一千精兵深入霍洛庚族,正待发起进攻,孰料,不知是谁,竟将我这吐血昏厥的消息八百里加急传给了他,当下,他便放弃所有作战计划。

然而深入内部容易,若要再出去,却是难如登天。

因报信人的到来,打草惊蛇,霍洛庚族当下便发现他的踪迹,怎能放过这样将他围困生擒的机会。谁也想不到,他竟是奇迹般带着人马杀出一条血路,生生浴血闯了出来,马不停蹄赶回京城,甫一回宫便漏夜前来。

繁芜听了,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似乎有许许多多心绪念头奔涌澎湃而过,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就昏昏欲睡了。

文文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不知。

夜深,繁芜吃了药好转些许,却怎么也睡不着,便起身燃灯翻看医书。

不想,那行踪不定的天栖仙却来了。他蹙眉道:“我明知此番你便是为着历劫而来,却终究看不下你这般受罪,即便你不是你。”

接着,他伸手轻轻簇起一道光,慢慢将那光附于自己额头,待那光线渐渐消融,繁芜竟觉虽未痊愈,但也缓和许多。我自然听不懂他这打机禅的神仙话语,却还是感激他,与他道谢。他道:“你永远不必与我言谢。”

垂下长长的眼睫,他低声问我,“你可是又对他生了情?”

繁芜不知他缘何用个“又”字,但冥冥之中竟不觉得突兀,只觉此字似乎理所应当。

她低头认真想了想,对天栖仙回道:“我不知......我只知道......”

低头看着桌边沙漏缓缓流逝,她心中反复,最后终是字字笃定道,“我只知道,给他殉葬,我心甘情愿!若是别人,我却是断然不愿。”

忽听殿外“哐啷啷”一声脆响,繁芜惊诧转头,润玉仙闭了闭眼,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句她听不明白的话:“罢了,我终是只有旁观的命数......”

言毕,便凭空消散了。但见那边殿门外几乎是跌入一人,慌张欣喜,却又满面惶惶然惴惴不安,患得患失的模样,什么帝王威仪、清傲独断统统不见,手脚似乎都不知该怎么摆放,无措如斯,青涩如斯。

她心中渐渐泛起一片心疼......

抬起脚步,慢慢走向他......

他一顿,几步上前,伸手似乎想握住自己的手,却又硬生生收回,唯恐唐突一般,全无之前的强硬。

“我......我只是不放心,想来站在门口陪着你便好,却不想......听你与那神仙言语,我只听到最后一句......”

他小心翼翼不甚确定地看向自己,“你说的可是我?你说的可是真的?”

以前我或许看不明白,或许不愿看明白,现下,她既已这般,便放任自己认真看向他的眼睛,那满心满眼都是虔诚捧出的一片琉璃剔透心思,满溢的都是深沉若海的情意,叫自己如何忍心......

她踮起脚,伸手替他拢了拢鬓角被夜风吹开的几缕发丝:“是真的。我一直想对你说,却一直说不出口。不知会不会太晚......”

下一刻,繁芜便被一个大力拢入他温暖坚定的怀抱:“永远不会晚!我说过,我们有一辈子可以耗。任凭你怎么打击我,叫我灰心丧气,然而,只要隔日一看到你,我便又会生出无穷尽的念头和恬不知耻的勇气。我只当最后,或许七老八十了,你能放下你那些坚持,勉强迁就与我,或者,连七老八十还是这般执拗决绝,但是,你说过我们生死相托,我想我们这般耗一辈子,最后,你还是会与我比肩躺于帝陵之中,那时,也许便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

他将自己的耳朵贴在他的胸口,繁芜听见里面潮汐一样激荡涨落:“然而,我从不敢这般奢求,这么快......竟然这么快,我就得到了我本以为此生无望的奢侈。繁芜,繁芜,繁芜......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原来竟叫他这般低入尘埃,这般心酸卑微,她回抱紧他,心中苦涩一片,隐隐作痛。

“鸾玦......”她念出不知何时潜入自己心辗转反复的两个字,从未说出,不想一朝开口竟是自然而然,似乎唤过千遍万遍。

“哎!”他欣喜若孩童般赶忙应声。“鸾玦,鸾玦,鸾玦,鸾玦......”繁芜一迭声叫他。

“哎!哎!哎!哎!”他一迭声应自己。

他低头温暖地吻着繁芜的发顶心:“繁芜,和我永远在一起好不好?没有任何其他人,只我们两个好不好?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繁芜伸手抚着他的胸膛,闭着眼睛,放任自己的情绪肆意激荡:“好!”

他一下更加紧地揽着她:“明日,不,今晚,不,现在,我就要昭告全天下--我的皇后来了!她终于来了!”

繁芜心中大恸,却埋首在他襟前闷声道:“你答应世人的话呢?你不是说要一统四海方娶亲吗?不可以不算数!我还等着做千古一帝的皇后呢。只差霍洛庚族,你筹谋了这么久,我犹豫了这么久,不差这一刻,我晓得你的能力!你可放心前去,我总会在这里等着你。”

“可是我等不及了,什么千古一帝皆是我的借口,我也好面子,若非你犟了这么久,若非要堵群臣的口,我才不会有这傻气的想法。我只想立刻,夜长梦多,万一你变卦了呢?”他孩子气地坚持。

繁芜点了点他的胸口:“宝气!什么夜长梦多,皇帝不可以说话不算话。你只要知道,我永远在这里等着你,此生再不回圣医族!”

强自按捺下胸腹中一阵火烧火燎,她对他笑道:“我给你做妻可是你的大福气,今后你可莫想要纳妾,连多看别的女子一眼也是不可以的。”他款款看入自己的双眼:“自然是我泼天的福气,哪里还舍得将眼睛移开你呢?吾妻,吾爱,吾命!”

繁芜打断他:“什么命不命的,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不爱听,况且,你还从未见过我的真面目!万一我长得这么难看,你后悔了呢?你现下可要看上一眼?”说罢作势要揭脸上面纱。

他却伸手制止自己:“你便是再难看,也别想逃出我的手去,因为你已入了我的心。”

他舒心一笑,灿若旭日,“莫要摘面纱,且等我大婚之夜用秤杆将你的红盖头挑去,那时你已是我的丑婆娘,想逃也逃不掉了。”

“嗯!”繁芜再次埋首入他胸膛,点头应他,她知他定不让我摘面纱,幸得他如她所料。

若摘下,怕是一眼便能看见自己虽勉力克制,却仍透过唇瓣缓缓溢出的丝丝血痕,那,便如何也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