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稍微敏锐一点的大臣就能在他的命令里嗅出一点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前的血腥气。
这道命令很快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舒韵文很快就知道了。她最近重新开始练武，听清水过来给她说的时候还在校场射箭，听完她的耳语，笑的意味深长：“最近怕是又发生了什么事被皇帝知道了，他这是要挨个排查呢。”
清水蹲在一边等舒韵文，她要让她出府买一种点心，府里的厨子不会做，而她恰好又特别想吃，想顺便问问舒韵文有什么想带的没有。
她在旁边磕着瓜子，春寒料峭里舒韵文带着一众侍卫和想要训练的丫头在太阳底下晒着。周围三三两两个围观的小下人，平时活计比较清闲，来这边一边看一边捂着嘴偷偷笑。舒韵文目光歪了歪，不在意他们在旁边看，反而是清水看不过眼，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瓜子皮，凶神恶煞的走过去：“哎，哎，在这里探头探脑干什么呢？活都干完了？”
这句话赶走了几个，还有几个比较大胆的回呛说活确实干完了。清水脸上似笑非笑，正对着这几个丫头，平日里就是这几个横横的，脾气软的都不敢惹，私下里清水见她们几个人欺负过人，管过一次，往后看她的眼神都带点不善。
“活干完了，好办啊，公主下的令没听到？不练的去给人家挑洗澡水，快点！”其中一个窄长脸，颧骨有些突出的女孩子就不服气：“公主可没让我们这些不练的挑，她只让练完比试输了的挑。”
清水斜眼看她：“那既然大部分的都过来练了，剩下的活就是你们全干完了呗，那我去检查检查，让我逮到出错的地方，你们几个就等着受罚吧。”说完就从几个人面前扒拉来一条缝往后走。
几个丫头急了，忙拦住她，刚才那个出头鸟又开腔了，这次把矛头对准了清水：“清水姐姐，做人可不能这么不地道啊，你自己平日里什么都不干在府里吃香的喝辣的，凭什么我们几个姐妹就要被你使唤？”
清水冷笑了一声，双手手臂交叉在胸前：“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无非就是靠着公主呗？那有能耐你们也去找一个靠山啊，没有还在这里瞎咋呼，想当年公主是月国皇后的时候老娘还是一等大宫女呢，你们几个算什么东西！”清水掐人几乎从来没输过，靠的就是这股不要脸的架势。
“呸，什么一等大宫女，破鞋的货还好意思拿出来往自己脸上贴金呢！”清水往前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不知是谁偷偷说了一句下流话。清水一下子停住了，转过头来：“你们刚刚那句话说什么？”
几个小丫头不出声了，清水瞬间暴怒，上去一把薅住了之前同她扯皮的那个丫头的头发：“到底是谁说的？说谁是破鞋呢？有种再说一遍！”她饱含威胁的声音立刻就将几个只会嘴炮的小姑娘镇住，被她抓住头发，疼的呲牙咧嘴的丫头急忙伸手往旁边一指：“是她，是她，哎呦，不是我啊！”
清水瞪圆了眼睛往旁边一瞧，见是个白净又漂亮的姑娘，不过打扮样子确实轻佻浮浪。刚才的话确实是她说的，清水吓人的眼珠子已经转到她身上来了，她后退了一步，连忙摆手否认：“不，不是我。”
清水揪着那女人的头发使劲往后一推，将她掼倒在地，还踢了她一脚，顺便掏了掏耳朵：“我听出声音来了，就是你。”她刚说完这句话，上去就是一个大耳瓜子，力气是抡足了的，抽的这个丫头整个身体都是一偏。
漂亮丫头被打懵了一瞬，回过神来发现半边脸火辣辣的疼的不敢碰，她轻轻的捂住了，眼泪眼见就要掉下来，清水“啧”了一声：“怎么，敢骂不敢当了？你再说声破鞋试试？”吆喝完，整个人一下子扑上去同她打成一团。
周围几个活了这么多年，从来就没见过清水这样一言不合就要把人往死里打的不要命架势，那个原先收拾的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身子骨娇娇弱弱的，完全不是请水的对手，被她骑在身上又捶又打又掐，打的快连娘都认不出来了。
关键是清水即使这样还不解恨，一边打，一边嘴里还叫着：“我让你骂，我让你骂！祸从口出知不知道？老娘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动静太大，周围围了一圈人，时不时还发出尖叫来，舒韵文和那群训练的人终于练不下去了。她压了压心头涌上来的不耐烦，扔下刀就朝这边过来了，回头让他们剩下的人继续，几步就过来了。
她一往这边走，眼尖的人就提醒众人：“公主过来了，公主过来了。”其他看热闹看的正高兴的人听了这话连忙低头让出条道来。舒韵文板着脸走进去，见清水已经跟一个丫头滚做一团，浑身都是泥，两个人头发全散了，像疯婆子一样。“行了！还能在这里打起来！有本事上校场！”
清水听见她声音，正好从她身上下来，顺便又踹了她一脚。底下那个被她一直揍的女人大概是真伤的不轻，清水一离开，直接就躺地上不动弹了。舒韵文一看人要不好，急忙喊人把她连拉带拽扶起来，送到最近的一间厢房里去。
没多久，大夫的徒弟就过来了。是的，就是徒弟，老大夫认为如果不是舒韵文让他指定给人看病，普通小丫头还轮不到他亲自去，多么骄傲的老大夫…清水此时只想竖个大拇指给他。
徒弟来看了一轮，就说是累极罢了，休息一会儿喂点水就行了，身上的伤口不大，抹点药膏就行。他还挺有探索精神，当着舒韵文的面老实的像只绵羊，见清水站在一边也灰头土脸的，心里就跟被猫爪挠一样，快速处理好，出去的时候扯一一个在门边上站的人，拉他到墙边靠着问道：“小哥，小哥，快跟我说说，这是怎么了？”
被他问的男人咧开嘴笑：“你是没看啊，刚才公主在校场上带人，清水姑娘在底下就把床上躺着的那个丫头打了，场面可凶残了，清水打起架来简直就不像个女人，在场的小丫头们吓的脸都青了，也没人敢上去拦。”
这老大夫的徒弟平时就好看个热闹，听见这么生猛的一场大戏，本来还想回去，这下脚也挪不动步了，跟着门口围着的一群下人一起袖着手旁观。
舒韵文让清水跪下，看样子是真动怒了：“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打起来了？”清水跪下后腰还挺的直直的看着舒韵文：“我让她们不练的别都凑到校场上去看，让她们回去干活，床上这个丫头她就说了一句话，然后我气不过就跟她打起来了。”
“那她说了什么你要把她打成这样？”舒韵文闭了闭眼，心里咬牙切齿的觉得清水这个小兔崽子就会一天到晚给自己惹事。
清水一想起来那个阴阳怪气的语调，就想过去拧断她的脖子，周围十几号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盯在她脸上，清水梗了梗脖子，恨恨的说道：“就是破鞋的货还好意思拿出来往自己脸上贴金呢，她就是这么说的！”
清水话音刚落，舒韵文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在场的其他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她这是明明白白的讽刺舒韵文是被月国皇帝抛弃的“破鞋”！可真是敢说啊！
舒韵文自然也听出来了，但是她不想因为这句话随便冤枉人，于是当着所有人的面问清水：“她真说了这句话？你有什么证据？”清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伸手往边上一指：“当时就是这几个丫头跟她在一块，她们都听到了，都可以作证。”
被她伸手指到的正是那几个之前怼她的丫头，她们见这件事折腾到这种地步，早就快吓死了，清水一指连忙跪下，纷纷低着头不敢看舒韵文。
“你们先想好了再回答，到底床上躺着的这个小丫头有没有说刚才那句话。”舒韵文一字一句吐字极清晰，她身上的怒气已经快要凝结成实质，几个小丫头摁着地面的手肘抖在不停的抖动。
“回公主的话，香翠她确实…确实说过。”几个人基本不用抉择，一是香翠确实说过，她们都听到了，二来帮了香翠又没有实质性的好处，且风险极大。清水是舒韵文从小到大的婢女，清水是忠心护主教训辱骂公主的奴婢，这一点实在没什么地方能让人挑出错来。
舒韵文又扫视了她们几个：“确定是实话实说了？你们不用害怕清水会掉过头来找你们算账，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几个小丫头脸都白了，俯下身子道：“公主，奴婢确实没有说谎，香翠她当时看清水姐姐要走过去了，就在后头小声说了，我们几个都听见了。”
她们中有人还悄悄暼了清水一眼，私心里当然是希望把脏水全泼在昏迷的香翠身上，毕竟最先挑起事端的可不是她，为了封清水的口，当然是要实话实说。
“既然这样，那清水你起来吧，以后切不可冲动，有什么事直接通报，不要动不动就跟人动手，记住了吗？下次再这样，那就照斗殴的律法来，本宫可不会手下留情。”舒韵文确定了是香翠自己找揍，脸色也好了不少。
“来人，把香翠从床上挪下来，用凉水把她泼醒！”舒韵文眼神一转，声音又冻成了冰渣子，她这是准备要收拾这个倒霉的丫头了。老大夫的徒弟看的兴致盎然，甚至还随着众人伸长了脖子。
冰凉的井水“哗啦”一声兜头浇在香翠的头上，舒韵文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品着刚泡好的极品龙井，分出一点目光来看了看，人还没醒：“再浇一桶，浇完看看，浇到人醒过来为止。”声音倒是平和了，话里的意思确实实在在让人毛骨悚然。
那几个之前指认香翠的丫头，相互对视了了一眼，觉得幸亏当时没跟她一样冲动，否则自己不仅要被清水那个凶残的女人打一顿，还要掉过头来被舒韵文整的死去活来，冬天还没完全过去，人还都穿着棉花蓄成的袄子，露天的井水可不是一般的冷了，香翠本来身子就弱，这一趟折腾下来，估计小命就不保了。
舒韵文也没想让她活着。清水去另一个房间整理完仪容，回来的时候恰好香翠被水呛起来，她一阵撕心裂肺的猛咳，接着打了个哆嗦，脸色已经惨白如纸。她身上的衣服在好几桶的井水下已经彻底湿透了。
棉花做的衣物沾了水会变的十分沉，香翠冻的抱着自己的肩膀，不知所措的看着周围一群人拿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她。当时她脑子还不十分清醒，不过很快她就知道那其实是怜悯。
“公主，求公主为奴婢做主，清水她当众朝奴婢动手。”香翠还不知道她的审判早就定下来了，还在不知死活的想求舒韵文教训一下清水。清水听了她的话，从鼻子里发了个不屑的动静，站到了舒韵文背后。
“你现在只需要回答本宫，方才清水与你动手前，你有没有说那句话。”香翠目光闪烁了一下，眼泪立刻就滚落下来：“奴婢，奴婢怎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想来是清水姑娘听错了。”舒韵文声音还是很冷静：“哦？为什么同你一起的几个都说你确实开了口？”
香翠完全慌了，她知道自己再不承认，估计舒韵文真会把她弄死。“公主，奴婢错了奴婢不是故意要那么说的，当时清水过来驱赶奴婢，奴婢一时气不过，才…”香翠顾不上自己浑身湿淋淋的要被冻死，往前一扑，试图去拉舒韵文的裤角，她因为要练武，提前换上了方便行动的裤子，还打了绑腿。
不过舒韵文反应可比她快多了，腿往后撤了一小步，香翠扑了个空，委委屈屈又趴在那里掉眼泪，头顶上的舒韵文和清水冷眼看着她，屋里静极了，半晌舒韵文才开口：“拉下去打二十大板吧，你也不用在本宫面前哭了，当初怎么不管好了嘴，如今又能怪的了谁？”
她一说完要让香翠挨板子，对方哭嚎的声音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