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流云就过来了，手里端着早膳，后面跟着耷拉着脸的清水。舒韵文听到动静也懒的睁眼，流云就无视了清水，把东西放下就站到了床头。“奴婢今日整理各府里送来的帖子，最近倒是有不少人过寿辰，奴婢就想起来公主自回了国，还从来没有提过您的生日。今日特地过来一问。”声调温柔可亲，是她一贯在人前的面孔。
舒韵文艰难的动了动自己已经快要陷入梦乡中的脑袋，想了想自己的生辰，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她的生辰早就过了，就是在来云国的路途上，快到云国京城的时候。当时焦头烂额的，舒韵文自己都忘了这件事了。
不过她还有点小私心，并不愿意让流云知道自己的生辰，这样的时刻她还不想在公主府摆个宴席，请来些心怀鬼胎的人来群魔乱舞。根本没有必要。当然有个名目让她再打探京城里的消息她还是很乐意的。
舒韵文刚开口想胡乱编个日子，清水又像个炮仗一样开口了“怎么，要你假好心，公主的生辰早就过了，你要真有心，早该问了。”一句话把流云噎的不轻，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不少。
闹腾到最后，舒韵文又下床来堵住了清水“老母鸡”的嘴，脸不红心不跳的跟流云胡诌了个日子。流云略带得意地看了一眼憋的脸通红的清水，袅袅婷婷的出了门。
待流云一走，舒韵文接着就唬下了脸“你在她面前说什么，我生辰不用她知道。”清水原来没反应过来，还待要说些什么，听了她家小姐这冷冰冰的语调，也没了脾气，嘴唇嗫嚅了几下，还是低下了头。
舒韵文重新躺回床上，连冷下来的早膳都没看一眼，清水磨磨蹭蹭上前来“小姐，你不吃早饭了？”声音还挺委屈。舒韵文将眼开了条小缝瞄了她一眼，看她可怜巴巴的，到底是从小一起的，照顾也成了习惯，心软成了日常。
“算了，你把它端到厨房里再热一下，我再吃了吧，不过你一会儿快回来，今天下午我们要出去一趟。”舒韵文声音平静下来，将下巴上的锦被拉到了头顶。
等她吃完了迟来的早膳，日头都在天上高高的挂起来了，舒韵文捂着脸哀嚎了一声，都怪流云早不来晚不来的打扰自己睡回笼觉。
清水按她的意思找出几身不扎眼的男装，自己先换上，等舒韵文再睡一个午觉，就骑马出府。清水将自己耳垂上的坠子摘下来，心里有些打鼓。刚才舒韵文让她跟着去跟陆德容那边的人接头，交换消息，还不避着公主府里的侍卫。
清水看着镜子里自己圆滚滚的面颊，挤眉弄眼了一会儿，也没感觉出自己是个能在人前装的料，这次她家小姐说了，让自己负责传递消息，她就在一边喝酒吃肉，坚决不插手。清水自觉平时自己还有点小聪明。
但是这件事要失败了捅到皇帝邱蔚庭那里，舒韵文少不了被怪罪，以后两个人在云国只怕日子更加艰难。
舒韵文睡的差不多了从床上爬起来。裹了胸，把脸涂黄了些，掩盖住自己欺霜赛雪的肤色，还不忘涂到了脖子和手。清水也觉得自己需要，舒韵文却不让她涂，感觉她梳了男人的发髻，圆着脸，像还没长大的小孩子一样。
两个人大摇大摆的牵了匹马，叫上几个侍卫出了府，说要去酒馆喝酒。这些日子流云不怎么管她出门的事了，大概也没抓到过她不同寻常的举动，放松了警惕。
清水不会骑马，舒韵文又要带着她，所以就把她放在马背上，自己坐在她前面，让清水搂住自己的腰。两个女人也就顶的上一个身披铠甲的兵士，所以马看起来也颇为轻松。舒韵文一拉缰绳，马摇了摇头，就慢慢地走起来了。
舒韵文为了记当初跟陆德容去的那家酒馆，也着实费了一番工夫，一来二去，自己都跟那酒馆当家老川熟了。脸长的好看走到哪里都吃香，放在舒韵文这种连美貌都是上品的女人身上自然更灵，老川知道她喜欢自己家的酱牛肉，经常多送她一些。
难得的是他妻子酒娘，一个女人，见自己男人明里暗里照顾别的女人，也不生气，还比她男人更上心。老川没有告诉她舒韵文是华阳公主，她倒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看她谈吐不俗，必定身份尊贵非常。
这次舒韵文进来，后面还跟着另一个小姑娘，酒娘看了也忙招呼，靠边的位置总是给她留着的，平时也没什么人坐，桌椅都比别处干净些，清水脸长的讨喜，尤其是上了点年纪的人个个都喜欢她这样的。
清水一路上跟着舒韵文七拐八拐，还以为什么神秘地方，没想到就是小巷子里的间酒馆，进来之前还有点失望。舒韵文下马来拍了拍她的脸“是不是不高兴？那待会上来的酱牛肉你别跟我抢啊。”
清水一听就眉开眼笑，原来过来不是光喝酒了，还有牛肉能吃，立马就精神了。舒韵文和清水坐下，酒娘就站在边上，笑着问舒韵文“小公子这次带来的是小妹妹么？”清水瞪圆了眼珠，她和舒韵文都穿着男装，凭什么她是小公子，到自己这里就成了小妹妹？明明没有什么区别的。
舒韵文点点头，余光见侍卫都在门外站着，笔挺的样子，虽然身上穿的是普通人的粗麻衣服，不成样子，他们拿惯了佩剑的右手还是下意识蜷曲着，根本就不像是普通老百姓。酒娘也看见了，微微的皱了一下眉，看向舒韵文。
“酒娘不必在意外面的几人，家中有人不放心，他们是府上的侍卫，没有什么恶意。你愿意的话，权当他们不存在就行了。”舒韵文陪着笑，觉得自己这次出来确实给老川和酒娘带来了不便。
酒娘轻微的摇了摇头，说道“既然是公子的侍卫，这时节外面怪冷的，也让他们进来喝杯酒取取暖吧。”舒韵文想了想就点点头，为了打消她的顾虑，还接道“府里的侍卫都训练好了，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酒娘千万放心。”
不一会儿烫好的酒就上了桌，舒韵文小小的呻了一口，见清水也不喝，捏着酒杯不知道想些什么，就拿手在她面前晃晃“醒醒，过来跟着我吃饭都心不在焉的，你到底怎么了？”清水一个激灵，连忙把杯子举起来，塞到自己嘴里，被酒辣到了，眼泪都流了下来。
“我说小姐，你让我见一个人他到底长什么样啊。”清水咳完了酒，小声的凑上去问舒韵文。后者挑了挑眉毛，暗中扫了一下堂中的几个人，笑了“我也不知道，都是陆德容很我说的，到时候自然会找过来，行了，吃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舒韵文不想多谈这个引起别人的注意。
正好两盘酱牛肉上来了，她就夹起一筷子来送到清水的嘴边。清水一时间受宠若惊，脸上的表情跟不上思维，木木的咬过来吃了，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要是他忘了来怎么办啊？我心里实在没底。”清水边往嘴里塞牛肉，边含混不清的给舒韵文使眼色。正在这时，坐在堂正中间一张桌子上的男人朝她俩这边走了过来。
那男人约莫三十出头，脸上胡子拉碴的，也不知多久没刮了，身躯痴肥，裹一件半新不旧的袄子，最外面还是绸缎的，想来是家里有几个小钱的。
他满脸横肉，走起来颤巍巍的晃动，肚子上像是扣了个水盆，清水一眼看过去还呆了呆，只觉得他腰上系的腰带都要埋进他身上绵软的肉里。她有点疑惑，难道陆德容说的心腹就是指他吗？看上去实在不是什么正经人。
舒韵文也有点吃不准陆德容的套路，让他找个能信任的人也不用来个如此寒碜的吧，陆府的下人里还有这等体型的人吗？管家的话，他那个样子也不像是八面玲珑，惯做人圆滑的。
于是两个人都坐在位子上看男人像个球一样滚过来，到了近前，男人咧开嘴嘿嘿笑了几声，朝舒韵文拱了拱手，道“这位小公子，不知怎么称呼？”他的面堂黑里透着红，想来是饮酒过多，糟了面。
舒韵文捏紧了筷子，打起精神，也回敬了个笑“鄙姓谢，不知这位兄台找我所为何事。”因为不确定是不是陆德容派来的人，她就随口说了个姓氏，想知道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哎呦，巧了巧了，我也是谢姓，家中排行老五，小公子也可以唤我谢五。”本来他虽然顶着一张油腻腻的大胖脸，行为还算是端正，舒韵文问他的来意他只说是见小公子气度不凡想来结交一二，清水在心里发笑要不是今日两人确实打扮的像平头百姓，也根本轮不到这样的人来结交。
舒韵文试探了他半天，发现他根本就不是陆德容找来报信的人，废话说了一箩筐，本来人还离的远些，后来越挪越近，人就显得浮浪了起来。他肥胖的身子挡住了堂屋里其他人的视线，舒韵文和清水又坐在边角上，后面就是墙。
等他和他老子娘反应过来，再求医问药都说治不好了，他娘因为这件事天天在家中唉声叹气，谢五倒是个心大的，反正已经这副模样了，手里有钱，女人还是照样扑上来，该吃吃该睡睡，除了行动有点不方便，根本就与平时没什么两样。
本来他苗条的时候也长的没多好看。后来他家中只出不进，谢五从小没老子教，也没学着他赚钱的本事，除了吃喝嫖赌是把好手，其他的一无是处，只要手里有钱，掉转个准没了。
后来家道中落，奴仆也都变卖了，这才勉强靠着几亩田地过活。
他过来这酒馆吃喝，已经几个月没碰女人了，虽然舒韵文抹了脸，没清水白了，不过五官是遮不住的，身量又苗条纤细，因为好教养，背都是打直的，吃东西也赏心悦目。
这谢五凭着自己这么多年看女人毒辣的眼光，舒韵文甫一入坐，就被他盯上了，舒韵文绫罗绸缎，钟鸣鼎食养出来的好规矩，只要是个不蠢的都知道肯定是个大家闺秀。
谢五脑子就是和别人不一样，认出人家家境富裕，恐不是好惹的，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转头喝口烧酒，再细细一寻思，这两个女人作男儿打扮，到这里喝酒，恐怕是瞒着家里偷跑出来的。
对面那个圆脸矮个的小女孩肯定是美人的侍女，还别说误打误撞真让他猜对了一处。酒壮人胆，起身顶着一张胖猪脸就过去搭话，料定人家偷着出门没带侍卫。
清水在对面呆愣愣的看了半天，眨眨眼回过神来，后知后觉自家小姐是被地痞流氓给调戏了啊。哎哟，我怎么就压不住这口气呢，清水心头的火“噌”就窜上来了，挽挽袖子就要扯开嗓门叫唤，舒韵文身高腿长，接着就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
清水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舒韵文看了她一眼，清水想起来侍卫还在边上呢，用不着自己出手，也安下了心。谢五一击不中，更觉得舒韵文这美人有些野趣，不像寻常女人见男人过来就吓白了脸。
侍卫见谢五像座山一样将华阳公主和清水堵的严严实实，再也坐不住了，两个人几步就过来将谢五扯开，谢五皱着眉一回头，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记拳头，侍卫对付这等人完全都没有顾虑，就怕在公主面前不卖力，拳头力道十足，将谢五的鼻子打的鲜血直流。
谢五捂着鼻子晃了晃身子，向自己那桌看了一眼，跟他来的几个狐朋狗友见几个侍卫不好惹，都老老实实坐在位子上低眉顺眼的吃菜喝酒，不敢过来为谢五出头。
谢五一看架势不对，怪不得美人丝毫都不慌乱呢，原来还真是出来玩的，侍卫都带足了。舒韵文站起来，侍卫都朝她拱手，问她这胖子如何处置，舒韵文面上冷肃，叫过清水来朝她耳语了几句，清水就眉开眼笑。
旁边被两个侍卫架起来的谢五还算镇定，毕竟连舒韵文的手都没碰到，不算过分，想来她怕声张也不会闹大了。
舒韵文当然不会在酒馆里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看笑话。对付谢五这种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