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韵文定了定神，也想到了越是看上去不起眼的事物往往在最不经意的时候能给人惊喜。又何须以貌取人呢？
没有过多的犹豫，舒韵文挽着舒雍的手臂走了进去。但她也并未注意到舒雍脸上此时似乎有些凝重的表情。
几人进来之后，发现里面倒是并不是外面一样破旧。只是桌椅凳也看得出是上了年代的物件了，但好在还是干干净净的。所以舒韵文对这里的映象还是稍稍改观了一下的。
虽然已经是午膳时间，但是这里的人并不是很多。舒韵文有些好奇的想着，既然是京城有名的酒楼，那应该是客人络绎不绝的才对，只是这里，总觉得与众不同。
而且这里的小二不像其他酒楼的小二一样热情的，一看见人就立马围上来。但舒韵文不知为何从进来之后，总觉得对这里好像有几分亲切感。
舒坤倒是熟门熟路的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舒韵文扶住舒雍也坐了下来。舒雍此时却有些神色不自然的看着这里的一切，舒韵文心里有些好奇，但只当是这里别具一格的样子让人有些奇怪的反应，也不算反常了，便也并未放在心上。
一边的小二倒是慢慢的腾挪着走过来，舒韵文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个店小二，面容清秀，额头处有伤疤，但眼神没有聚焦，两眼无光但却极有章法的走着，而且走的很慢，走路的姿势有些一瘸一拐的，舒韵文皱着眉头想到，这店小二难道是个瞎子兼瘸子？
只是没有人看到舒雍，在看到店小二之后的脸色已经是一阵煞白了。
店小二没有杵拐杖，拎着一壶茶水，慢慢的弓着身子很客气的走过来，把茶水放在桌子上，对着舒坤的方向说道，“不知几位客观要用点什么？”
走进之后舒韵文彻底确定了这是个瞎子，而且腿脚也不灵便。
舒坤倒是不见怪的说道，“先上一碟南瓜馒头，再来一份白灼鸡，一份清蒸河洛，一道莲藕汤，再多加上一份凤尾蟹，一份梨罗焗脆笋，一份桃花鳜鱼，再上两壶竹叶青。”
“好的，几位客观请稍等。”店小二就慢慢腾挪着自己不灵便的腿脚一瘸一拐的向后面走去，看上去像是找厨师了。
舒韵文看着他有些艰难的移动着的背影，心里不觉一阵酸楚。不禁有些难过又好奇的问道，“三哥，这一然楼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请一个腿脚不麻利，还看不见的人来当店小二呢？”
舒坤说道，“这一然楼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但好像一直就是这样子的，从我第一次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舒韵文有些急切的问道，不知为何，舒韵文隐隐的就是觉得这一然楼是不平常的。
舒坤回忆着说道，“那是两年前，我当时是从晋州连夜赶回来，实在是有些饥寒交迫。于是就在这里落了脚，那时候的店小二就是刚才这个，他很客气的问我要吃点什么。我说有些什么就上吧，只要能吃的。
他就跑到厨房端了几个平常菜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饿了，当时觉得吃的菜肴是真的很美味。但没有多留，吃完饭之后就赶紧回了家里。
后来我想看看这个地方，跟其他酒楼有多不一样。就又来了一次，点了一些常见的菜肴，结果发现，这里手艺确实不下于醉春居。所以我就知道这个地方了。我来的次数也比较多了，店小二都只怕是要认识我了。”舒坤微笑着说道。
舒韵文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一边的舒雍也没有表情的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窗外。
“小妹你怎么啦？”舒谨舒坤见舒韵文皱着眉头久久不语的样子，有些担心的问道。舒谨说，“小妹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还是你不喜欢这个地方？不喜欢这里我们可以换一个地方的。”
舒韵文连忙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也不是不喜欢这里。只是总觉得这里，很不一样。还有那店小二，怪可怜的。”
舒谨和舒坤两个这才放下心来，舒谨说道，“原来小妹是起了同情之心啊。不过那店小二我也见过两次，确实可怜。看上去年纪也不大，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变成今天这样的。”
舒韵文抿了下嘴唇，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舒雍倒了一杯茶，“爹爹先喝杯茶吧，可能还有等一会才能吃饭。”
舒雍依旧出神的望着窗外。
舒韵文奇怪的喊了句，“爹爹？”
“嗯？何事？”舒雍这才回过神来。
“爹爹想什么去啦？”舒韵文故意娇嗔着说道，“文文给爹爹倒了茶爹爹也不理的。”
舒雍立即恢复了脸色说道，“是爹爹的不是。爹爹只看到这个一然楼，忽然之间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所以才走神了，文文不会怪爹爹吧？”
“怎么会怪爹爹呢，”舒韵文立马说道，“哥哥点了爹爹喜欢吃的凤尾蟹，等下文文给爹爹剥壳呀。”
“好，好，好，”舒雍连声说道，“文文越来越懂事了，以后爹爹也可以放心一点了。”
“爹爹还不能够完全放心，毕竟爹爹到如今还没有抱上孙子呢！”舒韵文见舒雍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便故意在一边打趣两个哥哥，“哎，二哥三哥，你们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不娶妻生子，让爹爹共享天伦之乐呢？”
舒谨和舒坤两人完全没有意料到舒韵文情绪转变如此之快，而且迅速就把矛头指向了自己，舒谨连忙机智的说道，“这不是大哥在前面，我们这些当弟弟的不好抢在前面么？”
舒坤立马接茬到，“就是，要说啊，都是大哥的责任。大哥作为爹爹的长子，理应承担起为舒家传宗接代的责任，只是到如今，哎，都还没个音响，我也很无奈啊！”
舒韵文看着两个哥哥连忙将烫手山芋甩到大哥身上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大哥要是在这里，你们两个可都要挨打了！”
舒谨和舒坤也开怀大笑着。
舒谨忽然有些神秘的说道，“小妹，二哥告诉你一个秘密，知道为什么你大哥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没有娶妻生子吗？”
舒韵文皱着眉头想了想，道，“难道是心里早已心有所属？”
舒坤立即笑道，“不愧是我们冰雪聪明的小妹啊，一点就通。那小妹知道让大哥至今念念不忘的人是谁吗？”
舒韵文这下是真的猜不着了，只好苦笑着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除非是我认识的，我还能猜一下。”
舒谨向舒韵文招了招手，舒韵文识趣的把头凑了过去，舒谨小声的说道，“大哥倾心的是云国的小公主，邱懿言。就是我们大舅的亲生女儿。”
“什么？真的假的？”舒韵文有些惊讶的说道。
“嗯哼。”舒谨和舒坤倒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但是这件事也仅限与我们几个知道。
大哥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表露过自己的心思，因为云国和月国一直有些暗中较劲的趋势，大哥不想让自己的一片心搅进这些混乱的纷争中。更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邱懿言受到什么牵连，所以至今都没有谁知道大哥为何相貌堂堂才华横溢，却一直不愿娶妻。”
舒韵文认真的点了点头，自己大哥的秘密当然不能随便乱说的。只是没有看出来，像大哥那种洒脱不羁，看上去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人，竟然会对一个女子至今念念不忘。
也许这就是情吧，红尘里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看上去是一种没有任何形态，只是一种虚无的存在，却有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自己不也是因为情，才会两世为人，都对江子群念念不忘吗？想到江子群，舒韵文心里有些温暖的感觉，嘴角也不自觉地浅浅的上扬着。
这时候，店小二端着菜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年纪小小的孩子，不过十来岁的样子。人还有没有桌子高，看上去却十分的知世故的样子。
舒韵文看着店小二艰难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的走下去，“我来帮你吧。”
店小二明显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声说道谢谢谢谢，舒韵文强忍住有些鼻酸的感觉，说道，“不用客气。”
店小二连忙往厨房后面走，想尽快的把菜都早点上完，但是因为腿脚不便，有些力不从心。
舒韵文看到他坚强却格外令人动容的背影，心里暗暗说道，“可怜的人，愿上苍善待你。”
舒谨和舒坤也都走下来帮他，很快菜都上完了。那个十岁的小孩子匆忙的跑到另一边去收拾碗筷了，看上去也是这个店里的小二。舒韵文对这儿更好奇了，为什么一个有着这么好厨艺的地方，招来的小二都是做事不太方便的呢？
店小二在几人的帮助下上完菜后，对着舒韵文几人深深的鞠了一躬，道，“谢谢你们，善良的人。”
舒韵文忍不住开口说道，“不知能否冒昧的问一个问题？”
店小二一张清秀的脸笑的很灿烂，“姑娘您说。”
“您是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的呢？”舒韵文终是开口问道。
“啊，这个啊，”店小二笑的很干净的说道，“是因为家里小时候着了一次大火，把眼睛熏瞎了，腿也是那时候被倒下来的房梁砸瘸了，好在后来被人救了，才捡回来一条命。就变成了姑娘现在看到的样子啦。”
舒韵文点了点头，却没有意识到店小二根本看不到。
“姑娘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店小二明显一点没有觉得在自揭伤口，反而主动的问道。
舒韵文低着头久久没有说话，店小二依旧微笑着，“姑娘没什么别的事，那在下就告辞了。”
直到店小二消失后，舒韵文才喃喃的说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不得不说舒坤点的几个菜肴都是当季比较适合吃的，而且菜肴从做工和成色上来看，卖相精致，色泽透亮，确实也是不下上品的存在。
原本舒韵文心里还有些低落的情绪，但见菜肴上完之后，还是很快被传来的香味所征服了。
急忙的捏了一只凤尾蟹放到了自己的碗里，奈何刚出锅的蟹温度还未退下去，烫的舒韵文只把手指往耳朵上捏。
舒谨连声说道，“小心点！这蟹是刚出锅的，你这么捏肯定会被烫到的。”
“好啦，我知道了，”舒韵文一边笑嘻嘻的说道，一边小心翼翼的用筷子撬开蟹壳，然后把里面那块晶莹剔透的蟹黄夹了出来，放在舒雍的盘子里，舀了一些姜汁淋在上面，一边说道，“爹爹，这是你最喜欢的凤尾蟹，快些吃吧。”
舒雍缓了缓神色，看着舒韵文有些欣慰的笑着说道，“文文这么乖巧懂事，爹爹还真的舍不得让你嫁出去呢。”
“那我就不嫁了！我要一辈子陪在爹爹身边！”舒韵文一边说着一边亲昵的用手挽着舒雍的胳膊。
“傻孩子，”舒雍笑着摇了摇头。
“你要是不嫁了，宫里那位不得把舒家给掀了啊！”舒谨舒坤在一边不禁开着玩笑大声说道。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让舒韵文等人不禁朝传来声音的地方看过去。不知何时店小二在一个桌子边上收拾盘子，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碟子。
店小二仿佛看见了舒韵文等人正在注视自己的目光，连忙躬了躬身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打扰几位客官了。”
“没事没事，你继续收拾吧。”舒谨连忙说道。
店小二连连点着头，转过身来，脸上却出现了有些自嘲的苦笑。
当然没人看得到他的表情，只有舒雍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略有思索的样子。
一顿饭吃的很快，不多时，桌上的菜肴都被舒韵文等人消灭干净了。两壶竹叶青也喝了一壶半，其实大半壶都是舒谨喝掉的。
舒谨对这里的菜肴并没有多深的品鉴，但是对这里酿的竹叶青，倒是赞赏有加，因为这里的味道比那醉春居的竹叶青还来得纯正。
几人吃饱喝足了，舒谨结完了账，准备打道回府了。店小二很安分的在一边收拾的碗碟，舒雍忽然开口问道，“不知可否一知店家的大名？老家是何处？”
店小二有些怔住了，没有光芒的眼睛里没人看得到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