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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一章 林佩蓉的身世之迷二

却听丁秀英说道“二十二年前的秋天,我应邀去嘉兴九龙山参与比剑大会。那次比剑大会是嘉兴武林人物兴起的,为的是讨论天下间哪个门派的剑法最厉害,要给天下的剑法排名次。我本来以为比剑大会将十分热闹,到了九龙山,我才发现现场十分冷清。参会之人八成是嘉兴武林人物,却没有一个名门大派前来捧场。”

周元嘉和唐雨溪听到是二十二年的秋天,心中都是一愣。二十二年前夏末,两人在剑门分道扬镳的。

萧爻诧异地问道“既然是武林大会,不管大帮小派都应该参与才对啊。”

丁秀英道“哎!想必是那些名门大派自视甚高,以为自家的剑法十分独到,能立足武林就行,不屑于去争那点虚名。又或是山遥路远,不想去奔波,也有可能是嘉兴武林人物威望不够,面子太小,请不动那些名门大派。总之那次比剑大会十分冷清。至今想起来,仍然觉得十分失望。”

唐雨溪和周元嘉都想问“那后来呢?你遇到林佩蓉与参加比剑大会有什么关系吗?”

丁秀英向周、唐二人看了一眼。又道“九月十八的傍晚,大会结束,人们各各道别,我从九龙山下来,一路上回思着比剑大会上发生的事,一面准备返回仙霞山。我到山脚时,天已尽黑,心想得找间客栈歇歇脚,待第二天天亮了再起程。可九龙山脚下西边、南边和北边都是山林,东边是大海,并无人家,我不熟路径,不知该往哪里投店。当天晚上的月亮灰蒙蒙的,我借着那暗淡的月光在路上走着。”

萧爻问道“前辈独自夜行,可遇到强盗没有?”

丁秀英脸上露出傲色。道“那时我在江湖上已闯荡数年,凭着所学到的仙霞剑术,也处理过不少大事。我们仙霞派中虽是女流,但一直都奉行侠义道。我倒巴不得能遇到些强盗,顺便料理他几个,也算是为民除害。可哪能这么巧?”

只听丁秀英又道“当我走到海边的一个码头上时,却觉得肚子饿了,身上带的干粮又已吃完。我便想在码头上找找,看有没有夜行船只,要是有的话,说不定船只上有人带有食物,便出钱买些充饥。我在码头上转悠着。快走到板桩尽头时,却看到板桩尽头有一个朦胧的身影。是个身着黑绸的女子,她坐在板桩尽头,背对着我,看不到她的面貌。月光灰暗,我只能瞧出她披散着凌乱的长发。她手臂向内弯折,定是抱着东西。我不知道她是什么人,抱的是什么,为什么大半夜还来码头。我正想询问的时候,却听她说道‘她要杀我,要割破我的脸,要毁我容貌。你竟然不加阻拦,任她伤害我,侮辱我。枉我对你一片痴情,把所有珍贵的都给了你。你却如此无情无义,弃我不顾,我有今天,都是你害的。你这么没良心,将来一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丁秀英叹了口气。道“我听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哀伤,又充满怨恨。能让年轻女子如此伤心毒咒的,那必是她的恋人了。我猜想是她的恋人移情别恋,伤了她的心。见她坐在海边,就怕她想不通,投海自尽。”

丁秀英说到这里时,转头看了看周元嘉。因为周元嘉刚才想不通,投海自尽过,便看看周元嘉有什么反应。

周元嘉眉头深锁,一言不发。

丁秀英道“我担心她想不通,正想上前劝解。却听她又说道‘你和她把我害得这样惨,我就要把你们害得比我惨十倍,方能消我心头之恨。说等到将来,天打雷劈你,那都太遥远了,我要现眼现报,现在就杀了这两个孩子,叫你和她痛苦一辈子。’我便看到她举起了手,她的手上提着两团物事。她抖了抖,要将那两团物事抛入海中。这时候,只听‘哇’的一声,她的手上传来婴孩的哭声。她竟然是要将手上的孩子溺死,我大吃一惊,心想就算她为情所伤,伤心欲绝。但加以时日,总能看开的,却不能让她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来。我迅速飞跃到她后面,提着她的背心向后拉,将她从板桩尽头拉回。却还是晚了一步,其中一个婴孩大哭着从她手上滑落海里。我向她怒目而视,看到她的半边脸颊已给毁了,尽是殷红的疮疤,实在可怖诡异。但她的眼神里布满了惊骇、惶恐、愧疚和自责。她朝我喊道‘孩子掉水了,快救她!快救她!’我一看,再不施救,可就来不及。当时我也没有多想,只想着救人要紧。我便跳进水里,去救那个女婴。等我跃出海面时,那个满脸疮疤的女子已经不见了。女婴喝了海水,昏迷不醒,倒还有一息尚存。但命若游丝,万分危殆。仙霞派中有一门无上心法叫作‘长春不老升仙同化功’,我从十六岁起开始修炼,那时已领会到五成。当即便以这门内力救活那个女婴。我不知道那个女婴是谁的孩子,她的父母为什么不来找她,她为什么会落入那狠毒的满脸疮疤的女子手中。见她小小年纪,竟被无辜卷入这纷乱当中,委实可怜得紧。我将她抱在怀内,一时倒不知如何善后。却见她可爱的小脸冲我笑了一笑,像是感激我似的。我心想,她这么小,就懂得知恩图报了,看着就喜欢了。我将她带回仙霞山,抚养她成长,等她长大后,传她武艺,教她读书。按照辈份,给她取名为林佩蓉。”

林佩蓉躲在帆布里,听完丁秀英的诉说后,不知已偷偷抹了多少次泪。她实在很想冲出去,抱着丁秀英哭一场。可周元嘉和唐雨溪都在,这两个人虽都认定是自己的父母,但无凭无据。依照丁秀英说的这段往事,自己确定是她在九龙山脚下捡到的。这当中,除了那个要将自己投海的恶毒女子之外,并未涉及到周唐二人。也就不能确定与他们是否是亲属。

船上唐雨溪和周元嘉泪水涌动,都已哭花了脸。听唐雨溪道“我那苦命的孩儿,是为娘的没有照料好你们。”

周元嘉道“雨溪,咱们当设法找到她们。”

唐雨溪道“对!要找到她们。”

丁秀英叹了口气。问道“唐大姐,你当年却是如何弄丢那两个孩子的?”

唐雨溪擦了擦泪,只要一提起这事,便刺痛了她。于是周元嘉、唐雨溪又回想着剑门决裂的事来。

周元嘉道“当年我携带着筱梦去唐门找雨溪。不想到了剑门时,却遇到了雨溪。雨溪激怒之下,失手打伤了纪筱梦。我便跟雨溪争吵起来。她撂下几句狠话后,便负气走了,我当时气不过,也走了。”

唐雨溪道“当年,我与周大哥在崆峒山约好,他去报仇,我回到唐门等他,半年后他来唐门找我。我回到唐门没过多久,便有了那两个孩子,是双胞胎。我等了半年,周大哥还不来,我就带着那两个孩子出来找他。到了剑门无色庵,天已昏黄,无色庵的主人是个八十多岁的老妇,她接纳了我,留我在庵中宿歇。那年闹饥荒,很少有人施化,庵中没什么吃的,那老妇人却将仅有的半斤米下了锅,做来招待我。我拨下头上的金簪送她,能去典当钱财买吃的。可她不肯收,一来那地方偏僻,没有当铺,二来那年头有钱也不好使,最要紧是的口粮。我想那老妇人如此热忱招待,我吃光她的米,就得给她弄点来。当天晚上我在庵中宿歇,第二天早上,我将两个孩子托那老妇人照管,告诉她我出庵去要找去市镇上买点柴米。交代完了,那老妇人答应后,我便出庵来了。”

唐雨溪缓了口气。道“我沿着山道转了三五路时,却在路上遇到周大哥和纪姑娘。纪姑娘生得花容月貌,又温柔可喜,是江南水乡少有的美人。看到她,我……我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我用金簪刺了一下纪姑娘的脸颊,她当时便昏倒在地。周大哥因此与我交上了手,我知道我的武功是打不过他的,但见他竟然对纪姑娘如此偏袒爱护,我火冒三丈,就说永生不会相见。我气恼万分,也没心思去买什么口粮,便往无色庵走回,去找那两个孩子。等我回到庵中时,却发现那老妇人昏睡在地,两个孩子竟已不见了。”

唐雨溪顿了顿。又道“我给那老妇人搭脉,发现她是中了迷药。我把老妇人淋醒,问她是怎么回事,她说不知怎地就忽然睡着了,至于那两个孩子到了哪里,更是无从知晓。那一刻,我简直是急疯了。我在无色庵四周找了个遍,根本找不到,我想一定是被人偷走了。我那时已冷静得多,就算我跟周大哥不和,但那两个孩子是无辜的。我忙回头去找周大哥,要将这事告诉他。等我赶到相遇的地点时,周大哥早已不知所踪,连纪姑娘也已不见。我当时便想,周大哥定是带着纪姑娘远走高飞了。这一来,无形中便刺伤了我的心,我是要尊严的人,随即想起说过永生不会相见,再去找他岂不是徒增耻辱?”

唐雨溪长长地叹了口气,周元嘉也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忽然想到,似乎有很多不幸是可避免的。比如,当唐雨溪负气而走的时候,自己便悄悄跟着,那么等唐雨溪回到无色庵时,就可得知两个孩子丢失的事,那便与唐雨溪好好商量。可是,阴差阳错之间,纷纷乱乱的事一件接一件地来。身处其间,便无法置身于外,当初造下的是什么因子,根本看不清,直到有的结果,往后回想之际,方才了然顿悟。

萧爻插嘴道“周大爷,那纪前辈呢?你与唐前辈分别后,纪前辈却又是如何处理的?”

周元嘉一愣。道“当年我与雨溪分别后,我就伤心地走了。纪姑娘去了哪里,我没留意到。后来,我偷偷去过剑门,但景物依旧,又哪里还能见到纪姑娘和雨溪的影子。”

萧爻道“这中间有一个很大的破绽。据唐前辈刚才所说,她当时只是刺中了纪前辈的脸颊,纪前辈昏倒在地。到底纪前辈生死如何,可是一大疑问。”

周元嘉道“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她的讯息,真不知道她当年有没有死。”

唐雨溪道“她虽然柔弱,但我出手之时,也是留有余地的。想到那一簪并不能将她刺死。她肯定还活着,要是我还能遇到她,一定要向她道歉,请她谅解。”

唐雨溪说完后,怅然不已。当年,她把所有错失都算在周元嘉和纪筱梦的身上,觉得是他们对不起自己,是他们亏欠自己太多。因此,她充满了恼恨,充满了抱怨。直到遇上周元嘉,周元嘉伤心绝望跳海自尽后,她方才领悟到,原来整个事情,并非只错在一方,错的并非永远都错。对于别人犯下的错误,抱怨和愤怒是来得最为直接的,但远远不止抱怨、愤怒这一处置方法,还可以有更多别的办法。她更是领悟到,当年自己刺伤纪筱梦、与周元嘉决裂这一举动有点太过。而人谁又不是在错误之中寻找正确的法子?

周元嘉道“雨溪,你肯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唐雨溪道“我只怕很难会遇到她,那便连个道歉的机会也没了。”

周元嘉道“肯定还有的,咱们接下来就去找她。”

萧爻道“周大爷,唐前辈,丁前辈。这件事中间尚有许多疑点,不如我们再来合计合计。”

丁秀英道“我可想不到有什么疑点,你说说看。”

萧爻道“依照丁前辈所说,当年她是从一个满脸疮疤的女子手上救得林姑娘的。那满脸疮疤的女子手中当时抱着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是否就是唐前辈在无色庵中弄丢的孩子?纪前辈当年显然并没有死,那么她后来去了哪里?她与那满脸疮疤的女子有没有关系呢?”

周元嘉道“不错,这些疑问得一个一个地破解。爻儿,你可有什么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