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含着薄薄的怒意，她无奈回过身：“我留在瑛王府也没意义，只能给小王爷徒添麻烦而已。”
瑛睿面不改色：“我都不在意，小婉姑娘在意什么？”
影七不吭声，却也没有服软的意思，又听他生硬来了一句，“或是说，你还想回去帮那贺衍害我？”
这话针一样扎在耳朵里，直堵得她再开不了口。
自己夹带着私心接近这个人，美其名曰是要帮他，说是害没错，说骗也没错。遭了报应，活该自找。
她轻轻叹一口气。
瑛睿松开手，向后退一步，话语稍软一分：“贺衍昨日既然敢下迷香，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又挑起眉笑一下，“等这事过了，姑娘随时可以再回莺燕楼去。这些日子少赚的银钱，我都补给你。”
苏小婉扯出一个苦笑：“那就如此罢。这王府可比我那雅阁宽敞舒适得多，不用抚琴陪酒，还有银子拿，甚好。”
说完这句，她裙裾一摆，果断进了房间，不轻不重地关了门。
瑛睿看着拍在鼻子头上的房门，心口怄得厉害，想着她那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怎么都不得劲。
只不过，让他稍感宽慰的是，今早他与王爷一同进宫，左右是将瑛轩那桩糟心的婚事解决了。
明月节那日，瑛轩突兀离开贞京，却并非对瑛王府毫无交待。
他将簪子留下了。
这些日子，凌波公主之所以不择手段想要拿到那簪子，应当也是惊觉到了它的用途。
那物件不仅仅是玥玉，还是先帝御口钦定的免死金牌。
当年宇桀帝将簪子赐给十九公主，即先瑛王妃时，就已是明示过，日后如是有解决不了的事，或是犯下什么过错，持此簪子如圣谕，任何罪责均可豁免。
几次谈判都不成后，今日五更时分，瑛王爷直接将玥玉呈到朝堂之上，当着群臣的面，请求皇上退了这门婚事。
皓正帝心中虽不情不愿，可先皇的旨意摆在那，皇家的颜面也摆在那，众目睽睽之下，也只得点头应允。
至此，瑛轩终是不用作那驸马爷了。
虽说得罪了皇家不轻，但一想他大哥不用娶一个面都没怎么见过的公主，也还算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至于瑛轩为何忽而就改了主意，离开王府又去了哪里，也只有等他回来才能知道了。
但话说回来，婚事作罢后，楚凌波想得到玥玉的图谋落了空，必然会再使些其他的手段。贺衍既是那位公主的爪牙，此番一定还会有动作。
如是再让苏小婉回莺燕楼去，怎么想都不稳妥。
瑛睿觉得有点委屈。
本是担忧她的安危，本是一片好心好意，还要赔着笑脸，再赔上银钱，好说歹说，左让一步右让一步，才是将人家勉强留了在府中，说是冤大头都不为过。
“那女人心里除了银子，就不能想些别的？”
心头正堵得慌，他的贴身小厮小贵一溜烟跑过来，提醒道，他前日里与几个公子哥约好，今日晌午要去城南新开张的一家馆子饮茶。
他若是不提，瑛睿还真就忘了。他忙急慌慌往外走，走几步又回身道：“告诉香桃，午膳给房里那位姑娘备些清淡的吃食。”
小贵乖觉应一声好，扭头就往厨房去，没跑出三步，又被瑛睿叫住。“再去找面琵琶出来，或者琴啊笛子啊萧一类的玩意，送进去。”
小贵又麻利答应一声，这回倒没急着走，转转眼珠子，斟酌道：“睿少爷，要不要小的再去街上买些胭脂水粉花簪子回来，毕竟府里从没住过姑娘家……”
瑛睿一巴掌拍到小贵肩上。“还是你这小子机灵。”
到了地方方才知晓，此次应邀来的茶馆，刚好就是贺衍之前提过的凝香馆。顾名思义，这馆子里茶是次要，“香”才是正题。
比说好的时辰到的稍晚些，瑛睿一步迈进门，平日里几个狐朋狗友一窝蜂过来，左一个右一个引着他往雅阁去，比接御驾还殷勤。
这回做东的是平南侯嫡次子方小侯，算身份与瑛睿差不了几阶的，平时玩乐起来就不用如何拘谨，放得开，关系自然不错。
见正主踱进来，方小侯装模作样举举茶盏，又装模作样道：“小王爷姗姗来迟，可是看不上兄弟选的小馆子？”
瑛睿随便选张椅子坐下，手边茶盏须臾就被人满上。
“贞京哪个好地方能逃过勤然兄的眼，你挑的地方，自然不会错。”
方小侯一拍大腿。“你这话可说了对，这里的茶水是不怎么样，却是有着不少妙人儿。”
瑛睿高深莫测一笑：“是不是有个会弹琵琶的竹馨姑娘？”
方勤然的脸一下子垮下来：“原来你知道啊……”
瑛睿让给他面子：“只听闻，尚未见识过，却是托勤然兄的福了。”
方小侯的脸色这才好看些，向着门外扬扬手。
不出片刻，一个巧笑倩兮的姑娘抱着琵琶款款走进来，面若娇花。
她对着几人礼一礼，软糯道：“竹馨有幸给几位公子爷奏一曲。”
说着，她走到屋角的竹椅上坐下，调一调弦，素指缓缓轻拨，音律袅袅而起，似清泉流泻。
贺衍还说过，这竹馨姑娘一手琵琶弹得精湛。那人虽满口谎言，这句当真是没有说错。
这技艺，比起那个只认银子的花魁，高明了可不止一两分。姑娘其人又是一副知进退的乖巧模样，比那个脾气又差还爱骗人的花魁更是贴心暖心的多。
妙人，妙人。
那苏小婉，先前在画舫上还抚曲嘲讽他，之后又与贺衍合谋骗他的信任，装作那般娇柔温顺的样子，可恨，可恨。
这位竹馨姑娘的妆容精致，通身一派成熟风韵，一身鹅黄丝锦落落自然，甚是好看。只不知小贵说的胭脂水粉买了没有，倒是忘记让他再顺道捎回去几身明艳些的衫裙了。
然再喝上口茶，细细听来的话，琵琶曲还是得生涩些才有趣味。若是再想想，她未施粉黛的模样，配上清淡的素色裙衫，也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