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中染上晦色，白子烨信手向下一掼，老人被摔在椅子上，压抑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人呢？”
宇桀帝摇摇头，如鲠在喉说不出话。
白子烨啧了一声，看也不看屋内的两人，径自出了堂屋，向着西侧的耳房走去。
“她不在那里……”胖子扬声，却被无视。
白子烨走进耳房，目光扫过，靠墙摆着的小茶几和上次一样，上面并排放着四个五手机，其中一个上面挂着银色的小铃铛，那是小鹿的。
也就是说，她原本确实是在四合院里。
这也难怪，按照宇桀帝多疑又不轻信于人的性格，既是捉到了人，绝对会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才安心。
再往深了想，这之后，院中的那帮人都被派去公园对付他，应该没有余裕再将小鹿藏到别的地方。
更何况，也没有理由这么做。
那现在的状况……
难道……是那家伙自己逃掉了？
白子烨摇了摇手机上的小铃铛，苦笑着自言自语。
“我的小公主越来越厉害了啊……”
陆不离的确是跑掉了。趁着守门的两人离开的间隙。
一直都被关在房中，她并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她只是幼稚地想着，只要她离开，那老人就再没把柄去要挟白子烨，那他就不会有危险了。
趁着夜色，她从院落的旁门跑到外面的小巷，却又哭丧起脸来。
——虽说重新获得了自由，可自己好像还是被现实所困。
手机不在身上，现金少的可怜。酒店是万万不能回去的，那些人知道他们住在那，没准就潜伏在套房里等着她也说不定。
同样的道理，易晨希的店也是一样危险。警察和博物馆随时会再找上他们，回学校也不现实。
最重要的是，现在要联系上白子烨。可是她并不记得他的号码，也不记得胖子的……
好尴尬……
如果给易晨希知道她的窘境，一定会摇摇头评判上一句：这就叫做太过依赖现代科技，反倒自食其果。
夜风划过，陆不离抱起手臂，觉得浑身冷飕飕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大片。
小巷子里乌漆墨黑，很是渗人。她深吸一口气，把心一豁，向着灯火通明的大街迈开步子。
白子烨重新回到堂屋，却未发一言。他这沉默让易晨希心里直发毛，担心他随时再次掐住他爷爷的脖子。
不过这安静马上又被打破。
“我不杀你。”白子烨说的有些急迫。
宇桀帝憋得通红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只是声音还余着些嘶哑。
虽说一败涂地，性命也拿捏在他人手里，老人脸上仍是一派威严冷峻，那是帝王独有的刚直不屈。
“妇人之仁，才会给敌人喘息的机会。你不杀我，就不怕我反手将你一军？”
白子烨面色平和如镜。“告诉你两件事。这之后，你我再无瓜葛。”
他说，“其一，玥琨之后会掌于楚凌峰手中。这与你倒并无关联，我原本即打算如此。他是你的次子嫡孙，实至名归。楚家江山也不算改名换姓。”
老人瞪大眼睛。“你肯？”
“不得已为之，分身乏术罢了。您也知道，我很忙的。”
他说得大言不惭：“我还要忙着……谈恋爱啊。”
“不务正业。”老人批判道，却是被白子烨这不正经的语气搞得颇为无奈。他眼眸中的厉色放松了些许，染上三分笑意，却还有七分艳羡。
“其二。”白子烨没有停顿接着说，“楚凌波。”
宇桀帝觉得，今夜让自己哑然失色的事情已是够多了，谁知听到这个名字，内心却再次波澜微漾。
于他所有的后代子孙中，先皇生前最为疼爱凌波公主，这是不争的事实，却没人知道原因。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宇桀帝早已是看得分明，自己的数十个儿孙中，也只有凌波值得他托付重担，就比如，玥玉的秘密。
“那孩子……如是个男儿身的话……”老人说得满是惋惜。
白子烨向他承诺：“世代动荡间，我保她无恙。”
“你如何知道我最看重凌波……”
“《砚慈赋》，你交给她的吧。这么大的秘密都只告诉她一个人，有什么难猜？”
说到这，白子烨挑眉问道，“你那皇陵里面，到底神神秘秘藏着些什么？”
老人觉得自己终是扳回一城，得意道：“你自己去看啊。”
白子烨很配合地问：“我会死在里面吗？”
宇桀帝仰脖一笑，目光释然：“小子，那就看你的本事了。你走吧，小希留下，我有几句话说。”
见自己开出的价码已是谈妥，白子烨毫不犹豫走出四合院的大门，却同样是犯了难。
“小鹿，会在哪里……？”
千辛万苦终于到了目的地，陆不离只觉得又冷又饿，可以说是饥寒交迫惨兮兮。
随便找了处台阶坐下来，抬起头却见天上乌云卷得低低的，层层叠叠将一半天空密密遮蔽，在穹顶上画上了一条黑白分明的界线。
感受一下风向，陆不离气恼地哼了一声。
——这夜风正将乌云往她的方向吹过来，也就是说，一场春雨正在她的头顶酝酿着。
真是不走运，如是下起雨来，她该到哪里去躲？
如是她跑去躲雨，白子烨找不到她，又该怎么办？
时间已经快要到零点了，眼光能看到的范围里连个人影都没有。陆不离觉得自己不应该害怕，但她却不得不怕。
正这么想着，天际忽而亮了一瞬，是闪电。
紧接着，雨点就稀稀疏疏向下落，没过一会就打得密密麻麻。
她穿得实在是单薄，再不去避雨就真成了落汤鸡。刚转过身，她却又听得身后好像有脚步声。
雨点打在地上哗啦啦的，陆不离听不真切，正心中惊疑，忽而感觉手被人紧紧握住。
之后连顿都没顿一步，她就被拉着跑了起来，一直跑到一幢大楼的门檐底下，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住脚步。
白子烨帮她擦擦额前的水，又将她散乱的碎发别到耳朵后面，眼里含着笑意和歉意低头对她说：“我来晚啦。”
陆不离摇摇头。
他来的很快了，一点都不晚。就是再慢一点也不算晚。
怎样都不晚。
她喃喃道：“亏你能找到我。”
“你说过的啊，迷路了的话，就来这里。”他笑笑。
雨幕中的摩天轮灯带闪烁，朦胧耀眼宛若悬在半空。据说，它是为了跨越天空而存在的。
据说，它的每一个格子里都盛满了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