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听了有些心酸，开了门让蒋瞳和霍楚楚进去。
里面留玉正在侍候着孟老夫人，孟老夫人让一个婆子扶着，正猛咳着，身子骨瘦如柴一般，眼窝也深深地陷了下去。
“祖母。”蒋瞳心疼地叫了一声。
孟老夫人好久才顺过气来，挤出一抹笑：“蒋瞳，楚楚，你们来了，真是不听话，杨素让你们别进来，你们还进来。”
“祖母，有什么就不能让我知道的呢，咱们都是一家人啊，怎么可以只说好不报忧来着，只恨孙媳没有本事，不能减轻祖母你的病重，也不能让祖母你舒坦一些，现在还不能亲自侍候祖母的。”
“蒋瞳啊，你可不能哭，你有身子的人了，哭了不好哦。”
蒋瞳咬着唇，泪轻滑了下来。
“蒋瞳，现在好些了没有？”孟老夫人喝了水，可是气息还是很重，说二句话就喘气了，问她也很吃力。
蒋瞳点点头：“好多了，祖母你不用担心我，大夫说孩子现在保住了，脉息也慢慢的平稳，所以现在你就要好好养着身体才是。”
“那就好，那就好啊，祖母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了下来了，蒋瞳啊，往后就让留玉办事儿，你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事让她作主就是了，你只要好好养着身体，知道吗？”
“好，祖母我知道了。”
“留玉，大少奶奶，还有府里的事，我就也交给你作主了，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啊。”
留玉跪了下来：“是，老夫人。”
“瞳瞳，楚楚，你们坐下，我正好也有话要跟你们说。”
她气喘得越发的急，杨素便在她后面揉着，让她缓缓。
“祖母你慢点说，不急不急的。”
“祖母的身体啊，想必也是养不好的了，祖母打算明儿个就去山东，你和子瑶，还有蓝儿都留在这里，等到所有的事都平定了，子瑶会写信给牧哥儿的。”
“祖母？”蒋瞳吃了一惊：“你要自已走？”
“为什么要走啊，老夫人，你现在的身体，可不能再颠簸了。”
孟老夫人一笑，悲哀地说：“我一辈子几乎什么都曾经历过，做过对的事，也做过糊涂的事，人啊，在一些时候总是清楚地知道自已还有多少的日子。霍小姐，你们能收留我们在这里，老身已经很感激了，往后还请你多照顾着蒋瞳，孟亲王府的人一辈子都会感激你的，老身不能在你这里闭上眼睛，再给你们添晦气了。”
蒋瞳听得直哭：“祖母，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走的，祖母，要走我们一块走。”
霍楚楚眼里也有些泪，扬声说：“孟老夫人，你这样说话就真的太见外了，你知道当初我要挺不过去的时候，蒋瞳她可一点也不介意会不会晦气，你是她的祖母啊，我们怎么会介意。孟老夫人你一辈子为永嘉朝付出多少，孟家的列祖列宗都守护着永嘉，如果我们能在这里给你颐养天年，这就是我们的福份啊，这就是给我们霍家的人积德啊，孟老夫人，你现在也没有到那样的地步你先别想得这么多，好好养着身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啊祖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不会让你走的。”蒋瞳哭着求。
霍楚楚也说：“我也不能让你走。”
杨素也叹口气劝道：“老夫人，你就听孩子们的吧，你别让她们心里难过才是，而且大少奶奶现在身子刚稳定，可不宜情绪太激烈，也不能哭的。”
孟老夫人老泪流了出来，摇头轻声地说：“我孟家是积了德了啊，好好好，我不走，你们都别哭了。”
霍楚楚抹了泪道：“孟老夫人，你千万别有什么样的想，就好好的养着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和我嫂子也是从死里逃出来的，我们从来就没有忌讳过什么。”
“好了，大少奶奶，千万别难过的。”留玉过来扶蒋瞳：“快坐下。”
“是啊，蒋瞳，别难过哦，祖母现在高兴来着，孩子终于能保住了，留玉在我身边多年，稳当做事又细心，以后大大小小的事你就让她管着吧。“
“知道的了，祖母。”
霍楚楚哪里也不去，就陪着蒋瞳在最近的地方走动，带着蒋瞳出去看鸣山城，蒋瞳这才发现，哪怕是一般的村夫可看起来也是孔武结实，很多都是如此，来来往往的妇孺都很知礼，恭让。
“这里有些以前退下来的老将军夫人小姐的都是有学识的，便教一些人认字，学礼仪，慢慢的就形成了这样的风气。”
“真好，这就像是繁华的京城一样。”
霍楚楚一笑：“这鸣山城小好打理，要是大了肯定也不一定就这么合用的。”
蒋瞳感叹地说：“这也是你们很用心来打理了，才有这般的景象，要不然在这乱世中，想要如此太平安然，简直是痴人说笑。”
“附近的山贼，什么绿林好汉的，谁也不敢来犯这鸣山城，慢慢的很多百姓也就到这里来安居，也有好些走投无路的绿林好汉在这里规规矩矩的做起了营生。”
“要是有头发，谁想做光头的呢。”蒋瞳一笑：“楚楚，那难道以后就一直这样子了吗？”
霍楚楚奇怪地问：“这样不是很好吗？”
“楚楚，可是天下这么大，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终会有人管治天下的，到时这里成了什么，欲加之罪只怕你比我更清楚是怎么来的。”
霍楚楚想到霍家的事，点了点头：“可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我们至少可以安然的过日子。”
“是啊，就怕到时有人挑拔什么的，几百上千人你们压根不怕，可要是慢慢形成了对抗，成千成万的人你们也可以姑且一战，可楚楚到时候死的无辜的人就多了，庙堂上面的人不会允许有这样屯积势力之事的，哪怕没有任何威胁，他们都会觉得是一块心病，非去不可。”
霍楚楚皱着眉头苦笑：“可如今我们还能怎么办，我们就想安安心心地在这里，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理的。”
“他们很多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对声名富贵也很多看淡了，可是后代子孙要一辈子这样碌碌无为，到底也不是出路，楚楚，我倒是有个提议，也不一定就说你们非得走这路，但是却可以给你们别的机会，把失去的荣誉再挣回来。”
霍楚楚也是聪明的人：“现在去平乱吗？”
“是。”
霍楚楚却苦笑：“这怎么可能，天下逃难的人这么多，我们管不了这么多，只能先管好自已。”
“楚楚，或许你们可以去边关杀敌，把匈奴人的赶走啊。”
“那我们是什么，我们打着什么样的名议去？蒋瞳，我知道你的好意，只是我父亲的事，令他们太心寒了。”
“可终要为后代多想想啊，楚楚，若是你们想去，也不用打着谁的名义，去甘州找孟子牧便是，我觉得他肯定能成事的。”
霍楚楚就笑：“蒋瞳，我说话直你也别往心里去哦，其实孟子牧我也早就认识，你可千万别对他过份自信的。”
蒋瞳也笑：“我知道，很多人对他都是这么个看法，觉得他是执纨子弟，只会花天酒地的，但是我认识的孟子牧，他不是的，他有他的责任和担当，他得伪装他自已。”
“我会好好考虑的。”
“你也不用为难，觉得可以就做，不可以便也无所谓的，这样的太平景象，要是整个永嘉的百姓都可以这样，那真是好啊。”蒋瞳感叹地看着城下的热闹。
百姓拿了种的粮出来卖，布匹，糕点，牛羊什么的样样都有，生机勃勃的。
也有些逃难的人来了，用各种物品或是银子交换着食物和需要的东西，但鸣山城这里的人不会交换过多的粮食，毕竟什么都是有限的。
“楚楚。”二个男子上了来，一个看着十分的高大威猛，十分的英气。
霍楚楚也扬起笑：“戴大哥，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啊，事办妥了就回来了，哦，这是我在路上看到的花，开得挺漂亮的就给你折了些回来。”
鲜红的花朵，艳得很是亮眼的。
不过霍楚楚脸一红：“我又不喜欢什么花的，戴大哥，呃，这是蒋瞳，我最好最好的姐妹。”
那男子一喜，看着蒋瞳然后一脸的感激：“原来你就是楚楚她们的恩人，真是太感谢你了，可曾也想不到，你也是这般年纪轻轻的人。”
蒋瞳一笑：“那你觉得我是应该一把年纪才对吗？”
“这倒也不是。”他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蒋小姐，你在鸣山城就放心的住，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说一声，我戴立平上天入地也会给你去办妥的。”
蒋瞳行了个礼，笑盈盈地说：“戴公子，我是孟夫人。”
霍楚楚笑他：“你怎么也不仔细看，她现在梳着妇人的发鬓呢，她的夫君就是你整天说的孟子牧。”
戴立平眼里瞬时对蒋瞳多了更多的尊敬，不过不好意思说什么话，便拉着身后的人说：“立春，你给孟夫人磕个头吧。”
“这使不得，你们要是这般客气，我就不好意思了。”蒋瞳笑用着帕子掩住唇，然后跟落颜说：“你帮楚楚收下花吧，再倒二杯茶上来。”
“不用不用，一杯就可以了，孟夫人，我是戴公子的跟班。”立春不好意思地说。
“什么跟不跟班的啊，咱们是好兄弟，不分尊卑你我的。”
“不行不行。”
二个大男人居然为这事而推拒着，霍楚楚就笑着小声地跟蒋瞳说：“立春的父母都不在了，是立平哥哥母亲一块儿养大的。”
“看得出来感情挺好的，落颜，快倒茶吧。”
这里的人可真好，个个很淳朴谦让，今儿个的阳光也很好，照在身上暖呼呼的，喝着茶水有一刹那她觉得这像是在京城孟亲王府的院子里一样。
也不知现在那里成什么样子了，还有浣云居，还有母亲，这般慌乱的年代，一点也联系不上，只愿母亲和舅舅他们都各自安好。
“蒋瞳，蒋瞳。”忽然有人大声地叫她的名字。
蒋瞳就奇怪了，难道遇上了熟人。
落颜往前一步去看，然后回来小声地说：“小姐，是舒姨娘呢，她瞧见你了。”
蒋瞳上前一步去看，看到舒姨娘站在那儿很热情地看着她笑，父亲和蒋秀碧则垂头坐在城墙边，身边看起来也是没有什么东西，都一身狼狈的和所有逃难的人都一样，
张清如则笑着上了来：“蒋瞳，你看我把谁给带过来了，是你的父亲呢，你家舒姨娘认出了我，我便把你在这里的事跟他们说了，知晓你和楚楚在这里，就带着他们过来这找你了。”
“是你父亲。”霍楚楚也惊讶：“居然也来了，戴哥哥，你赶紧下去把蒋瞳的父亲请上来吧。”
蒋瞳一把抓住霍楚楚的手：“不用了。”
霍楚楚有些惊讶：“蒋瞳，这，这为什么啊？”
“总是有原因的，只是觉得也没有什么必要，清如姐，你帮我给他们点吃的，让他们赶紧走吧。”
张清如也讶然，看向蒋瞳，蒋瞳的眼眸里受伤的神色她看得清楚，让她想起了自已在京城去找母亲，找妹妹帮忙的时候，她们说不认识她，那种痛大抵就是如此的。
落颜下了去，淡淡地跟舒姨娘说：“你们走吧，我家小姐不想见你们。”
“哎哟，这是什么意思啊，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这可是你家小姐的父亲，还有她的妹妹，饿得都二天没有吃东西了，她在这里享着福，居然不管她父亲和妹妹？”舒姨娘一把抓着落颜的衣服：“你看看你看看。”指着那低着头的蒋老爷还有蒋秀碧。
落颜拉命想要拉回衣服：“舒姨娘，你放手啊。”
“我放什么手，叫你家小姐下来说话，赶紧的把你家老爷和我们请进去拿吃的出来，我们也不走了，就在这里歇下了。”
这么多人，蒋瞳叹了口气：“我对他们连恨也不恨了，所以他们，我真的不想管，都照着鸣山城的规矩来，不用管他们是我的谁，他们不是我的谁。”
红柳拿了披风过来，看着城下那舒姨娘还拉着落颜的衣服，在数落着小姐，便有些恼气：“霍小姐，还是把他们都赶走吧，他们太过份了，别的且不说，可是逃难的时候刚好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