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姐。”
烧好水兰风也进来帮忙着，主仆三人给她擦了身，再给换上包裹里干净的衣服，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地方，蒋瞳都细细地给她上着药。
兰风熬好了药端进来，蒋瞳她吹了吹，待到药凉了一些，也灌着楚楚喝了下去。
拿出包裹里面的干粮和包裹给霍廉：“你也吃一些吧，你娘去了多久了？”
“好久了，蒋姐姐。”
“没事，你不用怕哦，你姑姑喝下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他咳了二声，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蒋瞳：“谢谢你，蒋姐姐。”
“我和你姑姑是朋友，你姑姑也有恩于我，你也别这么客气。”
他点头：“嗯。我一辈子都会记住你对我们的恩情的。”
小小年纪居然说出这些话来，真的叫蒋瞳心酸，都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其实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小姐，奴婢瞧着这里还有些米，不若奴婢煮一锅粥吧，霍小姐病得这样厉害，身体虚弱着吃些粥才好。”
“好啊，落颜，你去煮吧，兰风，你去捡些柴火回来。”
蒋瞳脱下手腕中的玉镯给霍廉：“廉弟弟，你把这个收着，等你母亲回来了，你让她去请个好的大夫过来，再买好些的止伤化淤的药膏回来，你也不用太是客气，这不比得往时，你姑姑的性命比尊严和骄傲来得更重要。只要人活着，欠下的什么恩啊，情啊，才得以能还报，懂吗？”
他似懂非懂，可是蒋瞳知晓，他心里肯定是有定量的，因为他思索了一会，然后接下了：“谢谢蒋姐姐，霍廉往后一定会报姐姐这个大恩的。”
“别说这些了，让你娘拿去大一些的银楼换银子，别让人家给蒙了。”这镯子水头很好，能换挺多银子的。
“嗯，我会记住的。”
“真乖，霍廉，以后有什么事，你就赶紧跑到城西那边蒋家来，跟门房的人说是找我蒋瞳的，他们会告诉我的。”
“谢谢姐姐。”
蒋瞳抚抚他的头发，看到楚楚吃了药已经在发汗了，脸色也比起一开始见到的好了许多，但是现在天色也真的不早了，若是再不回去，只怕到时回到府上真的很晚很晚了。于是便交待霍廉：“廉弟弟，一会你姑姑要是还烫起来，要用冷水给她擦额头，汗多了，就给她抹一抹，你母亲大概也很快就回来了，不用害怕。”
“我不害怕。”他镇定地点点头。
蒋瞳虽不放心，可是真是也得回去了。
带着落颜和兰风净了手，出了庙没一会，就看到一个孤单垂着肩膀的女子落寞地往这里走。
落颜轻声地说：“小姐，那不是霍夫人吗？”
“是啊，算了，别叫她，不然一会她指不定还追着我们来，要将东西还给我们，我们赶紧走吧。”
“看她一个人回来，肯定是没有请到大夫了。”兰风难过地说：“真不知道，她们还能熬到什么时候？”
“没关系的，人若是逼到了一个点上，强者会越来越强，我相信楚楚她们慢慢会挺过来的。”
入了秋，暮色也就来得早一些了，风也越来越冷了。
走到运河边的时候，哪里还有小船的影子，蒋瞳傻眼了。
落颜一跺脚：“这该死的船家，收了银子，怎生不等我们就走了，太过份了。”
兰风也恼恨地说：“这船家就不要再让我再看到，我饶不了他。”
落颜自责起来：“小姐，都怪奴婢，要是奴婢没把银子给他，他就不会先跑了。”
蒋瞳有些无力地说：“算了，别说这些了，人都走了咱们多说什么也没有用，现下看看招呼着，有没有船家进城的，让他们顺路带我们一段。”
兰风扬着帕子，大声地呼叫路过的船家过来。
大船经过的时候，都不停的，就连只小船也没停下。
兰风和落颜急得团团转，二人高声地呼叫着。
真的回不去的话，那母亲真的会很担心的，蒋瞳看着天色越来越晚，越来越是担忧啊。
一只大船慢慢靠近了，停了下来，兰风喜道：“小姐，有船过来了。”
蒋瞳打起精神来，看着大船走得近了，一个老婆子站在船头上望着她们问话：“小娘子可是蒋家的小姐？”
落颜觉得奇怪了，还是答话：“正是呢。”
“蒋瞳，是我，我看到像你了，哈哈，她们都不信呢，这不，果真是你。”船头上跑上来一个小女孩，正得意地抓着扶栏说：“我就说我眼睛可利害了吧，你们还不相信我看到的是蒋瞳。蒋瞳，你求我啊，求我，我就让你上船。”
这得意嚣张的人，除了是孟蓝儿，又还能有谁呢。
这可真是的，不想遇到的人，偏偏就遇到了，可是落颜和兰风在这里叫了老久的船，都没有人愿意靠近，要她向个小毛孩子求这些，她又觉得有些开不了口。
落颜马上就说：“孟小姐，求求你，带上我们回城吧。”
“哈哈，你求啊，不行呢，你只是一个丫头，没你说话的地方，让蒋瞳求我。”她得意地掐着腰，真的是好开心啊。
落颜瞪了她一眼：“你。”
“孟蓝儿。”身后一声威严的喝叫让孟蓝儿回头看着：“祖母，这里风大，你不要出来的啦。”
“不得无礼。”
孟老夫人走近船头，在暮色里眯着眼睛看到了蒋瞳，也颇是惊讶，然后板着脸威严地跟立在船头边的婆子说：“你们怎么做事的，没点眼色，就非得老身亲自放了搭桥下去吗？没看到蒋小姐在那等着呢。”
“老身们万万不敢。”婆子说了句，赶紧就放下了搭桥，还亲自下来扶着蒋瞳慢慢爬了上去。蒋瞳被迎了进船舱的房里，那早点了明亮的灯火，丫鬓婆子正忙碌地张罗着茶水，糕点，果品。
她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也不敢抬头看那孟老夫人。
孟老夫人倒是很和慈地问她：“蒋瞳，怎生这么晚了，还在这城外呢？如今这世道可不见得多太平来着。”
蒋瞳也不好怎么隐瞒着，若不是孟老夫人喜欢她，这船怎会停了下来。
喝了口茶低头说：“我出城见一个朋友，那等在河边的船家不知什么时候跑走了。”
“现在外面可乱了起来，居说匈奴破了边关，也有些消息传到这京城附近了，如今一到天色暗沉，那些过路的船，便也不会停下来的了，生怕是路上多生出什么事儿啊，若不是蓝儿眼睛厉害，也没看出是你们在这里。”孟老夫人也没有问她看什么朋友，居然这么晚才想着坐船进城，只说：“往后啊，你还是小心些。”
“嗯，谢谢老夫人，本也想着匆匆来看看再坐了船回去，只是我朋友她病得厉害，身边也没有人照顾的，我也放心不下。”
“无妨，现在还能赶得着回去。”孟老夫人笑眯眯地说：“你不用担心，现在风凉了，瞧你们都穿得少了些，杨素，你赶紧让婆子去煮些姜汤来。”
“不用了，老夫人。”蒋瞳赶紧拒绝。
“身体之事，别仗着年轻就不当一回事，入了邪寒可有得难受，也不是多麻烦之事，就别推辞了。”
“那，恭敬不如从命，谢谢老夫人了。”蒋瞳赶紧道谢。
“这般客气倒是见外了，你家田庄那人，可好些了？”
蒋瞳赶紧应道：“已经好了许多，谢老夫人的牵挂。”
“我昨儿个听说，你有个表哥考中了举人，还真是可喜可贺之事，今儿个你不是得在钟家吃宴吗？”
“是啊，只是心里念着我朋友，想着出来看看，冲动的坐了船出来，结果就像刚才那样，弄得很是狼狈，呵呵。”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也幸好我来了。”
孟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怎生说？”
“她病得实在是太厉害了，只有她的侄子在身边照顾着，小孩子也不懂得什么，只能在那里守着。实不相瞒，她是霍楚楚，霍将军的小女儿，我与她也算是朋友一场，昨日里田庄有人送东西过来，居说看到她在这城外面的破庙落脚，我就放心不下来看看的。”
孟老夫人听了，眼里有着赞赏，却还问她：“这霍家的事，我也听说了，只是你这般帮着她们，你就不怕惹上麻烦？”
“我是帮不上她们什么，楚楚她们也是很骄傲的人，不太接受我的帮助，我想这些事，也应该不会惹上什么麻烦的，再说若是朋友的话，就不要去论什么身份，也不要去计较太多的后果。”
孟老夫人笑了：“你这话说得我倒是爱听，不过蒋瞳，下次还是别太鲁莽，准备妥当了出来才好，你帮人是没有错的，可万一坐不了船回家，这可是大事了。”
“是啊，瞳瞳受教了。”
孟老夫人越看越是喜欢她，又问她：“你母亲身体可好？”
“母亲身体挺好的。”
孟老夫人笑笑，也不提到那去蒋府提亲的事，只问她：“前些时间我听说你那城西的铺子有人在闹事？”
“这些事情母亲倒没跟我提过，也不过是些无赖之人吧，只想着占着我蒋家的便宜不肯拿出来罢了，我母亲也不想别人闹事，只得慢慢再寻思别的法子解决了。”
“你这孩子，要是当我不是外人的话，你与我细细说来听听。”
蒋瞳一怔，这个，要是说吧，其实和孟夫人真也是外人的关系，不说吧，人家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那又显得太是生份了。
而且现在自已还在孟老夫人的船上呢，在田庄的时候，孟老夫人也帮助过自已田庄的人。
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城西有几家铺子原是我母亲的陪嫁产业，有几间前些年租凭了出去，现在母亲想收回来，他们却不肯，母亲让人跟他们商量，看他们如果想要这铺子索性就卖给他们得了，可他们也不要，赔钱也不行，母亲是卖不得，也收不回，那些人也是有些蛮横，讲理不得，所以一时之间也奈何不了他们。”
老夫人一挑眉：“你们原是这铺子的东家，倒是让人骑到头上去了？”
“这事，也没有办法，他们手里有着府里写的文书，租了十年，一年交租金也就给那么一百两的银子。”
“这明着就是欺负你们啊。”孟老夫人也来气了：“岂能容得了他们这般。”
蒋瞳垂下头没说什么，是啊，人家就是明着欺负，可是父亲不给母亲撑腰着，又甩手不管这些家事，人家有人暗里通风着，哪会将母亲放在眼里。
“你们这铺子，是想要出手吗？”孟老夫人又问。
蒋瞳点点头：“母亲是有这么个打算。”她还想着找纯夏帮帮忙，毕竟纯夏的身份地位在那里，别人也不太敢闹得厉害吧。但是她又觉得这样麻烦的事，不好让纯夏沾上了。
“不若交给我吧，正好我也想在城西置办些铺子，你们只管卖就是了，后面的诸事，都不用你们操心什么。”
蒋瞳却摇头：“不行，孟老夫人，怎么能让你们去烦心这些事呢。”
“那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卖铺子给我来着了？”
“也不是这么个意思，老夫人，城西的铺子多的是呢。”
但那孟老夫人却说：“我就看中你那几个，越是棘手的越是好，这样折腾着人也精神着，日子也过得快的。”
蒋瞳听了有些苦笑不得，这孟老夫人哪来的这些道理啊。
“这事，就这么定了。”
蒋瞳还是摇头：“不行的，孟老夫人，你啊，真的想要置办些铺子，那我让杨掌柜的给你留意留意，他在那里也多年了，对城西那十分的了解。”
“可老身就是想要你那几家。”
蒋瞳见这孟老夫人蛮横起来了，忍不住轻笑：“孟老夫人，孟小姐的性格跟你还是有几分相像的。”
“你合着是说老身固执是不是？”孟老夫人也忍不住笑。
“呵，没有没有。”
正好这会外面有人说：“老夫人，渡口到了。”
蒋瞳松了一口气，跟老夫人说：“老夫人，这大船进不了那小河，我就在这里下好了，这里船多，我雇只小船从这里回去，很快就能到家的了，谢谢老夫人。”
“这哪行啊，这样子我可不放心，只有你们三个女儿家的，杨素啊，你叫上二个高大的婆子，放了小船下来，亲自送着蒋小姐回府上去。”
“是，老夫人，我就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