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兰讪讪的笑了,自己哪里有她想的那么厉害,要不是东方翊不让自己去,又着实不能得罪太子,自己也憋不出来这个法子,但人都平安回来了,解释就显得多余了。
“云洛,你要学医是为什么?”
云洛垂下头,手不自觉的捏住了衣袖。
看她为难,温若兰自然不会逼迫她:“不说也没事,我的医术其实也就是一些方子,你认识药材就足够了。”
“我学针灸,专门针对烈阳之体。”云洛抬起头,目光纯净中带着无法忽视的沉重。
温若兰心里咯噔一下:“太子?”
“嗯。”云洛苦笑了一下:“从三年前开始,太子就让许多人去游说云家,想要云家投靠。”
温若兰点头,不管是太子和皇子,只要是皇家的人一定要拉帮结伙的。
“说实话,云家这个招牌早就名存实亡了,并且云家这一代只有云汐一个男丁,正因为如此,云家的老祖不准我们参与到任何一方。”
温若兰微微挑眉:“可你跟了东方翊。”
“这也是机缘巧合,我三年前被绑架,云家人都知道是太子所为,可一个世家如何与太子为敌,当初云家的选择是舍弃我,保护云汐……”云洛眼底有了雾气,明显是说不下去了。
温若兰拉着她坐下来,给她到了一杯茶。
捧着茶盏,云洛摇了摇头:“其实我不怪他们,生在云家就有一份责任,即便是舍弃我保住云汐我也死而无憾的,只是这样就真的能让云汐平安吗?太子心狠手辣,背地里做了太多让人心寒的事情了,而那一次救我出来的就是主人。”
温若兰低头不语,脑海里的画面就是一个可怜的小女孩,在生死关头竟被最亲的人抛弃了,这样的痛苦常人又怎么能体会得到呢?
“我跟着主人,只是希望主人能护着云家,温姑娘,这么多年主人只想着平安就好,从不曾对太子之位有任何想法,而我,还要保护云汐。”
护着亲人,这是所有感情中最温馨的,但同时也是最悲壮的,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古代,温若兰知道云洛这话的份量。
不惜一切,包括自己的身体和性命,温若兰心疼她。
东方翊善于隐藏自己,从云洛的话里就可见一斑了,他对太子之位没有任何想法?那又怎么会在山里建造弩弓,他的心思别人不知道,自己可一清二楚的。
“云洛,在这个世界上,依靠谁都不如依靠自己,被别人绑在战车上并不是上上之选。”
云洛楞了一下,她从小就浸淫在家族底蕴之中,对于阴谋阳谋早就烂熟于胸,可温若兰能说出这样的话,让她不得不为自己叹息一声,谁说山野之地没有玲珑剔透之人,到此时此刻,她反而觉得能与九皇子匹配的,非温若兰莫属了。
“温姑娘,我没得选,云汐才十一岁,父母双亡只有老祖护着我们,一旦老祖有个一差二错,我和云汐便会成为祭品一般,到时候只怕东方瑜不杀我们,我们也活不下去了。”
云洛低头,豆大的泪珠扑簌簌的落下,有无奈和绝望,也有不甘和最后的挣扎。
温若兰泳衣的抿了抿唇角:“好,我帮你。”
“云洛叩谢温姑娘的大恩大德。”云洛说着就又要跪下。
温若兰立刻拉住她:“有条件的。”
“云洛肝脑涂地也愿意。”云洛掷地有声。
温若兰摆了摆手:“谁让你肝脑涂地了?我与你义结金兰,你一个人的力量太微弱了,我与你一起保护云汐。”
云洛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止都止不住,最后竟趴在温若兰的肩头放声大哭。
她承受的压力无人能懂,这三年来自己筹谋那么多,却终究无力,面对太子的庞大势力,她一个女流之辈不过是夹缝求存,终于有一个人,哪怕她只是嘴上说说,都给她带来太多温暖了。
两个人结拜之后,温若兰一刻都不耽误,她口述云洛用笔记载,烈阳之体不单单克制针法,就连方子两个人也研究了个差不多,一直到清晨,温若兰累的直接趴在了桌子上睡着了。
东方翊黑着脸就进来了,云洛急忙起身站在一旁。
“你要累死她吗?”
云洛:“……!!”
“退下。”东方翊也不等云洛离开,过去弯腰把人抱起来直接走向了床。
云洛眼角直抽抽,咬了咬牙:“主人,妹妹为人磊落,如此怕是不妥。”
东方翊一个眼刀就过来了,吓得云洛缩了缩脖子,但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反而声音不大,字字清晰:“主人的确没有看错,妹妹是难得一遇的女子,请主人善待她。”
“妹妹?”东方翊挑眉,把人放好盖了被子,转身坐在床边。
云洛头垂得更低了:“是,妹妹不嫌弃云洛愚钝,已经结拜金兰了。”
东方翊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声音也没那么冷漠了:“我的事情还不需别人操心,下去吧。”
云洛知道再说下去只能事与愿违,直接退了下去。
东方翊看着云洛离开,嘴角浮现一抹笑意,看温若兰睡得小猪一样,眼神里都是宠溺了。
能轻易让云洛放下一身傲骨的她可能都不知道,云家的势力是东方瑜都要争取的,而她竟与云家大小姐结拜了。
温若兰睡的昏天黑地,药庐外面可就热闹了。
御医属的人直接在药庐对面搭建了草庐,十几个御医分工合作,竟派遣一部分人直接去了龙河,疫情最严重的地方。
反观药庐这边,大门紧闭,丝毫没有看病的意思。
张太医手捻着山羊胡站在草庐对面,眯着眼睛:“德公公,我们要赢不容易啊。”
“殿下说了,必须要赢。”德子哼了一声:“张太医,别说洒家没提醒你,如今这赢了药庐里的药娘子都不是光彩的事情,要是再输了的话……。”
“公公说的是。”张太医身为御医属的首座,自然知道其中的轻重,昨夜比试之后他是不服的,这药娘子医术姑且不说,钻营的本事倒高明,拿捏住太子的隐疾,才是昨晚未分胜负的关键。
那么,接下来御医属该翻身了!
温若兰醒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东方翊了,有些无奈的闭上眼睛。
“醒了就起来,御医属怕是都要放火烧药庐了。”东方翊抬眸看向窗外,山上并没有送药材下来,御医属的那些老头们都要急疯了。
糟了!温若兰想到今天的比试,急忙爬起床。
收拾妥当出门,迎面就看到了大发,她没想到大发兄弟几个还在药庐。
大发也看到了温若兰,满脸堆笑:“药姑娘,午饭已经准备好了,要送到房里吗?”
“不必。”温若兰想到上一次,也就是云洛来的时候,当时大发还误以为自己是闯进来的闲杂人等呢,咦?云洛呢?
大发听说不用送去房里,立刻去了灶房把饭菜都送到了门口的石桌上,还跑去端来了一碗汤。
温若兰坐在树荫下才想到遮面还戴着,叹了口气用食盒把菜饭都装好,提着进了静室。
“东……。”温若兰抬头,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她严重怀疑大发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东方翊住在这里。
坐下来吃着饭,捉摸着该怎么去找云洛,云洛要接近太子,这个双簧是不是要继续还是个问题。
“药儿姑娘。”
温若兰挑眉,浣溪!自己怎么没想到浣溪呢:“进来吧。”
浣溪捧着洗好的衣裙进来,放在了桌子上,站在一旁。
“云洛呢?”
浣溪愣了:“温姑娘,云洛没在这里啊?”
得,温若兰放弃了继续问,而是认真吃饭了,她没想到再次回到药庐,只是想看热闹却又被困在这里了,那些御医属的人是为了名誉而战,自己则是在搏命。
“浣溪,御医属那些人有什么动静吗?”
浣溪抿了抿唇角,有些憋笑:“今天已经过来敲门无数次了,也不是别的事,他们那边来了灾民却药材不足,那些人都急疯了。”
“药材不足?”温若兰放下筷子,按理说太子都说开山放药了,怎么会药材不足?
“温姑娘,现在我们只要开门,那些病人一定都跑过来,到时候御医属可能都要翘脚骂人了。”浣溪心情不错,说话也轻松的很。
温若兰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起身:“开门。”
果然如浣溪所说,药庐的门一打开,病人都奔过来了,温若兰没时间搭理御医属那边儿,立刻开始诊脉,下药,让大发兄弟三个人和浣溪熬药。
张太医眼睛都绿了,自己连夜带过来的病人,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去了药庐!
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大步流星的就过来了。
“药娘子!做人不能不厚道吧?”
温若兰连头都没抬:“您在乎的是输赢,我在乎的是治病,老先生,您觉得御赐金匾与这些灾民,孰轻孰重啊?”
张太医被撞了一个跟头,一道道愤恨的目光都要把他撕碎了一般。
温若兰把药丸递给病人,回身看着张太医,眉心都皱成了川字:“怎么?答不上来了?”
“你!你这些伎俩让人不齿!”张太医憋了半天也只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不齿?堂堂大燕国的御医属首座,就像是泼妇一样上门吵架就光荣了?我们药娘子眼里只有病人,高下自分。”浣溪提着药壶过来,轻啐了一口:“二发,给大伙分了这些汤药。”
旁边捧着一摞碗的二发一声不吭,过去给病人分药了。
浣溪这才来到温若兰身边,不卑不亢的看着张太医:“你不走,难道要留下来帮忙吗?”
张太医起的脸都白了,一甩袖子走了。
浣溪撇了撇嘴儿:“别客气,这些人你客气了他们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温若兰对浣溪可是一瞬间就改了印象,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还一副老学究气,不让自己学这个,就是那个,现在可倒好,吵架也泼辣的很。
所幸病人不多,药庐里这种方子几乎天天都在用,大家也配合得当。
安顿好这些病人之后,温若兰就回到了静室,静室里,温若兰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对着空气说话:“告诉你们主子,输赢无所谓,别拦着大和尚送药下来,灾民们等不起。”
“是。”
好吧,温若兰自己告诉自己别害怕,果然影卫是如影随形的跟着自己了,可她就搞不懂了,明明青天白日的,影卫到底在哪里藏着呢?
云洛突然就走了,温若兰担心她冒冒失失的就去找太子了,那些方子还需要再完善一下才行啊。
灾民是陆陆续续来的,并且没有一个人去对面的草庐,温若兰则只要是病人来了,就立刻进入工作状态,一直忙到了晚上。
“姑娘,谢谢啊。”
“是啊,真是菩萨转世啊。”
“救苦救难啊,比那些人好多了。”
温若兰看着一张张充满感激的脸,笑了笑:“你们都没事的,只要按时吃药很快就好了。”
这些人刚经历了家破人亡,又病了,心情可想而知,能得到救治自然万分感激的。
温若兰让他们多休息,自己则开始配药,她上次熬制的药丸很管用,这次多准备一些才好,就是自己不露面,云洛手里有药丸也绝对不会露出马脚,而她必须要静下来,想一想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了。
招惹上皇子,是她始料未及的,至于说东方翊想要做什么,她更是想一想都会冒冷汗了。
傍晚时分,杜若来了。
一进门就绷着小脸,径自走到了药庐里,看到正在配药的人还鼻孔里溢出一声冷哼。
温若兰抬头忍不住笑了,杜若很记仇,至少对云洛是相当不满意的,这会儿看到杜若,温若兰倒觉得兴许这是除了自家便宜爹娘之外,最单纯的一个了。
“药材送到对面了,别输了的时候去找我姐姐哭!”杜若丢下一句话,雄赳赳的转身就走,迎面就撞上了浣溪。
浣溪拉住他想要问问云洛的消息,结果杜若一甩袖子:“别碰我!哼,充其量就是个耳朵,还是个聋的,该!”
被骂了?浣溪一愣一愣的,硬是想不起来自己哪里得罪过他。
温若兰忍不住了,出声:“杜若,我要的药材送去了吗?”
杜若瞪大了眼睛,慢慢转过身狐疑的盯着温若兰,看到她含着笑意的眼睛面部表情从僵硬到笑的见牙不见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