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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庆承没将她带出电梯,单手按在门闸上,不让电梯门合上,自己站在外面跟她话别:“今天有安排吗?”

“昕昕上午有事,我打算在家写东西。”

“那下午呢?”

“下午我打算去武康路逛逛,拍点照片什么的。”

裴庆承捏捏她纤细的指关节,目光捕捉着她的视线,柔声问她:“那逛完给我打个电话,我来接你吃饭。”

“嗯?不带昕昕吗?”

裴庆承好笑地摇摇头,俯低身体,额头抵着她的,坏笑道:“不带她,我们偷偷地约会。”

李晓澄咬住下唇:“这么刺激的呀?”

男人学她的语气,道:“可不?”

~~~

送走裴庆承,李晓澄独自上楼,她管曹阿姨给她煎两个蛋,又要了一杯红茶。

等她吃完,霍昕已经化好妆容,也准备出门。

李晓澄擦擦嘴起来送她,两人到了玄关,李晓澄说:“待会儿我把曹阿姨电话发给你,你若回来得早被物业拦在外面,就给她打电话。”

霍昕点点头,将纤细的手臂套进浅灰色羊绒外套,将卷蓬的头发从衣服了掏出来,理到背后。

李晓澄定定地瞧着她,从前的霍昕是栽在家门口的栀子花,釉绿中开着一朵白,羞答答的,又难掩其香,无法阻止他人寻香去探望。

如今的霍昕,再不是栀子了,成了热情的玫瑰。

可李晓澄并不喜欢玫瑰,玫瑰虽然带刺,却总被剪下插在花瓶里观赏。

不像栀子,夏至枯萎,春来复开,有根,有傲气。

总叫人期待它开花的日子。

可李晓澄也知道,美人,是藏不住的。

~~~

听李晓澄叹气,霍昕立时明白她在操心什么。

她上前拥住李晓澄:“要是碰见姓言的,我会躲开的。”

李晓澄抬手抱住她,做了一点让步:“碰见也没啥,有话好好说。”

霍昕微怔,昨天她恨不得亲手杀了言瑞庭,怎么这会儿又肯让她好好和言瑞庭谈谈了?

“是裴庆承说了什么吗?”

李晓澄摇摇头,扬起嘴角,却是苦笑:“我一辈子都在控制我的控制欲,但最近我发现,亲力亲为不一定能解决问题。对于你,我只需卖力鼓励和赞美就够了。你貌美聪慧,老天会站在你这边的。”

霍昕眼眶一热,为了不弄花精心画好的眼线,只能拼命忍着不掉泪。

李晓澄目送她逃也似的走进电梯,无声地笑了一个,其实并不确定对霍昕的放手是否正确。

可话既然已经说出口,她也只能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了。

但愿老天真的站在霍昕这边吧。

~~~~

工作了一上午,用过午饭,大元开车将李晓澄送到武康路,并陪她一道四处闲逛。

“大元,你来过上海吗?”

大元笑道:“常来。”

李晓澄挑挑眉,看着矗立在路口的红色砖楼,据说孔祥熙的女儿孔二小姐在抗战胜利后成了这栋楼的业主,里头住过诸多名人。

“您身后就是宋庆龄女士故居。”大元主动介绍道。

李晓澄抬头看,三层洋房隐在香樟树间,李晓澄点点头,但很快走开了。

大元擦擦汗,紧忙跟上。

路过星巴克,李晓澄进去买了两杯咖啡,她把卡布奇诺给大元,自己喝香草拿铁。

大元愣了愣,待李晓澄皱眉说“我手好酸”,他才忙不迭接过。

但也不喝,只是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一路跟在李晓澄身后。

李晓澄此行似乎并无目的地,经过装饰好看的店面她就走进去瞧瞧,但什么也不买。

路过上影演员剧团,她停下将相机递给大元,让他帮忙拍了几张合影。

她没想到大元技术甚是不错,把简单的游客打开照,排成了ins网红风。

李晓澄很满意,将相机往他脖子上一挂,打算聘他做自己的专属摄影师。

过后,两人又去附近的一家画廊逛了逛。

老房子和浓烈的颜料碰撞,产生一种陈旧的美感,很适合拍照。

等前头的两个女生照完相,李晓澄也走过去让大元拍了一张。

小小的窗子,小小的桌案,她左手环臂,右手拉高了黑色高领毛衣,轻轻往桌沿一靠。

她也不看镜头,垂着睫毛的样子摄入大元的镜头后,成片的“情绪”很高级。

逛着逛着,很意外她居然看中了一幅画。

“有点意思。”

大元也站在她身边,抬头看画,只看见大块的色块形成两个人的模样,拳脚相加,像在打架。

大元不懂,两个人打架哪里有意思?

李晓澄看他纳闷,扭头笑道:“你再仔细看看啊。”

仔细看?

大元本能地想走向前去,却被李晓澄拦住:“不是往前,是后退。”

“后退?”

大元后退三米远,隔着一段距离,背着双手,身体前倾,眯着眼“仔细看”。

他在那个位置上,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只瞧出一个差别:“左边的这个人,比右边这个人颜色淡些。”

李晓澄惊喜地打了个响指,夸赞道:“对了!”

她径直走到画前,面对大元,双手分别竖起食指朝向背后画上的两个人:“你看我,灯光打下来,是不是一边亮,一边暗?”

大元点点头。

确实一明一暗。

画上的两个人也是如此,虽然“人”是由黑色、黄色、红色、绿色和白色五个颜色组成的,但左边的五种颜色比右边的五种颜色都要浅淡一些。

大元琢磨明白了,原来左边这个人,是右边这个人的“影子”。

李晓澄轻快地走到大元近前,“说是影子也对,但他们艺术家喜欢拔高层次,你看这两个人不是在打架嘛,所以这是一场‘本我’和‘自我’的争斗。”

大元失笑,他当了一辈子的司机,对车倒是很了解,本我自我什么的,实在叫他犯难。

李晓澄尽量说得简单些:“哎呀,其实就是你本人和你想象的自己在斗争,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自己和自己打架?

大元“啊”了一声,终于搞明白了。

李晓澄没大没小地拍拍他的肩膀:“梅梅的屋子里藏着那么多宝贝,你都没想过去看看吗?”

大元摇摇头,像是谨守自己下人的本分,又像是视钱财如粪土,呆呆道:“夫人有很多宝贝吗?”

“那当然啦!她的钻石都那么大个,够普通人吃一辈子的了。”

大元憨笑挠头:“那样的石头夫人有许多的,算不上什么宝贝。”

李晓澄瞪眼吃惊,哇塞,果然是大户人家的佣人,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