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
冥王在龙薇身边坐下，递给她一杯酒。并非这个世界的极品美酒，但风味与幽冥界迥异，倒也有几分滋味。
“我在想……”
龙薇接过酒杯，但没有饮下，只是放在了身边。
她仰起脸，眸子里倒映着浩瀚星空，“存在的价值……是否，只是由强弱来决定？”
在他面前，她没有必要去掩饰自己的内心。因为世上最了解一个人的，就是她的敌人。
没有人，能比他更加熟悉她；
她的任何伪装，在他眼中都形同虚设。
是的。
许是洪帮头提起女儿时幸福的神色，触动了心底的某处。龙薇此时，的确有一丝淡淡的迷茫。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这是她所信奉的法则。
但是……
即使是弱者，也能建立起繁华的文明。他们之间，也有喜怒哀乐、爱恨情仇……
仅仅因为战力弱，就全无存在的价值么？
所谓的“价值”，由什么来决定？
柔弱的文明，野蛮的强大……哪一个，才更有价值？
“不想赶尽杀绝的话，就把一切都纳入麾下吧。”
冥王端着酒杯，在龙薇旁边坐下，“毕竟，被女帝大人统治……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啊。”
“……”
龙薇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给我好好说话。”
这句话，若是从血皇宫群魔、妖族、四象宫武者嘴里说出，自然是发自内心的崇拜。
可被这个男人说出来，却完全是另一种味道。
因为……这个人，曾见过她生命中的每一面。
她知道，
在他眼里，自己不像下属们以为的那样，宛如神一样完美。
从少女时代起，
她那些狼狈的失败、懦弱的放弃、愚蠢的自我怀疑……最差劲的一面，他全都亲眼见过。
“玩笑而已，不要这么严肃吧？”
冥王笑了笑。火光映照着他的侧脸，有一丝温暖的味道，“阿薇，别想太多。”
“虽然被当作‘域外天魔’……其实，我们也不过是一群求生存的人而已。”
没错。
他和她，因为意外来到这个世界上。被幽冥界视为虫蠹、叛徒，她只能永远流落异乡。
即使如此，依然被本土天意针对。虽然无法控制命运，它却可以影响本土生灵，攻击她、甚至杀死她。
什么宽恕、什么反省、什么同情之心……
呵，
说这些，是不是太奢侈了一点？
“别丧气。”
仿佛能理解她的想法，冥王抬起头。
漆黑的眼瞳里，倒映出漫天清锐的星辰，“你看……这个异乡里，也有这么美的星空啊。”
龙薇抬起头，月光照亮了深红色的眼瞳。
就像水一样。在修长浓密的睫毛下，月华盈盈地流动。
“对了，冥王。”
她看向他，顿了一顿，“我怎么觉得……你一点也不着急回去？”
这个疑问，一直盘踞在心底，挥之不去。
这个男人……虽然离经叛道，却认可自己的血统。
在骨子里，
他承认冥王一脉的荣耀和责任，为之全力以赴，是一位真正的、毋庸置疑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