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话说的重并且决绝。
裴佑晟眼里的情绪翻滚，变得沉寂下去，像是有一抹光，突然就暗淡下来，翻滚的情绪里似乎还掺杂着几分的痛苦不堪。
他攥着我的手，按在他的心口上，力气很重。
重到那伤口崩裂，我甚至都能感受到有些温热。
“若是不够，那掏出这个心来是不是就能抚平之前的一切，你是不是就肯重新原谅我一次？”他声音是压抑的情绪，低哑的声线让我忍不住的颤了一下。
向来高高在上的他，如今却低头望着我，姿态摆放的如此之低。
我推开他的手，“珠宝权贵，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你觉得我会贪恋什么，那数万精兵，你若是想要收回，随时拿回去就是，我有什么可惋惜的。”
我的声音不重，但是他的表情却不怎么好看，手僵硬了，没再来拉我。
“皇叔，日子要往前走的，何必要拘着之前不松手呢。”我避开他的视线，手微微捏紧了，手心里的粘稠血液已经变得冰凉。
“我宁愿你现在恨我，跟之前那样，哪怕是厌恶也好过现在。”他说。
他的伤口没处理，浓重的中药味下，带着不可忽略的血腥味，伤势很重。
“若是有一天。”他忽的弯腰，手撑在我两侧，“我死了，你会不会掉一滴眼泪？”
我没回答，也没看他，许久他才低声自己笑了笑。
扫了一眼屋内摆着的东西，还有那跪地的小厮，嗓音还是那么沙哑低懒，“回去告诉你主子，他之前既然敢放手一搏那就该知道结果是什么，不该妄想的别妄想。”
那小厮不甘心的抬头，却被那冰冷的视线给震慑住，重新的低头，闷声说是。
饶是如今裴佑晟卸掉兵甲，可身上的震慑和余威依旧不散。
我脖子上忽然被戴上一个东西，凉飕飕的贴着我的皮肤，让我猛然的一颤。
下意识的捏住，还没等看清楚，他灼烫的呼吸在我耳边，“这本该就是你的，青鸾为媒，可号召数万精兵。”
他捏起被我扔到一侧的兵符，看都没看的就扔在地上，“这些都是过去的了，如今他们都只听你号召。”
在我下意识要拽下的时候，他扣住我手腕，“别摘，阿鸾，我并非是洪水猛兽，不必防备我如此。”
他叹了口气，嗓音愈加的沙哑，看着眉眼之间的疲倦也是浓重，像是有些无奈也像是有些自嘲。
手指也是冰凉，依旧是骨节分明，只是那白皙的手背上多了些狰狞的口子，有的干涸了，有的至今还在流血。
我心头狠狠一颤，可他却不等我说话，“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然后他起身，视线扫过一圈，尤其在跪地的小厮身上停顿了很久，声音也跟着变得冰凉沉沉，“但是也不会纵容。”
他走了之后，我才有空去看脖子上多出来的东西。
一枚很精致的类似于首饰的东西，被打造成了精巧的青鸾的模样，正在展翅似乎要高飞，造型精致，小巧可爱。
很轻巧的东西，在我手心里却沉甸甸的。
这不是首饰，这是所有精兵整合后的兵符。
他如他所说的，在报完仇之后，卸掉所有的盔甲，双手拱上他的一切。
如今他不再是战无不胜的战神，他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平民。
“长公主殿下。”小厮依旧没走，还在自顾自的说：“若是您想好了，小人随时能带您走，我们主子都吩咐了，定然会护您周全。”
“您可不要忘记，当初在这边可是差点丢了一条命的，长公主如此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重新任凭自己陷入原先的困境呢。”
小厮嘴里说出来的奉承的话也都是极其不走心，意图很清楚。
齐言让他在我身边，不光是保护我，而是找机会把我带出去，只可惜计划还没开始实施，就直接被裴佑晟给识破了。
才会破罐子破摔，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出来目的。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走？”
我放下攥在手心里的青鸾，下巴微微的抬起，不高不低的问。
那小厮自信满满，“您跟我家主子情投意合，并且我家主子为了您也算是呕心沥血了，之前这一场只是个意外，若不是摄政王临时插手的话，如今也不会成这个局面。”
我听了之后，只是笑了笑，依旧是垂眸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
“你回去吧，回去的时候跟他说，我不会走。”
“若是说起来救命之恩的话，之前的事情也算是偿还了，一笔归一笔，两不相欠。”
我看向门口，刚才裴佑晟的身影走的果断，没挽回也没回头，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情，像极了临终之前的人做好的最后的安排一样。
门口处空荡荡的，果然是没人了。
小厮大概是注意到我的失神，咬牙胆大的道：“长公主，小人斗胆，我家主子是真心实意的，您是真的不打算跟着回去了吗？”
“就是为了这摄政王？”
“我的决定，什么时候轮到你置喙了？”我反问，语气平淡。
从旁边拿起一个瓶子，狠狠地摔到地上。
声音清脆，那些碎片横飞。
小厮张嘴没说话，就被吓得脸色微微的泛白，惊愕的看着我。
但是我视线没在他身上停顿，而是看向门口。
如今一闭眼就是他满身是血的样子，就是他低声淡笑的模样，又是一个瓶子扔出去，沉寂的门口才终于有了动静。
门被推开，一阵急促的脚步。
我捏紧了手，手心里的血都干涸了，但是如今还是黏糊糊的，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门推开，探进一个脑袋，但不是裴佑晟，而是娃娃脸。
娃娃脸绷紧了脸，二话不说的拿起佩剑，直接架在小厮的脖子上，语气都带着讥讽，“谁派你来的，给你这个胆子在这边。”
小厮仰头，视死如归，“今日就算是我死了，也会有人来接替我，带长公主回去。”
“回去？”娃娃脸的脾气本来就不好，“回哪里去，胡言乱语，来一个那就杀一个，真嫌命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