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软萌的心猛的一抖，抬手抱住了他的腰，声音都有些颤：“笨蛋……”
其余指责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
君维安紧紧的箍住她，感觉着怀里的温暖，心神才一点一点的稳了下来，这才略松开了手，推开了她。
苏软萌愣了一下，纳闷的抬头看着他，一头雾水。
他这是生气了？
因为刚刚她口不择言的当众骂了他？
“有没有受伤？”君维安细细的打量着她，轻声问道。
“没。”苏软萌这才心里一松，摇了摇头，“有人给我报信，我在他们放火前从窗户那边跳出去了。”
“放火？”君维安整个人瞬间杀气腾腾的，声音冷冽。
他才离开多久，那些居然又对她动手了！
“放火的两个人抓起来了，橙露找人带回去了。”苏软萌上前，压着声音小声的说道，“我已经大概知道是谁动……”
“萌丫头，你没事吧。”话没说完，苏元参匆匆跑了过来，冲着君维安拱了拱手，便说道，“丫头，你赶紧跟我去一趟庶务堂，告诉他们，火不是你放的。”
“我放的火？”苏软萌转身，挑眉看着苏元参，“哪个人说的？”
“倒也不是说你放的。”苏元参无奈的叹气，“是其他值夜的药师说，她们出去的时候，所有房间都熄了灯，只有你在……丫头，你放心，不是你做的，我不会让他们诬陷你。”
“堂长爷爷，我问心无愧，不怕查。”苏软萌撇嘴，“走吧。”
“一起。”君维安伸手拉住了她，对着苏元参说道，“五堂长，本王想旁听，可方便？”
“这……”苏元参有些为难。
“我没事的。”苏软萌瞧了瞧，心里有数了，抬手覆住君维安的手，轻声说道，“你刚回来，一定累了，先回去歇歇，看你衣服都烧坏了。”
君维安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抿唇不语。
“相信我。”苏软萌冲着他眨了眨眼，轻笑道。
“我稍后就来。”君维安若有所思的望着她，好一会儿，才点了头。
“橙露，三巧，你们都回去。”苏软萌收回手，转身看向了橙露和田小翠，递了个眼色。
“是。”橙露点头。
“我不走。”田小翠却不高兴的皱眉，“我在外面等你。”
“呜呜~~”一直没出现的白球从外面跑了过来，仰头冲着苏软萌叫了一声，又转身跑了出去。
“三巧，快跟上看看。”苏软萌抽不开身，见状，忙对田小翠说道，自己则跟在苏元参身后，往庶务堂走去。
“来人，封锁这个院子，彻查。”君维安望着苏软萌出去，侧身看了一眼那门，挥了挥手。
方才的门虽然被火烧得不成样子，可是，那门上的锁却是好好的。
她人在屋里，外面却被反锁，若不是有人报信，里面又有窗户可逃生，她今晚岂不是要……一想到那个可能，他心头她怒意横生。
好一个苏家！
他奔走近半个月，为的就是救下他们家的顶梁柱，他们倒好，欺负他家小萌。
庶务堂里，族老们以及各技堂堂长已经全部聚齐。
福管家以及十余名管事都在。
苏老夫人和水氏却是不在。
苏软萌跟在苏元参后面缓步进去，还没站稳，便听到大族老沉沉的问：
“苏软萌，说，你为何放火？！”
“大族老，您哪只眼睛看到我放火？”苏软萌原本还打算行礼，听到这话，顿时打消了这念头，站得直直的看向了大族老，不客气的问。
“除了你还有谁？”大族老被呛了一下，有些羞恼的说道。
“大族老，我脑子又没毛病，闲着没事，我把自己的门从外面锁了，然后钻门缝进门点一把火玩自焚么？”苏软萌嘲讽的问，“就算我想，我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门从外面锁了？”
“若门是从外面锁的，她怎么进去？”
角落有人在议论。
“可你在外面。”大族老再次沉沉的开口，“也有可能，你出来时锁了门，却没有熄灭屋里的灯。”
“那火油怎么说？”五族老突然问，“单单只是灯未熄灭引起的火，不会烧得这么快，而且，院子里明显有火油的痕迹。”
“话说回来，今晚为何其他屋值夜的人全部不在，只有她一人在？”三族老也缓缓的开口。
“萌丫头，我记得你每日只有上午当差，为何今夜不同？”苏元胡扫了众人一眼，看向苏软萌温和的开口，“你别怕，实话实说便是，在座的只想查个明白，不会为难你。”
“是。”苏软萌微欠了欠身，说起了自己值夜的原由。
很快，苏槐姑便被人找了过来。
进来的时候，她也是满脸的惊惧。
要知道，要不是家里有事，原本是她替班的。
除了苏槐姑，其余两人也被带了过来，核实了苏软萌说的是实情。
家中有事找人代为当差的事，在各技堂也不是没有，说起来，她们四人都是百草屋的，倒也没有违反规矩。
而其他屋的药师们也被人分开询问完毕，她们的口供倒是统一：因为医堂急召。
“传召的人是谁？”大族老哼了一声，“既然你们都收到了消息，为何又独独留下苏软萌一人？”
说这话的时候，他锐利的目光一直落在苏软萌身上。
这个丫头，真是个大麻烦，到哪哪出事。
之前破坏了两次祭礼，现在到了药堂藏书楼，结果，整个楼都没了。
楼没了不要紧，可是，那楼里的典籍，可是苏家几辈子传下来的。
“是雪师姐。”
“是阮师姐。”
“是音师妹。”
几人纷纷开口，只是，说的人却不是同一个，但很显然，她们几个都是互相之间告知的。
“是一个药堂外院的师妹，个子很高，瘦瘦的，只是，当时她站的偏，我没看清她的脸。”
好在，最后一人说出了不一样的答案。
“她跟我说，医堂那边急召，堂长和众师兄弟们都过去了，还让她还要去通知医堂的兄弟，让我去通知别人……她还说，表小姐那边已经通知过了，让我们不要浪费工夫。”
“你不认得那人是谁？”大族老皱眉。
“她站的地方暗，我没看清。”那人低头，脸色苍白。
事实上，这几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你看看，可是她？或是她身边的人？”大族老指向了苏软萌，直问道。
“……”苏软萌无语的瞧了瞧大族老，抿了抿唇。
这是想揪死她不放？
“不是。”那人侧头看了过来，盯着苏软萌瞧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那人的个子比她还高，她身边的两个丫头我都见过，都不是。”
“既如此，为何方才问你们，你们怀疑的人都是她？”大族老的声音立即冷了下来，“还是说，今晚的事，是你们联手设局想要害死苏软萌？”
“大族老，我们没有！”几人吓了一跳，齐齐叫了起来。
“方才，你们几人一齐指证苏软萌，那么，现在可有证据来证明，你们没有陷害她？”大族老沉着脸，威严的看着她们，“没有证据乱说话，我也可以怀疑你们提前知晓了什么，所以才一齐离开，独留下她一人。”
“……”苏软萌错愕的看着，一头雾水。
奇怪！
这老头，到底什么意思？
刚刚还揪着她，现在又反过来为她抱不平？
“大族老，我们不是故意的，只是觉得……”
“我们以为医堂召集是又有征药任务，而她和瑞王殿下走得近，殿下最近又很少出现……”
“我们是担心……她不知道殿下不回来了……”
那几人看了苏软萌一眼，纷纷开口解释。
“你们是觉得，殿下已经离开了，我被抛弃了，对么？”苏软萌听着她们没有吐出来的潜台词，好笑的看了过去。
“我们是怕你伤心，才没有告诉你的。”几人有些讪然。
“好吧，我也愿意相信你们是好意，但，你们为何都要指认我放的火？”苏软萌问道。
方才一番盘问，各种猜测都有，七嘴八舌的费了老大劲儿，也没问到重点，还不如她来。
“我们没有指认你，我们只是说，藏书楼里只有你那个屋亮着灯，会不会是不小心……才走的水……”说到这儿，几人纷纷避开了她的目光，有些心虚。
“苏软萌，整个楼只剩你百草屋有灯，你居然没发现？”大族老又看向了苏软萌，沉声问，“你是怎么值夜的？”
“我……”苏软萌皱眉，正要反驳，这时，门口出现了几个人影。
“大族老，二小姐求见。”庶务堂守在门口的一个管事匆匆进来回禀，“二小姐说，今晚的事，她知道。”
“什么？！”众人惊呼，面面相觑。
“请她进来。”大族老眸光微闪，抬了抬手。
苏莲歆穿着一袭白衫，外面披着白色的薄披风，缓缓进来。
娇小的身影裹着这一身白中，素洁中又莫名的隐着一丝肃然。
苏软萌侧身看了一眼，有些哑然。
这样子怎么看着这么像守孝的？
“二小姐，你这是做什么？”福管家一看，脸色大变，匆匆上前几步，压着声音对苏莲歆说道。
“福管家，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苏莲歆冲着他甜甜一笑，绕开了他，走到了大厅中央，站在苏软萌身边，冲着众人盈盈一拜，“莲歆见过诸位族老、堂长。”
“二小姐，你这是何意？”五族老皱了眉，指着苏莲歆的打扮，不悦的问道。
要知道，苏家长辈都在，二小姐却大半夜的孝服出门，这不是要被人诟病么？
若是传出不孝不义的名声，好好一个苗子，就得被毁了。
“莲歆有冤，恳请诸位长辈主持公道。”苏莲歆直接跪了下来，伏身便拜。
“这是怎么回事？”
在场所有人，惊愕莫名。
苏软萌侧开一步，望着身边俯在地上的少女皱眉，心里隐隐有些不快。
被利用了么？
她以为苏莲歆是不同的。
可是，这一刻，她却有些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光。
今晚的火，点心里的示警，还有这一刻苏莲歆说的话，似乎延伸出了无数条线，指向了水氏，也指向了苏莲歆，她反倒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二小姐，有话起来说。”大族老再次开口，语气倒是温和。
“是。”
苏莲歆这才起身，挺直了背望着众人，半点儿也不怯场的开口。
“今晚的事，是水氏所为，苏莲卉被贬至别庄，如今下落不明，扈三死在了瑞王殿下手里，她不敢对付瑞王殿下，便把怨恨转移到了萌表姐身上，我不小心听到她身边的惠姑吩咐人去准备火油，要放火烧死萌表姐，我担心萌表姐吃亏，才派了翠玉示警。”
“什么？！”
这番话，无异于平地惊雷。
二小姐居然亲自作证指认她亲娘？！
不对，二小姐怎么会直呼水氏？
这里面出了什么问题？
苏软萌也错愕的望着苏莲歆，心头疑云重重。
“这样的事，水氏不是头一次做，十二年前，她就以同样的方法，害死我亲生父母。”苏莲歆并没有让他们等很久，又连续扔出了第二个、第三个重磅炸弹，“起因，只为他们知晓了她害死大夫人叶氏的真相。”
“！”
大厅里，一片寂静。
众人都被这接二连三的消息给震得忘记了反应。
二小姐不是家主和水氏亲生的？！
一向温婉的水氏居然这么毒？！
大夫人叶氏的死居然也和水氏有关？！
这……怎么可能！
苏软萌抿唇，若有所思的望着苏莲歆，分析着这番话的真实性。
她知道苏莲歆不是那渣爹的种，可是，她没想到，苏莲歆亲生父母另有其人。
还有，这孩子才十二岁，居然有这样深的心机，那她看到的那双清澈的眼睛，都是假的？
“今晚，水氏对萌表姐下手，除了之前我说的两个原因，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怀疑萌表姐是苏家真正的大小姐。”苏莲歆说到这儿，转头看向了苏软萌，甜甜一笑。
眸光中带着坦然和善意。
苏软萌瞧着她，微弯了弯嘴角，没说话。
她有些摸不准解苏莲歆想做什么。
而且，她也看不透，这大家族里出来的孩子，是不是真的如她看到的这般简单。
“二小姐，你可知，你说的这些话代表着什么么？”大族老严肃的看着苏莲歆，凝重的问。
“莲歆知道。”苏莲歆颌首，直望着大族老，清脆的声音掷地有声。
“来人，带她们先下去，事情没有查清之前，不得和任何人接触。”大族老指向了药堂的药师们。
庶务堂的人马上进来，将那些女药师全部带了出去。
但，却没有人来赶苏软萌。
“关门。”
其他几位族老交换了一个眼神，纷纷作了安排。
相较于晚上的事情，苏莲歆说的这些，件件都是要紧事。
一个处理不好，苏家就将臭名远扬。
很快，庶务堂的大门关上，无关人员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五位族老、四大管家以及技堂各堂长。
这些人纷纷落座，个个神情肃穆的盯着苏莲歆和苏软萌，却没有人开口。
点着灯笼的大厅，有些昏黄，气氛越发的凝重。
好一会儿，几位族老互相看了一眼，最近目光都聚集在了大族老身上。
大族老抬了抬手，三族老才开口问道：“二小姐，你说这些，可有证据？”
“我能站在这儿，自然是有证据的。”苏莲歆也不怯场，平静的点头。
“大夫……水氏若真的做了这些事，她怎么可能会让你一个小姑娘找到证据？”三族老疑惑的问。
“水氏视我为亲生，又怎会防我？”苏莲歆直言道。
“这话是何意？难道水氏一直以为你是她的孩子？”三族老狐疑的看着她，说道，“二小姐，这话是否前后不搭？可否细细解释？”
“是。”苏莲歆点头，“我的亲生父亲，叫苏白果……”
“什么！”众人惊呼。
“说下去。”大族老抬了抬手，示意道。
“我母亲叫秦微，当年，我爹无意中听到水氏暗害叶大夫人的真相，并拿到了水氏伪装书信的证据，水氏为保秘密，设局诱他至澜阁，我爹不从，反被她扣上强迫长嫂的罪名，还在账上做手脚，导致我爹被驱逐出苏家，遣送到了田家庄，那时，我娘刚有身孕。”
苏莲歆缓缓说起了她的身世，语气平静的如同说别人的故事。
“那一年间，水氏不断的派人去刁难，想让我爹交出证据，我爹都没有屈从，他一直在想办法，寻找叶大夫人当年遇害的真相，却不料消息走漏，水氏起了杀心，派人纵火烧庄。”
“当年田家庄的火竟不是流匪做的？！”五族老腾的站了起来，双目圆瞪。
“那些事，全是扈三所为。”
苏莲歆摇头，继续自己未说完的话。
“田家庄被烧时，我才出生三天，我爹将我托给了身边的老仆，恰巧那时，水氏早产，生下死胎，接生婆害怕被灭口，老仆才有机会，将我与那死胎作了调换，让我代替了水氏亲生三女的位置，但，自我五岁懂事起，老仆便告诉了我真相，这些年，我们一直在寻找水氏作恶的证据。”
“你说的老仆是何人？”三族老问道。
“是老奴。”福管家上前一步，跪在了众人面前，“二小姐所言，句句属实。”
“……”苏软萌侧目。
今天的戏真是跌宕起伏，高潮不断啊。
福管家居然是那个知情人！
丫，这一个个的演技都这么好，幸好，她没有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要不然，肯定活不过半集啊。
“阿福，你……”果然，所有人又被惊到了，看着福管家说不出话来。
“阿福，你为何不早说？”五族老不满的瞪着他。
“一来，小姐年幼，老奴怕说来，护不住她。”福管家抬头，平静的说道，“二来，我们手上的证据，不足以将水氏送上断头台。”
“那你们现在是有证据了？”三族老凝重的问，“事关苏家，你可要想清楚。”
“现在的证据，也只能证据水氏作恶。”福管家摇了摇头，“当年的事，她做的很隐，很多人证都被她处理了。”
“你的意思是，你们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证明她做的这些事？”三族老顿时皱起了眉，“阿福，你是族中的老人了，管理庶务堂这么多年，难道你不知道，诬蔑主子是什么下场么？”
“知道，杖毙。”福管家苦笑，看向了苏莲歆。
“三族老，水氏淫丨乱后宅，恶事作尽，难道不该查么？”
苏莲歆皱着眉，不满的问。
“就算，我们证据不全，可是，那也是铁证，她和扈三生的一双儿女，顶着苏家大小姐大公子的名，因为害怕真正的大小姐归府，她让扈三私下掳人卖入娼门，计败后，又找了流匪半路截杀，再次失败，她又利用苏司清下毒，纵然旧事查不到全证，那么她现在做的这一桩桩一件件，还不够么？”
“这些事，你有证据？”三族老叹气，一脸无奈的看着苏莲歆，问道。
“还有那晚，与苏司清被双双捉奸的人，根本不是翠棋，而是苏司清与水氏翻脸，做出来的丑事，她为了避风头才回的娘家，这次一回来，就纵火行凶，这些不该查么？”
苏莲歆挺直着背，声声质问。
“若她真的做了这些，苏家确实不能再容她。”大族老缓缓开口，“只是，孩子，百句不如一证，你明白么？”
苏软萌有些惊讶的看向了大族老。
在这老头的语气里，她没听出什么惊讶来，似乎，他早就知道这些？
而且，后面这一句话说的，似乎还别有深意。
“我亲耳听到的。”苏莲歆有些着急起来，想了想，突然指向了苏软萌，“萌表姐一定有证据。”
“……”苏软萌哑然。
此时此刻，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原本，她还以为苏莲歆胸有成竹，没想到说了这么多，却还是没有足以将水氏弄死的证据。
到底还是个孩子。
“苏软萌……你真的是叶氏的孩子？”三族老将目光投到了苏软萌身上，疑惑的问。
“大小姐，也是时候证明你自己的身份了。”福管家在边上劝道，“当年大夫人在时，家中打理的井井有条，她对这个家是有感情的，可如今……大小姐就不想为大夫人报仇么？”
“福管家，你想让我拿出什么证明？”苏软萌撇嘴，淡淡的问。
如果他们一开始便找她合作，她倒也苏意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