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了多久了？”
贝蒂这么想着，她揉了揉自己因绷紧太久而发酸的肩膀。上次会感到这么焦急，还是初次上阵的时候。
那时的贝蒂，是一只魔族中后方军队的副团长。之前没有任何上过战场的经验，也不曾统领过任何部队。只是因为家族的原因，才能早几十年坐上这个位子。周围的同僚甚至手下的士兵，自然对她也都是个个都看不顺眼。
最前线的战场，对帝国发起冲锋的士兵们，很快就全灭了。她被下令去顶上最前线的漏洞，然而贝蒂没听。
她相当直白地对当时的指挥官说，懦夫才会让士兵无意义地去送死，除非你也愿意共同前往。
指挥官很愤怒，但贝蒂最后赢了。军队也由进攻改为了防守，一直坚守到了援军的抵达。
后来那个指挥官，人们都说他是被帝国潜入的刺客所暗杀的，但事实上当时在场的士兵们，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从来都没人言语过。
最初的一个月贝蒂每天清晨从床上醒来，都会担心门外是否有刽子手等着自己。那是最艰辛的一段时光，直到一只带有团长任命书的信鸦，飞到了她的帐篷外。
现在，她面对着一只栖身于黑暗平原中的大军，无论是情报还是有关对方的来历，自己都完全一无所知，身旁还有个不喜欢自己的矮人指挥官。事情的发展最好不要向上次那样，就算真的下手杀了他，也不会有人来给自己升职。
“差不多一个小时了，他们为什么要等这么久？”巴伦拿出他的怀表看了又看，心里总有种怪异的感觉，担心会不会是出了什么岔子。
阴凉的风伴随着雨水，贝蒂长舒了一口气。这样的情况并不常见，既不派出使者也不发起进攻，只是将身躯隐藏在黑暗中等待。总不可能是来观光郊游的，多恩若再挤下这么多人就会爆炸。
一道火光突然划过了天际，这是城墙顶部弓箭手射出的第五发。每当照亮那些骸骨样貌的时候，士兵们都不经会感到一寒。他们看起来似乎没有指挥官，也亦或者可能是藏起来了。贝蒂有些感兴趣地想见见，那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等待。”贝蒂淡淡地说道。
巴伦有些不理解地看着她：“什么？”
“这也许就是他们的目的，正等待着什么东西，一些可以帮助他们击溃我们的东西。”
贝蒂的眉头紧皱，她心中不好的预感正在逐渐变得强烈，这是一种被锻炼出来的本能。
她转身望着多恩高耸的城墙，一声爆炸突然从内部响起，简直就像为了回应她的想法一样。
士兵们和马匹纷纷被这声音吓到，冲天的火光就算是城墙也抵挡不住。城内有什么东西发生了爆炸，一个十分严重的信号。
“他们动了！”
也不知是谁的一声呐喊，将所有人的视线都拉回了平原的战场。那里仍然是一片虚无的黑暗，但却多了一种稀稀疏疏的声音。
那是骨头相互碰撞时所发出的声音，一种死灵独有的嗓音，用溃烂喉咙发出的嘶吼。这声音从远方传来的越来越近，士兵们心中的恐惧也变得更加强烈。
“列好阵型！”巴伦大喊。
他的声音传遍了每个人的耳中，士兵们在地上矗立起了盾牌，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御墙。
锋利的长枪则从盾牌之间的缝隙中探出，鲁莽冲撞到上面的敌人，都会像马蜂窝一样被刺穿。
巴伦在这点上或许并没有吹牛，他的士兵们确实训练有素。
从黑暗中率先浮现出的，是一张挂着腐烂脸皮的骷髅。他生前应该是一位贵族，就算衣服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也仍然能看出要比其他人的精致。
但现在它没了曾经贵族的气质，一把猛地扑倒了士兵的盾牌上，助骨直接被长枪刺穿出了个大洞。矮人的士兵一瞬间以为这很容易，但他下一秒就发现自己错了，当另一具死尸从他的脑袋上飞跃而过的时候。
无数张同样腐烂的面孔从黑暗中浮现，黑色的巨浪撞击在了盾牌上。什么都感觉不到的死灵们，根本就不会畏惧自己的某个部位再少一截。
最初的撞击承受下来很容易，士兵们只要喘口气就能再战。但进攻的那一方却不肯给他们这点时间，死灵们顺着盾牌上挂着的那些骸骨爬了上去，几乎是翻滚着涌入了盾牌的后方。
完美的阵型只持续了不到2秒，士兵们与死灵交错在一起，刚才还整齐的战场，此刻瞬间变得混乱无比。
只有士兵一方的惨叫声不断响起，本以为安放够多了的障碍物成了废品，根本阻挡不了死灵们的半步。
矮人的士兵节节败退，他们的身影正在被黑暗一点点吞噬，双方的战斗力有着压倒性的差距。
巴伦骑乘着马匹在战场的最后方，他站在原地呆愣地望着这一切。见证着他所训练出来的士兵被撕碎，像块排骨一样被死灵啃食，然后再从空空如也的肋骨那掉在地上。
他慌了神，之前精心准备好的战术，如今都在脑海中碎了一地。眼看着防线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胯下的马匹也变得躁动不安了起来。
突然更加漆黑的一道影子覆盖了他，巴伦的周围都变得漆黑一片。他好奇地抬起头查看，发现那是一杆巨大的长枪，用魔力汇集的石头制成，静静地漂浮在也并不高的空中。
贝蒂的手掌悬浮着一道魔法阵，她操控着长枪向后轻仰过身，对着那片黑色的浪潮投掷了出去。
那是只有巨人才能挥动的武器，只是掉落在地上便可动摇大地，分隔开了毫无慈悲可言的战场。
震耳欲聋的轰隆一声，无数的死灵便被碾压成了粉末，弥漫的硝烟卷席了整个平原。士兵们终于获得了片刻的喘息，总算能从地上重新捡起武器，而不是被压倒在地上战都站不起来。
“你在干什么？！”贝蒂转过头冲着巴伦大喊道，她此刻真的想捅了他然后夺权。“快下令反击！”
贝蒂示意巴伦看向城墙的顶端，他闻言终于反应了过来。他重振旗鼓对士兵们呐喊着下令，溃散的军队总算又有了个样子。
无数燃烧的火星从城墙上飞下，箭矢微弱的光芒照亮了战场的全貌。死灵们的身影无穷无尽，横穿战场的巨大的石枪，或许能够拖延一点时间，但死灵持续的攻势不会停下。
差不多已经是时候了，身处城墙之上的马琪这么想着。
她身上的斗篷，被带有死灵气息的冷风吹走。身旁的两侧是正在忙着射箭的矮人，只有马琪在默默俯视下方的那片黑暗。
“这看起来，可不像是轻松的工作啊。”马琪的表情不是很好看，实际上她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如果早知道会这么惨烈的话，当初在拼命反抗一下就好了。
“算了，就稍微努力一下吧。”她说着伸展开了自己的双臂，仿佛要给大地一个怀抱。将身体慢慢向前倾斜，任凭地形引力将自己拖拽了下去。
50米的高度足够能让人下坠个几秒，刺耳的风不断吹过但马琪并不慌张。她感受着自己体内的心跳，呼吸和流动的血液。它们从未变得如此炙热过，狂暴且充满了野性。
一声龙啸震撼住了整个战场，遮天的羽翼掀起了阵阵狂风。就连冲锋的死灵都抬起了头，见证着那道火光降临在自己身上的瞬间。
马琪的龙焰净化了一切，它降落在死灵们的中间，光是这样都掀起了一整片大地。龙焰从它口中喷涌而出，死灵们被瞬间燃烧成了飞灰。
一边倒的战局发生了逆转，马琪不仅牵制住了大量的敌人，平原上燃烧的火焰更是形成了一道墙壁，保护了身后的士兵们不受骚扰。
他们仰望着那只巨龙的背影，温暖的光芒照亮了四周。急刹的马匹长鸣一声，贝蒂甩下挂在自己长剑上的死尸。
它只剩下了半个身子却还在动，但贝蒂也来不及对此感到惊讶了，她冲着发呆的士兵们大喊：“别愣着，开始反攻！”
回过神的士兵们闻声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们踩碎了脚边的骸骨，捡起了那掉落在地上的武器。众士兵追随着巨龙的背影，他们从防守转为了冲锋。
墙外的一切看起来都在迈向胜利，然而此刻城墙的另一面，却要比外面的战场惨烈得多。他们并没有能吐出火焰的龙助阵，能战斗的士兵也都大多数去了城外，但敌人的凶狠程度却未曾减少。
“挡住他们！”
战争的第一声号角响起，卡嘉莉向着所有在街道上形成防线的士兵们下令。
熊熊地火焰在两侧的房屋的顶部燃烧，皮肤惨白的士兵们成群结队地冲了过来。他们追逐着那些溃散而逃的一般市民，士兵们立刻上前绕过了他们，挡住了那些人形的怪物。
白色的怪物与金甲的士兵交锋在一起，要高出护卫队几乎一倍多的数百人，瞬间就将他们所形成的防线击溃。宛如射穿人身躯的尖锐箭矢，死灵们开始不断地涌向了城市的更深处。
“.......啊!”
不知何处飞来的碎石打破了房子的窗户，躲在窗帘后偷窥街道上战况的市民被砸伤。所有躲在房子内的市民们都紧闭房门，甚至有的人已经开始伴随着外面传来的喧闹声，用木板封死了门与窗户。
熟睡的婴儿被吵醒，她的母亲将他紧抱在怀中不断安抚，但母亲此时的心里却也和婴儿同样的慌张。那些躲在自己家中的市民们都很害怕。谁能想到那些曾在大街上擦肩而过的市民，如今都全部变成了食人血肉的怪物。
“叮！”
跟铁匠铺的矮人在打铁时发出一样清脆的声音，卡嘉莉举剑挡住了上方冲着自己脑袋袭来的大剑，她被不稳地击退了连续好几步。
眼前健壮的男人简直要比两个她都还要高大，力气也夸张地难以置信。这里可是多恩，矮人们的国度。
“你是吃什么长这么大的？！”
没有理会卡嘉莉满脸恐慌与不解的疑问，大块的男重人新举起了他手中的那把十分钝的武器，实际上那连武器都算不上，只是一颗被连根拔起的巨树。
挥动的大树撕裂了两人之间的空气，卡嘉莉不断转身摇晃着后退躲闪。身后在与其他士兵交锋的死灵受到了牵连，卡嘉莉灵活的一闪让他成为了替身，回过头的那一刻从脖子处开始一直到脚，整个人被打倒在墙上，浑身的骨头都瘫软成了一滩烂泥。
死灵倒在两边吐出那些内脏的场景，让观赏到一切的卡嘉莉感到恶心。但她却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呕吐了，因为大块男一点也没有打算放过他的意思，继续迈着他浑身是血的大步走来。
“砰！！！”
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厚重的破碎大坑，就像对卡嘉莉似乎有着什么个人的怨念一般，或者他最开始就知道卡嘉莉才是首要目标，有什么人给他下达了这样的指示也说不定。
又一个惨叫着的士兵倒下了，卡嘉莉闻声转头看去，不知不觉间他们的士兵已经倒下了一半。而孤单的自己，也已经被毫无生气地死灵们所包围了。他们没有任何的办法可以阻止，就连刚才被打成烂泥的家伙都重新站了起来。
又一道房门被死灵们强行突破，他们冲了进去，凄惨的尖叫和嚎哭声从屋内响起。而卡嘉莉所能做的就只有聆听，一边砍翻那些想砍翻冲上来的那些家伙，根本挤不出一点的空隙。
卡嘉莉的力量和速度都很强，即使被完全包围她也还是杀出了一条出路。一般的死灵奈何不了她，只是那个大家伙比较难办。但她本想转身撤退却突然停了下来，一条绿色的藤蔓缠住了她的双脚。
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甩飞到了墙上，整个人都撞进了街道上的一栋房子。
卡嘉莉呻吟着从废墟中起身，眼前所看到的，是跟她身穿同样铠甲的护卫骑士。
“阿泽尔？”